《赠饮》此南非北

1、风云乍起

　　“神农大人！我求求你！你救救我！你救我啊！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死啊！”那小神官跪倒在自己面前，抓着自己的衣裙，声泪俱下的嘶吼着。

　　可下一秒一柄狼头刀重重一劈，鲜血溅了三尺高，她的鼻子里都沁满了血腥味。

　　国破家亡，生灵涂炭，浮尸遍地，她的耳边全是求救嘶喊的声音。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几经鏖战，现在她连刀都拿不稳，她抬着头等待最后的一击，可那柄狼头刀却没有如期而至，她转头一看，他们越过她冲向了神农殿。

　　她跌跌撞撞向神农殿的方向跑去，可又一小神官冲出来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愤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让他们进来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妹妹才四个月大，连路都不会走，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去死吧！”

　　她的脸憋得通红，却没有挣扎，甚至在想：掐死我吧！掐死我吧！掐死我吧！

　　腾一下，她从床上惊醒，自己的手还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她被自己掐的喘不过气来，浑身颤抖，更是控制不住地干呕。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好的隐藏，但在面对接连不断的噩梦时，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在梦魇时尽量不发出声音。

　　突然她听到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精神高度紧绷起来，抽出三张符咒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透过门板之间的缝隙看到睡在门外藤椅上的海神秦若颈边悬了一把锃光瓦亮的马刀，而那刀上映出了持刀人的面容。

　　她心头一惊，正要穿门而出，就听到了传音：“怎么？心疼了？”

　　“你不要乱来，那些事儿跟他没有关系。”

　　那持刀人一个转身坐到了屋内，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说：“没有关系？没有这个钱袋子，祁俱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不过之前每次见他都是在正殿上，没想到睡颜还挺好看的。你这茶不行啊！沐河河神连点好茶都没有吗？”

　　沐枫扭头看着她，边走过去边说：“真不好意思，穷！爱喝不喝，你大半夜来不是专门来挑剔我的茶的吧。”

　　那位神官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说：“范子同留不得了，你知道，他当年被挑出了一魂三魄，也正是看中了他魂魄残缺，还有贪婪放肆，咱们才把他扶上去的，可如今他却背着我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好像与妖兽有所勾结。”

　　“我在那里不便到处走动，而且你姑姑孟婆昨日告诉我，南山国好像有人在炼魂，若是出现炼魂，那恐怕与神农禁术有关，还真得你亲自去看一眼。”

　　沐枫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那我就先走了”那神官起身便要离开，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秦若，心下担忧，对沐枫传音：“很多事非我们所愿，但我们已然入局，谨慎行事，莫要冲动，莫要动心。”

　　她听到传音，有些愣怔，但并未管脑海里那些思绪，坐在案边，从一厚摞文书里抽出一封，仿照着上面的字迹写下了只言片语。

　　随即又在乾坤袋里翻找一番，拿出一个令牌似的东西，将它们一起放进了信封里，随即就在案上画了一个传送法阵，将信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呆呆地倚坐在窗边，望着天色渐明，她怎么会不懂呢，只是情不知何时而起，却难以自抑，可如今风云已起，他们却有可能站在了对立面。

　　“怎么？做噩梦了吗？为何不睡觉？”一道清冷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沐枫向外看去，秦若偏头站在她卧房前，只说话但并未进来。

　　沐枫走过去，拉开门，冲着秦若摇摇头，说：“没有啊！我是开心地睡不着觉，今日是祭河大典诶！”

　　“上天有好生之德，仙神具爱人之心，沐河有神，职司两岸，十余载风调雨顺，无潦涝之灾，无田稼之害，合村人等感佩无极矣……”

　　村长沐老先生其声如钟，字字铿锵，在村民们跪拜之时，沐枫和秦若就隐身在一旁看着。

　　突然沐枫生出了一个恶作剧的心，只见她堂而皇之地从人群中穿过，直奔祭坛，单手结了个小印，穿过金色的光圈拿了苹果堆顶上的一颗大红苹果。

　　她笑着回头看向秦若，刚想炫耀自己的胜利成果，就看到秦若身边突然出现一位神官，好像在说些什么，而秦若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她连忙走下去，还不忘拿着那只苹果。

　　走近了便听到那神官说：“这是昨夜殿里突然出现的一封求救信，我们几个看过内容后不敢擅作处置，海神殿下又正好就在这一带，我就立刻将信带过来了。”

　　秦若打开那信封，将那令牌倒了出来，秦若眉头一皱，紧接着去读那封信，信上只有歪七扭八的几个字，但求救之意十分明显。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由我处理，殿里不能缺人镇守。”秦若将那令牌攥在手中，冷静地对那神官说。

　　待那神官走后，沐枫将苹果递给秦若，秦若下意识接过，沐枫看着那令牌，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唐北公的令牌。”秦若又摆了摆手上的信，说：“而这是他发到海神殿的求救信。”

