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48、推波助澜的奇缘（7）

　　“潮女士，您好。仆役长法夫纳，向您致以问候。在您旅居阿斯加德的这期间，会由我与法芙尼尔负责照顾您的起居。”
　　潮收起笑容，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居然这样矜贵，值得刚刚撞杯礼的仪官来贴身照料。
　　“谢谢，照顾我很容易，不过照顾他，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位是您的随从吧，失礼。”法夫纳虽在口中道歉，但也只是草草带过，显然不甚注意孩子模样的晖。
　　“好生气，晖才不是随从！”少年眉头紧锁，绷着脸争辩。“我们是要好的伙伴！”
　　潮只是淡淡扫视，抬眼掠过龙侍的面容。不知是否太过喜欢赫汐拉宝石的缘故，这位身量高挑的男子虽然有一头极为垂顺石墨色长发，与漆黑的犄角，但双眼却鲜红夺目，配合偶有收放的竖线形瞳孔，使人不禁心生戒备。
　　“真是抱歉，两位。是我考虑不周，请原谅。”
　　法夫纳这才欠身，不卑不亢与潮对视，却稍稍一怔，而女人已经收回视线，经过他往殿外走去。
　　“狄恩还在等我们，法夫纳先生，我们失陪了。”
　　没想到这位人类的谈判官这样高傲，即使自己已经挑明了身份，她也这样不留情面的道别。回想一番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法夫纳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
　　“潮女士，请允许我带您前往您的居所，并向您大致介绍阿斯加德的布局。阿斯加德构造复杂，恐怕您一时间难以记录清楚。”
　　“谢谢你的好意，法夫纳先生。我们的交流不在这一时，今天我会和蒙尔森使团一同回国。”
　　即使被迫分离，也依旧冷静克制，不愧是主君钟意的人。
　　可那平静目光中涌动的暗流，分明已被自己全然感知。法夫纳甚至能够确定，此刻的她看起来有多么庄重肃穆，那么压抑在其之下的情感，就有多么热烈浓稠。那是当然，世间怎么会有不对他们的领袖，统御山与海，天空与火焰的主君情难自抑的人存在呢。
　　“真是遗憾，但我充分理解您对主君的爱慕与忠贞。那么，期待与您再会。”
　　潮：“？”
　　他说完话便向后退去，两人距离一下拉远，潮凌乱片刻回头去看，早不见踪影了。
　　与同样一脸疑惑的晖对视，她确信并不是所有的兽类都能和独角兽一样，有与人类相同的思维方式。
　　“好奇怪哦……龙类……”
　　“是啊。”
　　他们一起笑起来，加快脚步赶上前方的玛尔斯。
　　轻若风吟的对话声就是这时候传入耳朵的，这里的空气烧灼的厉害，晖已是归心似箭，对这些蛛丝马迹全然不知，潮则发觉了音色之中的熟悉感，放慢了脚步，聚精会神寻找。
　　米黄色大殿的转角处，仪表堂堂的王子正一视同仁的散发无处安放的魅力。他伸出手，随意撑住墙壁，高大的身型投下阴影，被笼罩住的少女，面容模糊不清，只看到她雪白的裙角，在刺眼的阳光下蓬起来，露出被白色编织长袜覆盖的纤细脚踝，与光洁的深棕色浅口皮鞋。
　　“……蒙尔森的人类，都像你一样吗？”
　　“那可不敢保证，蒙尔森的每一位勇士，都各不相同。比如说你一直在关注的大团长阁下，瞧见了吗，他盯着我们的谈判官不放哦。不过……我也很好奇，阿斯加德的少女，都向您这样……”
　　“……我们从不相互比较，那有什么意思。谈判官……主君大概是被她的舌头迷住了。”
　　“这说法，真令人大开眼界……那么，您呢？认真又严谨的……抱歉，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潮其实并没有刻意听下去，但那些话语钻进耳朵与意识里，像是蠕动的毛虫在多孔疏松的奶酪中啃噬。
　　其实，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温情时刻不谈的话，自己的父亲也总是和其他年轻姑娘幽会。
　　那些淡妆浓抹的，总是变换的姣好面容，像是一张张重叠的网，一层又一层的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却又露出不致死的缝隙。
　　开始，她把手指从缝隙中努力的伸出去。后来，她把这些网，变成了潋滟的衣裙。
　　她学着她们的笑靥，轻言慢语，从不得要领到小有成效。原本是为了让父亲看清楚他沉迷的风月场，是多么可笑的流水线工艺。但很遗憾，父亲比她更加透彻，透彻到别人以为的沉迷，只不过是短暂的休憩，好像点一根烟，行一步路。
　　她们甚至还不如父亲与叔叔伯伯们那些冲坏了的茶水，能够被随意的倾倒入品种名贵的家养绿植。这也很合理，她们的身价，当然无法与绿植相提并论。
　　这样也有好处，人们或许会被双眼蒙蔽，但她很快就掌握了直击内心的方式。操控，或者说感染人心，甚至比骗过那些精心描画一番的眼睛还要容易。
　　这应该就是那些少女总能在父亲面前轻而易举卸下心防的原因，或许也有遗传的因素在作祟。她被捧得越来越高，而身居高处的人，想要碾死别人，总是更加容易。
　　家里阿姨的两个女儿不久后被勒令退学，偶有几次代替自己坐进副驾驶的学姐被查出贩卖论文，社团见面会上没见过几次的新面孔也在与行车记录仪对应上之后声名狼藉，订制店铺熟识柜员口中的陌生人卷入商业泄密风波后销声匿迹。
　　母亲的笑容温暖也寂寥：“桦桦累了吧，来吃梨。”
　　还有很多很多，多到深入下去的时候，好像是在超市里，把手伸进刚刚填满的散装谷物货架。那些豆米麦仁挤进指缝，黏在掌心，甩也甩不脱。
　　该说她是劣迹斑斑，还是战功赫赫呢。
　　陈年旧事总使人唏嘘，潮理了理鬓角，还好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对狄恩报有太大的兴趣。
　　她向玛尔斯走去，扶着对方的手，坐进车里。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裙子也好看，头上的花也好看，不知道是从哪带来的。怎么样啊，哥哥，你和她说话了是么？她好吗？声音好听吗？她真的会说话啊，真了不起，”
　　“你知道吗，法芙尼尔。你和蒙尔森的那位王子说话的时候，如果也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主君是不会答应我让你留在这里的。”
　　法夫纳目送访问团离开，将恨铁不成钢的视线落在妹妹身上。
　　“你别吓唬我了，主君喜欢热闹。”
　　“不，他并不喜欢。算了这不重要，和那位王子……你们聊了什么，像是你主动搭话的，看来你的学习成果很不错。”
　　他们并肩往殿内走去，如出一辙的黑色长发扎成一束垂在脑后，鞋跟将石砌的地面敲响。
　　“我想想……大团长不愿意她离开蒙尔森，还有什么来着，那个词语是什么意思来着，名字……名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我学会的第一个词语可就是自己的名字啊。”
　　狂风呼啸，热浪翻涌而过。巨大的漆黑影子滑过，在神殿的石砖纹路上投下错落的龙形。十数血红的巨眼，獠牙与利爪，一同消失在林立的圆柱之后。
　　“不愿意啊……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