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59、强扭的瓜的奇缘（10）

　　“丽贝卡大人，从昨晚到现在，您一直都在伏案工作，为了您的身体，也为了潮大人考虑，请您稍微休息一会吧。”
　　丽贝卡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调查报告。纸张落在整洁的办公桌上，发出轻轻的声响。周边关于潮的消息太少，连过去偶发的异常事件都没有记录。因花冠节庆典的缘故，除必要留守在王城与都城中的亲卫骑士们外，骑士团全部都分散在全国范围内的大小哨卡，向西直到雾隐峡谷的尽头，向北直到斯尼思恩的边陲。骑兵支团更是日夜轮值，全方位保证庆典期间各项活动顺利开展。
　　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需要呈报至王女这里的特别事件，就连骑兵支团报给她这个团长的每日调查报告也乏善可陈。不是接引南来北往的友商客人，就是护送贪玩迷路的孩子回家等等日常琐碎。
　　“……”
　　“适当补充一些糖份，可以缓解压力，从而更好地思考。”
　　看着奈莉特放在手边的曲奇饼干，丽贝卡兴趣缺缺的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这是……”
　　“是潮大人曾经调制过的饮品，经‘魔女的祈愿’改良，现在已经是城内最畅销的无酒精饮料了。由于加入配料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伊卡洛斯给这些饮品取了名字。您品尝的这一杯是由稀奶油与冰茶做底，加入朝暮果泥，叫做‘云上夕烧’。”
　　“这样啊。”
　　丽贝卡却放下了茶杯，她还记得自己曾说过，蒙尔森的人民都应当品尝一番这样特别的滋味。这个愿望显然已经完美的实现了，只是许下愿望时的初衷与见证者，仍旧不知所踪。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整件事都是一厢情愿，也都是对方曾经假设过的，所谓“开心”的一部分。包括人类，包括使魔。站在宏大深刻的角度上来看，他们的确没有资格成为魔女的牵挂与顾忌。但此时此刻，她不愿意那样去想。
　　原来即使成为类似于“朋友”这样的关系，她也渴望着对方的停留。
　　“殿下？一位来自梅德欧兰特的精灵贵族前来拜访，此刻正在殿外等候召见。”斯科特敲了敲打开的房间门，将手中的赫汐拉插在会客桌上的花瓶中。“他身上的元素力量，和我们之前在城外发现的一部分元素痕迹是吻合的。”
　　“一部分？”
　　“谢谢。”斯科特向奈莉特点头，后者奉上茶水，迅速回到丽贝卡的身边站定。“是的，从大小，位置、气味等等属性来看，城外的元素痕迹来自两种不同的生物，一种和这位前来拜访的精灵可以对应。另一种……我们还在盘查。已经和图书馆的学者们讨论过多次，大家初步判断可能来自于龙类。”
　　“龙……”
　　“丽贝卡大人，阿斯加德曾表露过希望潮大人造访龙族的意愿，如果是因狄恩殿下的说辞产生担忧，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这也是有可能的。”
　　奈莉特轻声提醒，而斯科特却微微摇头。
　　“但这些痕迹最后出现的时间早在潮女士前往雾隐峡谷之前，和目前的情况并不吻合。自我们出发向阿斯加德开始，城周已经没有再出现过这些痕迹了。况且，我们与潮女士都没有直接拒绝阿斯加德的请求，潮女士本就该在节庆后前往阿斯加德，他们没有道理这样做。”
　　“这些事我们过后再讨论，奈莉特，去准备些特色的茶点送到会客室。斯科特，和我一起去接待客人。”
　　“……是。可是丽贝卡大人，您已经很疲惫了。不如安排外交团的使臣们来接待，您也好休息片刻。”
　　斯科特没有开口，他很清楚，奈莉特的劝阻在此时是徒劳。任何的劝阻，都很难动摇王女说出口的决定。
　　“对任何一个来自别国的客人，我们都应报以尊重。况且梅德欧兰特最重视往来礼节，他们的使臣既然直接找到这里，就说明自认身份与我相当，我怎么能将会面推给别人。况且我们正处于发展期，更要谨慎对待别国。”丽贝卡起身，稍稍整顿仪容。“去吧，奈莉特。”
　　“是，丽贝卡大人。”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久，父亲国务繁忙，他们总是隔很久才能见上一面，而见面之前，用伽纳姨母的话来说，在殿外等待的时间足够她打一个盹之后重新描画眼角眉梢，在花妆之后进殿叙话。
　　而这次，商陆都没有研究明白入口酥脆的点心究竟是怎么制作而成，使他感到有细微的气孔在舌尖绽放，丝丝缕缕的其妙味道顺着气孔攀爬，因为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受，甚至生出些许接受刺激后应激的痛觉，但抓住唇舌的痛觉之后，却是更加浓烈的渴望。
　　像是在品尝风中干涸的火焰颗粒，他这么想着，又捻起一块。
　　此时屋门开启，门廊外的阳光与花香跟着脚步声涌入，一时间所有的感触都被柔和却热烈的感受充满。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了梅德欧兰特，推门而入的女子，或许是年轻时的母亲，也或许是游历归来风尘仆仆的姨母。
