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29、四季如春的奇缘（6）

　　一向周全细致的斯科特一直跟着他们来到了菲尔的店铺，说清了事情原委才离开，临别时还不忘留下了一颗指肚大小闪闪发亮的火红色宝石挂坠。
　　“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捏碎这个，骑士团就能收到信号。虽然以您的实力可能用不到，但这是团……团里各位成员的心意，希望您此行顺利。”
　　道别后，柜台后打量他们半天的菲尔缓缓将目光从远去的背影转到他们身上，鼻尖动了动，大而蓬松的耳朵也一同微颤。
　　好像是这么一嗅一听，连他们的心脏好坏都能确认好。
　　“呼……我见过你……图书馆……”
　　“嗯？”
　　对方没有多做解释，似乎刚刚听完斯科特的说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留下一个“明早见”的招呼，就退回了柜台深处的一片黑暗中。说来奇怪，在这么个阳关灿烂的上午，到处都明亮闪耀，唯有她身后的区域，明明有阳光直射过去，却丝毫无法照亮任何角落。那个墨绿色的身影，就像是真正的海藻回退至深海一般，不，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一片墨海。
　　因为这一切，都悄无声息。
　　“……奇怪的人……”
　　晖小声嘟囔，刚刚的惊惧过后，他彻底蔫了下来，窝在潮的怀里，再也没有欢脱的飞来飞去上蹿下跳。
　　“你还记下了赫汐拉花的别称？”
　　潮抱着他往图书馆走去，时间还早，要前往雾隐峡谷，她得把相关的知识储备做齐全。找乐子是一方面，知道多点总没有坏处。从前她得记下许多人的喜好习惯，甚至于特别的事迹与经历，至于生日之类的更是初级难度，这才能针对他们的喜好，创造出一个个“完美无瑕”的美好形象。来到这里之后，本来就得天独厚的记忆力似乎得到了加强，这几天汲取到的信息如暴雨灌入大脑，也丝毫不觉得疲惫，还有过人的联想与逻辑推论能力，大概也是所谓“意志魔女”的加成。
　　总有一天，她要把身体的变化，这些改变与力量的源头，全部都搞清楚。不然就算能够无所顾忌地使用，也始终不安心。
　　“……您看过的东西，虽然晖记不全，但是也会努力记下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说不定在一个关键的时候，就能帮到大人……”
　　“……”
　　她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喜欢好吃的东西，也喜欢她。
　　她可以因为约会的这一天是个好天气而喜欢上某个人，也可以因为这一天并不是个好天气决定跟对方春宵一度。
　　可现在，有些东西，悄悄发生了变化。
　　“我不会吃掉你的，我保证。”
　　“呜呜呜呜呜呜……真的吗……”
　　提到这一茬，小男孩又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但立刻抹了抹眼泪，挣脱怀抱与她四目相对，把抽泣都憋在喉咙里。
　　他们已经穿过圣971大道，来到数个居民区之间的巷弄间。
　　“真的，你很可爱，我很喜欢你，舍不得吃掉你。”
　　她现在也可以因为某一个人的某一点，而喜欢上这个人，不再是多变的天气，也不再是难以预料的风向。
　　“……”抽抽嗒嗒的小男孩终于放下心，快乐、满足、安稳、委屈等等混成一团的情绪找到了破闸口一涌而下，倾泻如瀑。“呜——”
　　晖伸开小手往她怀里扑，他本身年纪小，这几天下来已经被潮安顿的七七八八，还有对方身份与性格加持，早就把原本的主人视为更加亲密的长辈。心结一解，当然第一时间就要重回安全感十足的怀抱。跟刚刚的敢怕不敢哭不同，现在他可是彻彻底底能肆无忌惮的寻求安抚与道歉了。
　　潮只能伸开手去接，她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不过好在，上手的第一个小孩并不难哄，也讲得通道理。
　　她没说谎，她确实喜欢讲道理的人。
　　“啊！”
　　光芒迸发如星钻碎裂，将两人身影一并吞没。
　　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都被射穿照透了，便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堪堪抵抗这阵突如其来的强光。猝不及防的，另一只伸开的手却被轻轻牵住了。