　　“唐北公？”沐枫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

　　在神界，神官神力大小，地位高低，甚至宅邸修建规模都与所得功德密切相关。

　　天地信仰，子民供奉就如同一锅粥，近五百年来，新神源源不断地涌现，不断从原属于古神的祭坛上分走一杯羹，摩擦冲突不断增多后，两方势如水火，一触即发。

　　开坛祭祀增强神力，降妖除祟消耗神力。

　　有段时间，各神官为了快速增强神力铤而走险，有的与妖兽勾结，祸乱人间，骗取子民信奉，各神官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人间顿时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东山君海神秦若不忍见人间如此惨状，决心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于是联合北山国兽神祁俱统一神界，杜绝勾结妖兽，互相倾轧之事。

　　统一之声一出，积贫积弱、不堪妖兽侵扰的西山君西王母首先响应，中山国在几次折腾后也并入联盟之中，祁俱担任盟主，被尊为神君，秦若则生性寡淡，乐得清闲。

　　这次为什么海神殿的神官不敢擅作主张，是因为唐河的那一边便是如今唯一独立的南山国。

　　当年统一之形初具之时，秦若和祁俱都被西山国和中山国的麻烦事儿拖住了，实在是腾不出手来管南山国的事，后来局势稳定之后，两方也不愿再起干戈。

　　这时唐河的地理位置就很尴尬了，两方均有神官，名字虽然都是唐河河神，但神界为了区分，一个叫唐北公，一个叫唐南公。

　　人们祭祀时也不懂，两个河神常常为了点香火闹得面红耳赤，都落个吃不饱，两方在处理唐河问题上也是慎之又慎，避免擦枪走火。

　　秦若捏紧了那令牌，说：“我得赶紧去看看，你先呆在这儿，等我办完事就回来。”

　　沐枫冲着他摇头，说：“我也想去，我还没除过祟呢！带我过去看看呗。”

　　秦若沉思半晌，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她已经为一方河神，也应该多些历练，所以就答应了。

　　唐河地处沐河西南方，支流众多，辐射甚广，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唐河沿岸水路运输和捕捞业十分发达，文兴镇的码头常年人山人海，南来北往走货的大都在此地歇脚。

　　水祟出现之初，还有几个自认水性好的彪悍后生下河，后来越闹越凶，这靠水吃饭的营生就都得停。

　　这么一直停着也不是办法，富贵人家倒是吃穿不愁，但穷人家本就是干一天吃一天，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最后只能冒着生命危险下水。

　　这天葛家兄弟刚捞上一船鱼，整条船就剧烈晃动，两人脚下一滑摔倒在船里，弟弟滑进了鱼堆里，连带着嘴里灌进一条小鱼，呛的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止不住地咳嗽，大哥的头则磕到了船帮上，眼冒金星，难以直立。

　　船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即将要翻之时，两人感觉双脚离地，慢慢浮起来了。

　　还没等他们俩反应过来就踩到了地面上，两人脚下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定睛一看面前是一男一女，连忙叩首，感谢大仙的救命之恩。

　　沐枫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前把他们扶了起来，说：“不用谢不用谢，职责所在职责所在，只是最近河中水祟作乱，你们还是别下河了。”

　　两人连连点头。

　　沐枫刚送走他们扭头一看，秦若望着唐河河面若有所思，她问到：“这到底是什么水祟？竟如此凶险！一击竟然不中，我们两人都险些被拽下河去。”

　　秦若一言不发，面色凝重，说：“再上去看看。”

　　河面不像刚才那么剧烈翻滚，反倒风平浪静，秦若拿出海神令来向四方放出神力。

　　各神官令牌可相互感应，放出神力之后，方圆十几里若有神官则会来相见，没过一会儿脚下的唐河河面上竟然覆盖了一层悠悠的金光，明显是回应海神令的呼唤

　　沐枫看着这满河的金光，十分呆滞，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若一个手诀点入令牌，使其悬浮在空中，借令牌为媒介开始招魂，皱着眉回答她：“金光微弱，覆满了河面，说明已不受主人控制，想必河神生魂不全。神官若是生魂不全，又被丢入水中，难以采集天下灵气，那么久而久之，他对于人间灵气的欲望就会变得越发难以控制，也就可能出现现在这种作乱的情况。”

　　“神官作乱？神官不是庇护天下子民的吗？神官也会变成水祟吗？”沐枫震惊地看着秦若。

　　秦若将唐北公残魂尽数收入了海神令中，说道：“神也不是万能的，神也会衰落，会消亡，神官是吸取子民供奉作为自己的力量的，对于天下灵力的需求十分巨大，可如今唐北公生魂不全，灵智残缺，那么他对于灵气和供奉的欲望就会难以控制，被无限放大。到底是谁如此大胆，谋害神官可是重罪。”

　　紧接着秦若缓缓将神力注入海神令中，海神令闪了两下，继而射出一道微弱的蓝光，指向西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