　　天中犀的味道与西璞，实在是太过相像了。
　　“实在抱歉，庆典期间事务众多，让您久等了。”
　　“您客气了，在下先期并未递上函文，还请不要介意。”
　　丽贝卡与斯科特依次落座，侍者送上茶水，无声消失在屋外。风拂过他们的额发，轻轻摇晃目光。
　　精灵的感知一向敏锐，感知到那些蔓延在人类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这是显而易见的。大概是相互注视过太多次，眼底才会染上彼此随风飘拂的发丝的颜色。
　　“初次见面，我们还不清楚您的来意，无论是需要帮助，还是对近期的活动有什么建议，请直说无妨。”
　　丽贝卡与精灵王室的成员并未曾有过来往，但从气息与力量来分辨，拥有屡屡出现在守卫严密的都城外围却从不现身的实力，对方的意图与身份都不可小觑。如果不是王族，那么必然也和梅德欧兰特目前的统治阶级光精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言重了，殿下，在下商陆，所求不过是一件小事。早在贵国庆典开始之前，在下与一名名叫潮的女子曾在雾隐峡谷有过往来，这位女士性格特别谈吐颇有见地，在下十分佩服。最近在下身边发生了一些事，在下想问问她的看法，一路打探了解到她同殿下有些交情，应当正在贵国游历。所以……冒昧请求您为在下引荐一二，如果一切顺利，在下……感激不尽。”
　　说实话，这是个希望渺茫的请求。出于任务考虑，商陆既不能明说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明说自己的来意，更不能随意作出承诺。这番话中的不坦诚显而易见，可面对自己的不坦诚，他没有在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任何不满。
　　“原来是这样。”丽贝卡低头饮茶，将目光稍沉。“阁下与潮女士的来往，我们也有所耳闻。”
　　他应该就是她们一同前往阿斯加德的旅途中提到的，在雾隐峡谷遇到的精灵。
　　“潮女士提起过在下？真是惭愧，她虽然年轻，但对事物的独特见解倒让在下记忆犹新。”
　　看来他并不清楚潮的身份，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某种托词的可能。但精灵，确实一向不屑于权力倾轧的政治斗争。结合这一点和潮本身的性格，这话的可信度直线上升。
　　丽贝卡笑笑，不置可否，于是斯科特给来客续上茶水。
　　“阁下不必太过自谦，潮女士也对与您的来往印象深刻，两位都是才识出众的贵客，如果有能帮到二位的地方，我们一定义不容辞。只是近来正值花冠节，国内事务繁多，潮女士个性洒脱，想要找到她，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事……”
　　“这……”
　　商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无论是真实情况还是托词借口，这回答都相当合理。
　　“如果您着急的话，前段时间潮女士与阿斯加德的龙族也有一面之缘，或许现在正在那里游览……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潮女士的想法，任何人都难以完全把握。”
　　丽贝卡将茶杯放回茶托，接上斯科特的话，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清楚，却又模棱两可。
　　“是这样么，在下明白了，谢谢两位。”迟疑片刻，商陆还是起身道谢，这话的真实性无从考量，其中所指的方向也没有太大意义。“或许那些事注定是在下必须独自做出选择的。”
　　这回答在丽贝卡的意料之内，这场会面的结果也不难推测。她故意抛出了不能亲自搜查的目标，为的就是借对方之手，完成力不能及的事，以他的身份与能力，要做到这一点想必十分容易。
　　“没能帮上忙，还请您不要介怀。如果实在难以抉择，不妨先放松几日享受庆典，或许过一段时间，您会有不同的想法。”
　　丽贝卡与斯科特同时起身，后者领着来客往屋外长廊走去，按照蒙尔森的会客惯例，奈莉特为他们准备的午间茶点会安排在长廊围绕的花园中庭，高大蓊郁的天中犀下。
　　丽贝卡注视着男人们的背影，眼下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更换衣服，陪客用餐，梳理信息，□□保全，这是当然，民生国务一刻也不能松懈。听说今年街头有新的花卉工艺品，到时候也要亲自去挑选一些，送给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但无论多么繁杂，还有一件始终无法抛至脑后的事让她辗转反侧。
　　你究竟是不告而别，还是身不由己。潮，我究竟对你了解了多少，多少才是足够。
　　空荡的大厅里响起脚步声，忧虑如同随风而去的花瓣，播撒向歌舞欢腾的繁荣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