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22、任劳任怨的奇缘（4）

　　长夜无恙，夏季即将到来，除却歌舞升平的酒馆周遭，城内的草木均已安睡，只有夜莺婉歌依稀，更显得祥和安定。
　　蒙尔森国家图书馆的管理员办公室内，灯火通明。众人依次落座，得到王女的示意，去而复返的奈莉特带来了提神的茶点饮品，盘中的肉松曲奇散发出恰当烘烤过后的咸香，倾注杯中的红茶在加入了牛奶与方糖后，味道更加沁人心脾。
　　为每一位与会人都摆放好餐具点心的妖怪，和潮不久前看到的情形一样，重新回到王女落座的独位沙发后站定。
　　她没有离开，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们之间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紧密。潮把自己面前的两块曲奇轻轻往落座在手边的晖面前推了推，她不是个看重口腹之欲的人，不过欣赏憨态可掬的孩子大快朵颐，算是不错的体验。
　　实际上，除了全无牵挂的晖以外，其他人都只是心事重重的略抿几口茶水，解了长途奔波的疲劳而已。
　　“大致的情况，潮在路上已经说明的很清楚了。南沼附近的妖怪打算对某个人类王国进行讨伐，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幽梦泽如果要进兵，最合适的路线是沿雾隐峡谷穿过巴芬山脉，保守起见，我们应当尽快派出使者通知峡谷周遭的几个人类聚居点。”
　　丽贝卡听得眉头微皱，没再开口，只是侧头给了奈莉特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立即取出一份绘满各种标记的地图铺开在几人面前。
　　“呜哇，好大！好厉害！”晖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了曲奇饼干。
　　“嗯。”
　　眼下这对话显然是要谈论正事，潮把小男孩提溜到自己膝盖上，安抚性的揉了揉他软乎乎的耳朵。这显然博得了奈莉特的好感，她一边将地图的边角固定好，一边说明起地图的来历。
　　“这是弗拉瑞大陆的地形地貌图，能够绘制的这样详细，除去丽贝卡大人精益求精的要求外，也多亏了团长大人麾下骑士团成员们的奔波，这是相当琐碎细致的工作。”
　　“是。殿下此前多次强调对于道路形态标记的区分，我们这些在外巡逻多次的骑士都没有注意到。”
　　“不要偏题。”大约是觉得斯科特的语气格外让人不舒服，玛尔斯出言阻止，大手点了点地图中的几处灰色标记。“峡谷周围这几个地方，驻扎着跟我们有往来的几个小部落。如果脚程达标，三天就可以全部联系到，也可以同步开始调动布防。”
　　“不能草率。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消息，贸然布置兵力，免不了引起周围部落的警觉。”丽贝卡言辞恳切，神色更加不容置喙。“这里是关键地带，如果处理不当，会影响我们对雾隐峡谷接下来的改造方案。”
　　气氛僵持不下，不知怎的，让潮生出两军对垒的紧迫感。她端坐着不动，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低一些，再低一些。
　　“那么……潮女士，您这边还有更详细的描述吗？或者消息来源方面，还有更确切的说明吗？”
　　斯科特！我待你不薄啊！刚刚我可是感同身受的为你尴尬了很长时间的，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唔……”
　　在接收到对方恳求的眼神后，她不得不转起脑子来。按照刚刚两位大人物的言下之意，他们显然对于王国周遭的变动十分敏感，这时候说出自己是从鲛人公主那边得知的消息，免不了又是一番揣摩。可是任谁处在当下那个情景，都根本不会多想。
　　因为那位落落萌，根本就是个小傻瓜嘛。
　　不过要是把那些事原原本本说出来，万一以后阴差阳错传到这个小傻瓜耳朵里，那一定又是了不得的大麻烦。
　　“之前的消息都是传递人的原话，我代为转告。但是缘由和详细的情形……”
　　她将目光投向丽贝卡，对方亦以灼灼的视线回应。
　　“抱歉，我并不能如实相告，请您原谅。这是朋友之间相处的默契，也请您理解。”
　　短暂的宁静后，身边两人同时开口。
　　“我相信你。”
　　“还请您坦诚……”
　　她在丽贝卡这里的印象足够诚挚忠心，但玛尔斯却并非如此。即使斯科特与奈莉特都用眼神表达了理解，这位身经百战的年轻将领，在短暂的停顿后，依然坚持着将自己的话说完。
　　“否则，实在让人怀疑。您的身份，目的，对于蒙尔森来说，都是未知的。我们既可以认为您是热心的报信人，也可以认为您是，别有用心的离间……”
　　“希尔团长。”
　　潮是无所谓这样的指摘，除了口头说说，这些话对自己没什么实质上的影响。而丽贝卡则不然，潮与狄恩有一面之缘后，那个没什么定型的男人从前连身边近仆的脸都分不清楚，这次居然念念不忘的叨叨了好久，还破天荒拾起了画笔，挥毫一番创作。这些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潮是他们实现雾隐计划的重要一环，她身份特殊，性格也还没有把握清楚，这时候惹她不快，对于蒙尔森来说，无疑是重大的外交事故。
　　只是魔女已经给了自己暗示，不愿意挑明身份，有些话，她即使不得不说，也要斟酌再三。
　　“团长，潮女士是蒙尔森的客人，也是可以信赖的人。您这么说，有些太过强人所难了。”
　　她将那三个字咬的很重，将潮的身份与一国之姿看齐，以期能够引起男人的注意，只可惜对方完全会错了意，认为王女公私不明，态度更加僵硬。
　　“殿下……”
