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66、高玩败北的奇缘（4）

　　潮抚摸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娇嫩双脚，看了一眼床边的鞋子。她是从不会拒绝来自外界的好意的，无论是人还是龙。这些好意的存在，让她感觉到自己被在意、被爱，越是被爱着的人，越是无法拒绝爱。
　　那感觉仿佛盛大的玫瑰在心中次第开放，甜美的香气氤氲，环抱着她，使她感受到无可替代的安全感。
　　人不能脱离安全感存在。
　　身在异乡，她尤其需要这份关爱。
　　整顿停当打开门，这个石铸宫馆套间的小餐厅，气氛剑拔弩张。
　　男孩与女孩瞪着眼睛较劲，竖瞳纹丝不动锁定对方的身形。说是两个孩子其实并不恰当，他们的四肢都已经完全龙化，上肢强壮，手爪的弧光摄人心魄，下肢暴起，关节反弯，脚趾在地面画出泛白的痕迹。他们的面容与暴露在外的皮肤已完全被细鳞覆盖，脖颈与尾骨处的鳞片乍起，鼻孔喷出热气。
　　赤红与深蓝的眼眸，如火焰与雷光的对冲，爆开无形火花。
　　“我再警告你一次，马上把你的屁股给我挪到外面去，让我动手，我不保证它还是完整的。”
　　“费那么多话干什么，来啊。”
　　“……别以为我那么听我哥哥的话，这里不是什么次生种都能打扰的地方，识相点给我快滚！”
　　“你说谁是次生种！有胆量再说一次！”
　　“是你就是你！你这个粗鄙野蛮无礼至极的……早安！”
　　“哈？你是被吓傻了吗？说什么鬼话……啊！”
　　孩子们的嘴仗最终被一声不吭坐在餐桌边的潮打断了，她其实并没有开口阻拦，相反，她正看得起劲。
　　现在的阿斯加德在她眼中和红孩儿率领的火云洞没什么区别，有那么一种成年人，就喜欢看与自己无关的小孩吵嘴。暴怒之时的厮打能够撼动天地的巨龙，其实和炸毛猫咪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与小山一般高低的猫咪。
　　“丑八怪，不声不响的，你安的什么心！”
　　“放肆！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小姐，您别怕，我这就把他轰出去。没用的次生种而已，我哥哥他肯定是被你抓住了什么把柄。没关系，我一块给他收拾干净！”
　　潮挠挠耳朵，她坐在两龙身后，他们得低头才能看到自己，也难怪这么一幅受到惊吓的样子。
　　或许受惊程度再大一点，还会真的像猫一样原地起飞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呵呵呵的笑。
　　“你笑什么啊！丑八怪！”
　　“笑你又想面壁罚站了，我满足你。”她放下茶杯，仰头扫过龙类男孩酝酿怒火的眼睛。“承泽，转身，抱头，蹲下。我不叫你的名字，不许说话。”
　　“你少命令我，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等我变强，我第一个就要撕烂你的嘴！”
　　男孩骂骂咧咧的一屁股蹲在墙角，举起双翼给自己搭了个凉棚，也算‘抱头’了，这样子倒和哈迪达斯有些相像，说不定这位不可亵渎的龙王在被老龙王训斥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噗……”谑笑来自法芙尼尔，潮小姐做得真好，这种不知尊卑没有家教的东西，就得这样好好教训。
　　“法芙尼尔，‘次生种’是什么？”
　　“就是初代种和初代种以下那些两足龙啦，两翼龙之类的类型的后代咯。很好辨认的，我一说你就分得出来。”
　　潮阅读过关于阿斯加德的不少文献，知道龙族中不同的品种，就像是人类中的不同人种一样，各具特点。两足龙类指仅有后肢与两翼的飞龙，而两翼龙、四翼龙、六翼龙都是四足龙类的分支，这两类之外，还有撒拉弗这样无翼的蛇形龙类。
　　“哦？那么初代种呢？”
　　“那是指源神种和源神种以下那些四足龙类的的后代咯，啊，源神种的话，只包括四足六翼类与蛇形类，这样解释……也不知道清不清楚……”
　　“很清楚。”潮把擦过嘴的餐巾丢在桌上，站起身，靠近墙边两人高的巨影。“我不喜欢，以后不要说了。”
　　法芙尼尔一愣，忙不迭点着头：“哦哦好的，那就不说。”
　　准确来说，潮讨厌这个说法，任何一个生长于秩序井然享有正常权力的公民都会讨厌这个说法。
　　血统论的阴影，曾千百年笼罩在大地上。而那些所谓王孙贵胄的幽灵，就攀附于其上，窃窃私语着复辟。