　　光华渐退，她这才睁开眼睛，漂浮在空中的小男孩已经茫然站在地面上，还是那身衣带飘飘的装扮，只不过，短手短脚与小脑袋小身板都抻开拉长，像是嫩生生的春笋，从白胖的童稚，一夜之间长成了临风的翠竹。
　　补充一下，是初生的临风翠竹。
　　换言之，小臂长短的男孩，蹭蹭冒尖，成了她胸腹高低的小少年。一头银发，流泻如云。
　　“……”潮舔舔嘴唇，默不作声的把自己刚刚的目瞪口呆掩饰掉。
　　眼前的人显然脱胎换骨，唯一不变的，也就是头顶那对叮当作响的大耳朵。他正左右扭着查看自己的新面貌，也露出半长不长的尾巴，在腿后扫来扫去。
　　即使动作起来稍有些不方便，少年也坚持着没放开她的手。
　　大概突然断奶，心理落差有点大。潮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她忙着思考这究竟又是什么魔法。
　　“长……大了……大人，我，我长大了！是长大了！”
　　晖打量够了，对自己相当满意，期期艾艾的抬起头。
　　“我看见了，别吵。”
　　对方已晕染为浓蓝的眼睛，剔透如盛夏阳光照耀的海域，充满光影的跳跃变幻，却丝毫不见杂乱，让人见之难忘。
　　她把乖乖不动的少年上下打量一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嗯，是个好苗子。
　　亲朋好友之间有往来的同龄人不在少数，像这样的小男孩，还真是头一次见。精雕细琢的样貌就不必说了，看见他，你会觉得，那些名胜古迹的宗教雕塑上，脱胎而出的少年，就该是这么一副完美无缺的样子。
　　谁会不愿意身边多一个无比听话，又无比养眼的小马驹呢。
　　“晖？”
　　“嗯！”
　　一如既往摇着尾巴，再加上拉着她的手不放。被糖衣炮弹瞬间攻略的潮，甚至觉得，要是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接近自己，或许跪求对方不要离开的哭哭啼啼的，就是自己了。
　　“身体没有不舒服吧？”她捏了捏晖的脸。
　　“嘿嘿，超级舒服。”
　　真是的，傻笑都那么好看，谁舍得吃掉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少年。
　　“嗯，那就好，你刚刚是什么感觉？”
　　“……晖觉得……还是很想哭，可是却很开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大人，是您做了什么吗……难道……这是奖励吗！”
　　看来就是这个表达方式还没跟上发育，还得自己再耐心一点，慢慢教导。唔！这难道就是养成游戏的快乐吗。
　　从来不理解曹菲菲对着一堆虚拟角色眉开眼笑的她，忽然就依稀能够体会一点纸片人的美好了。亲身得到的初级角色，在孜孜不倦的教诲——特指喂经验书——中，逐渐成型，成长为强势角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不。”她摇摇头，还像以前一样揉了揉少年的耳朵。“我没法给你这样的奖励，但我知道有一种情况很符合你现在的状态。”
　　“诶？是什么？”
　　就算已经不再是能够任她捏扁搓圆的幼态模样，他还是下意识仰头蹭了蹭她的手心。那双浓蓝的眼睛，剔透而柔软，连最坚硬的刀剑，都会融化在其中。
　　“这是小朋友们都会期盼的东西，是‘长大’。”
　　“这个……这个确实是您说的……手和脚都变大了……”晖伸出手在潮胸口比了比，又在自己耳尖比了比。“也变高了……”
　　“不要虚张声势。”潮抓着那只白白嫩嫩的手，按在他头顶上。“我想，是你心里产生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才催化出这个结果了。”
　　“特别的……我不明白。”
　　“在流泪的时候，也能够感到快乐，这就是长大了。”
　　“唔……”
　　他听不太懂，但是只要是大人说的，就不会有错。母亲说过，先知魔女固然强大，但是她所预知的，是这个世界时间与空间的变幻。构成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因素，是万千生灵。
　　生灵的变幻，掌握在意志魔女的眼中。
　　两人牵着手，往目的地进发。
　　太阳在头顶吵闹，风环抱的城镇，像海洋接纳大雨一般，接纳新的特别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