　　玛尔斯明白这位年轻的公主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情，由她提出并促成详细实施方案的雾隐峡谷计划的确大胆又不失合理，但国家间部落间的军备关系显然不是儿戏，且军情瞬息万变，他们本身以及传播消息者与消息的发源地之间，时间差难以确定，今晚的迟疑，或许就会演变成明日的大军压境。这时，再听到对方以一己之私就完全撇清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难免心有不虞。
　　“骑士团是实事求是的地方，一切决定都要有所凭借，都要有依据。另外，还请您明确，王国的意志与您个人的意志……还是不同的。”
　　“希尔团长的意思，是指我独断专行了，是吗？”
　　“属下不敢。”
　　嘴上这么说，但是潮可没在玛尔斯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歉意，可怜的那么一点回避，也是完全被王女的威仪震慑一番的反应。当然，这点回避也飞快的转变成了不卑不亢。
　　斯科特与奈莉特飞快的对视，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察觉到了流露出的苦涩。
　　这两位年轻又多才的领袖，哪里都出色，称得上完美无缺。可就是，一个自负少年成名，一个自负勤政为民，难免在理念不和的当口，互不相让。
　　往常这么不阴不阳的对话一点不少见，但这是在贵客面前，是在魔女面前，怎么也不应该呛个没完。但王女不知为何没有直接指出魔女的身份，于是这两人也只能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这下感动的成了潮，她初来乍到，本以为话题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营地门口的那点暗示，跟这种指责相比，压根没有一点点分量，犹如鸿毛之于泰山。但没想到，丽贝卡，她的确一诺千金。
　　即使是没有明说的，无言的承诺。
　　不同于在场其他人的念想，晖已经是昏昏欲睡。他年纪小，一天下来奔波数次，刚刚又填饱了肚子，奈莉特给他准备的又是没有加茶的温热甜牛奶，一条条累加下来，这会儿还能歪歪扭扭坐在潮膝上已经难得，那小脑袋瓜已经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耳上的铃铛也摇成了叮叮咚咚的助眠曲。
　　“糯米团？小豆包……酥皮卷？小晖晖？”
　　潮低声念了念，确认对方已经熟睡，便将攥着自己衣带的小男孩轻轻放在了腿侧。
　　“峡谷峡谷……雾隐峡谷……”
　　小嘴里嘟哝着含糊的字句，大概就是他今晚最大的收获了。
　　“谢谢。”
　　她接过奈莉特递来的小毯子盖在晖身上，自己似乎是在哪听到过这样的念叨，可是，是在哪呢。不过结合刚刚两人对话，这里似乎是一个关键位置，还将在其中开展什么计划。
　　蒙尔森地处弗拉瑞大陆西南，西面有小部分邻海区域，往北是圣971河流贯通的乌拉诺斯山脉，龙族盘踞的领地，由东向南是隔绝了南沼的辉月森林与雾隐峡谷所在巴芬山脉，刚刚他们口中的“幽梦泽”所在的位置。潮知道现在必须由自己说些什么，她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凭直觉想要抓住其中的关窍。
　　丽贝卡这么轻易在自己面前说出“雾隐峡谷开展的计划”，并不是全无顾忌，或许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已经算是计划的一部分。顺着这个猜想继续下去，从自己所承诺的一些语言教学方向去延伸，那么如果乌拉诺斯的龙族参与进来的话……
　　不行，只靠这些信息，是根本没法剖析清楚的。
　　但好在这番暴风思考，成功让她回忆起了一些更早先的特别发现。
　　“雾隐峡谷……今天，呃应该是昨天的早些时候，我路过天中犀街区一间商店的时候，商店的老板说了好几次雾隐峡谷，她或许会比我知道更多的信息。”
　　“您说的是‘今日营业’的店主菲尔小姐吧。”奈莉特立即指出了那人的身份，打断了其他人的回忆。“菲尔小姐经常前往大陆各地行商，消息的确会更灵通一些。”
　　“……虽然你说的对，但我并不能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她看起来很小只，有一对尖耳朵和大大的尾巴……很可爱。”
　　一遍说着，一边用小茶匙沾着奶茶认真的在空盘里草草勾勒出大致的形状。潮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从前带来的旧习惯，让在场的几人都略略放大了眼睛，随即，些微的露出了带有鲜明个人特色的表情。
　　斯科特有些发愣，半张着嘴片刻，忙用喝茶掩饰。奈莉特掩唇笑笑，细心的又续了些茶水。丽贝卡好奇的盯着绘制简笔画的人儿，被对方抬头一笑打了个措手不及，轻咳一声，避开眼神。
　　唯有玛尔斯，依旧是冷而又冷的打量，被对方转过来的眸光一扫，稍有些不自在的收回了打量。
　　这位叫潮的女子，实在特别，也不可小觑。
　　“奈莉特与丽贝卡大人一致认为，您也很可爱。”
　　“奈莉特！”丽贝卡不自在的别过头轻声呵斥，说是责备，其实还不如视为嗔怪。
　　“呵呵呵……”她不是白纸一张的少女，这样的称赞丝毫不会让她面红耳赤。“急着否认的丽贝卡大人，我也很喜欢。”
　　反而是抓住机会直面而上，更让她按捺不住的兴奋起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害羞起来的模样，都一样的美丽。如果是因为自己产生那样的变化，这感觉更是美妙绝伦。
　　“潮……你怎么也……”
　　“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丽贝卡团长，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无奈之下，王女只得笑了笑，小声解释道：“确实，这是认识你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