　　但即已存在的制度，就一定有其合理性。或许在千百年后将会被推翻，但绝不是由她，绝不会是因为她。在蒙尔森，她就回避了这个问题，在阿斯加德，当然也没有差别。
　　她没有发动权力革命的职责。
　　伸出手，本在怒火中暴起直刺手心的鳞片正因错愕收拢，变得温凉细滑。突出关节面颊的骨刺一一平复，她才发现，他们分别的这段时间，男孩长大不少。
　　难怪他的性格这样乖戾桀骜，对这么一个始终因无法更改的血缘饱受苛责的孩子，连毫不知情的她，在无意中也说过太多刺耳的话。
　　他不可能是哈迪达斯的后代，曾经的玩笑显然极大地冒犯了他们。
　　“好久不见，承泽，找到这里来，因为还是想把故事听完吗？”
　　“怎么可能！你以为那个故事很有吸引力吗！简直跟你一样无聊好不好！我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不就是你让他抓我来的吗！你这个恶毒的丑八怪，受不了自己被看管在这，想拉我一起！恶毒！你跟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类一样恶毒！！”
　　“哦？那么谢谢你没有在见我的第一眼就把火喷到我的脸上呢。”潮挥手拦住柳眉倒竖的法芙尼尔，语气毫无波动。“看来那些人类承担了你不少怒火吧？”
　　“还没怎么样，就被弄到这里来了……哼！运气真差！你呢，怎么也被关在这，还被这个暴力狂看着，换我天天看她的脸，肯定恶心的……哼，我要在她的脸上撒尿！”
　　“你胡说！看我不把你@&%#$%￥#@……”
　　“法芙尼尔，去采一点上次我们用到的那些草叶和果实，再抓一条鱼，把骨头剃了，把鱼眼睛和肚子上的肉带回来，好嘛？”
　　“好，可是他怎么办，他脾气这么差，要是伤到你了，那我……”
　　“不会的。”
　　“那我速战速决！”法芙尼尔霍然展开双翼，裙角生风。“你敢打潮小姐的主意，我回来一定剥光你的鳞片，把你的骨头都抽出来抽干净卖给你嘴里那些人类，再把你的眼睛和牙齿都……”
　　“快去快回，注意要把鱼鳞和肚子里的内脏肉膜清洗干净。”
　　“好！”
　　最后瞪了一眼墙边的背影，龙女匆匆而去。她连下半身都没有完全变回人类，指甲刮擦地板的声音迅速远去，窗外掠过灰色的影子，依次招展的三对龙翼破开狂风，隐没在浮云中。
　　“她去忙了，现在还觉得我是丑八怪么？”
　　“哼，谁知道你打什么坏主意！”
　　潮不得不踮脚在承泽的的肩胛骨上狠狠敲了一记，狠得她手腕麻木，还有点后悔不该下手这么重。
　　“你干嘛！你没事吧你！挠我痒痒干什么！”
　　“呵呵呵……”炸毛的小猫咪，还真是可爱。“好啦，快变回人，转过来给我看看，有没有变得更帅呢？”
　　“你少命令我！”
　　这个蠢货女人，变回人形，哪还看得出帅不帅，而且这还用看还用她说，自己当然是阿斯加德最帅的两翼四足龙了。承泽转过身，俯视他的女人脸上还挂着那熟悉的戏谑笑容。
　　真该死，干嘛那么听她的话！这下气势都没了！
　　等等，如果变回龙，又被她挠痒痒怎么办？烦死了，人类果真都是一群狡诈的混蛋。
　　“变帅了不少嘛，来，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叽叽喳喳的人类？他们又怎么对待你了，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一下呢？”
　　“哼！不就是为了我的心脏，但是用不着你管！一群蠢得要死的东西，下次见到他们，我要把那些蠢货的脑袋一个个全都碾碎！”
　　“哦。那既然这样的话，只能祝你一切顺利咯。”潮拍了拍少年的鸡窝脑袋，转身打算继续昨天没做完的阅读工作。“头发长了就要好好梳理哦～没什么事，就别互相打扰啦。”
　　她还没丧心病狂到在一个孩子身上谋求出路，也对其他人类的动向毫不关心。曾认识的朋友们，也并不存在滥杀无辜这一说，那当然还是继续深造这件事最为紧要。
　　“嘁。”柔软干燥的手忽然从背后伸过来，不容挣脱的牢牢握住了她的手。“喂！故事！”
　　错愕的成了再次刷新认识的魔女，潮几乎用上了那晚一跃而下的所有毅力才控制住自己差点从喉咙冲出的笑声，她感觉自己的耳蜗简直跟嘴连在一起，否则那笑意怎么会在刚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即将突破嘴唇。
　　“好～那么过来坐下，乖乖听话。”
　　“哼。别耍着我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