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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番外 ...

  •   我爱了一整个青春的女孩去世了,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来得及告诉她,我也喜欢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把她惹生气了。她气了很久,最后甚至还跑出国了。不过还好,她终于要回来了。
      为了这一次的见面,我费了许多的心思,从衣着,到见面的方式,再到吃饭的地点,我都一一在脑海里过了许多遍。我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所以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为了某个日子而失眠。
      她听到告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想了想,却仍无法想象出来。
      虽然依旧保持着联系,但我已经很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什么新鲜的人,好玩的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喜欢我?
      噩耗是在下午传来的,距离计划的抵达时间还有4小时。
      我不信。
      同样不信的,还有132人的家属。我们站在机场,苦苦地求一个奇迹。
      周边都是痛哭的声音,我不理解他们都在哭什么,飞机失事的概率是几百万分之一,如此小概率的事件,一定有什么误会。
      苒苒的家人也来了,望着他们一个个苍白的脸色,我不知此时的自己看起来是否也如此。
      一天,两天……等的人越来越少,我依旧每日都来。
      任芮找到我,他大声说着什么,但我听不清。他晃了晃我的肩膀,仍在说着什么,终于,我在清醒的一瞬听清了。
      他说:“回去吧,等不到了。”
      我点点头,说:“好。”
      至此,我才终于接受了那架飞机的事实。可苒苒那么懒,大学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她就老是睡过头,这次会不会也一不小心误机了呢?
      可是她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是还在生气吗?
      任芮很烦人,没几天他又跑到我这里来敲门。我不耐烦地打开门,反倒是他愣住了。
      “怎么不接电话?”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想万一接了你的电话,错过了苒苒的怎么办?这一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气我让苒苒伤心了,故意整我呢。
      我很生气,质问他:“苒苒呢?你们故意的对不对?其实苒苒根本没事,你们借这件事来故意惩罚我对吗?”
      最终我还是败下阵来,认输道:“无所谓,惩罚我可以,什么惩罚都可以。你让我见见她。”
      为什么任芮脸上的表情那么悲伤呢?他不是应该笑嘻嘻说被我识破了吗?
      “禹林!禹林……”
      醒来是在医院,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执意认为我出了问题,不肯让我出院。任芮又来了,又在我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我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好像是在说苒苒从前的事,那便说吧。
      又有陌生的人来了,问了我好多问题,但我只觉得他聒噪。那个人还在说,说什么可以去纪念苒苒,让回忆久一点。可是我不想纪念她,我只想见她,更不想我们之间只剩下回忆。
      “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我们一起加油,好吗?听说你有一个妹妹是吗?家里人肯定很依赖你吧。”
      啊,是了,爸妈还有债务没有还,禹晴还在上大学,难道要禹晴又走上自己的路吗?苒苒那么喜欢禹晴,如果我没照顾好她,苒苒肯定要怪我的。
      那就再等等吧,苒苒,等我安排好了一切,我就来找你。
      出院时任芮来接我,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虽然医生准许你出院了,但是每月一次的心理咨询还是不能少。”
      如果我不答应,他肯定要死缠烂打地烦着我,于是我点点头,答应了。不过是敷衍几十分钟,不难,何况我也的确需要他为我开安眠药。
      我的工作很忙,而我更是比公司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拼命。我很满意,每这样过一日,我便觉得离我见她又近了一日。
      只是依然睡不着,每个回到家里的夜晚,我都觉得窒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即使服了药,梦里依旧是她。
      穿着校服的女孩坐在图书馆里,笔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下巴,她皱着眉,对着前面的题目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又一次不自觉地侧目看她,忍不住微微发笑,却在她转过头时赶忙将笑意藏起。
      “禹林,我不会。”
      轻轻的,软软的,尾调里还带了些许委屈。
      “嗯,我看看。”
      其实她的思路是对的,只是总爱算错数,把自己卡住了。她听后很开心,一扫之前的阴霾,拿起草稿本就开始重新计算。待答案终于正确,她舒了一口气,把书一合,忍不住凑过来看我的习题册。
      但她没有得逞,我先她一步将本子合了起来。
      “小气鬼。”她嘟囔道。
      “走吧,午休快结束了。”
      她点点头,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谁让她做个作业总能把几种颜色的笔洒满一桌。
      我缓了缓心跳,将本子也放进包里,不敢让她看见那一大片的空白。看来今晚又得熬一熬赶赶进度了。
      “好了吗?”我转头,可是刚才还坐在这里的人却不见了。我心中大慌,急急忙忙找了一圈仍是没有她。一时间,我站在偌大的图书馆里,孑然一身。
      我就是这样醒来的。这样的梦常常出现,任凭我怎么喊,都阻止不了她的消失,我很害怕。
      也有顺利将记忆走完的时候,只是当闹钟响起,梦中的圆满便会被打破,睁眼时往往不知今夕何夕。
      我不知是不是自己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突然有一天,我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可是下一秒,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我想,我终于疯了。
      自诩为唯物主义的我深知这世上并没有鬼怪,那便只能是我的幻觉了。
      原来,我真的有心理问题。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享受,那种仿佛是她在身边的幻觉。
      第三年,终于帮家里还清了债务,这比我的计划还要提前了一些。可是我知道还不够,家里的资产仍不足以让爸妈和禹晴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于是我又投入了新的一轮拼命,只是我不再催促自己再快一点了,因为有那时不时出现的一点幻觉陪着,我觉得也挺好的。
      任芮又来找我了。但这次他看起来很不好,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因为言言。
      “她走了,我们没有可能了。”
      “好像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们之间总是差一点点。”
      他瘫在沙发上,眼中蓄满了泪水。任芮向来爱哭,可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他在忍着。
      “她从小立志于当无国界医生,这一次她终于实现梦想了,我该为她高兴的对吗?”
      “她爱这个世界,可是我只爱她。”
      这是头一次觉得原来我和任芮如此相似。我也只爱她,而没有她的世界索然无味,不要也罢。
      任芮酒量还是那么差,迷迷糊糊地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即便睡着了,眼角也依然湿润。我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和言言最终也没能修成正果。但这世上没想到的事多着,我和苒苒,不也如此。
      “今天有个坏消息,你哥和言言分手了,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了。我们都被丢下了。”我想了想,还是将最后一句删掉,不然太像被丢下的“怨夫”了。
      按下发送键,我将手机放下,准备收拾桌上的残局。
      其实我没资格说言言,毕竟我也曾为了追求更好的学历将苒苒留在了那个城市,我分明知道她是为了我才会考的M大。
      不是没有考虑过保研S大,只是于金融上,A大就是顶尖的。我承认我很物质,去A大无疑能给我日后的收入提高一个层次,这点我很迫切。而我与苒苒毕业后还是要回北城的,毕竟北城也是一个大城市,而我们的家都在那里。
      保研S大的竞争十分的激烈,我并不是很有信心,毕竟高考不也没考好。所以犹犹豫豫,还是没有告诉苒苒,导致她误会我要继续留S大。
      那天她失落地逃跑了,我在她宿舍楼下站了许久,有点迷茫。
      她在躲我,然而毕业典礼她又好像没事人一样,只是“哥哥的朋友”这个定位听的我也来了气。尔后随着我A大生活的开始,我们的短信和电话更是寥寥无几。
      苒苒走的这几年,我问过自己后悔吗。
      后悔。
      如果早知最后连见面都成了妄想,那么大学或者更早,早到在那个夏日的夜晚,我就该牵起她的手。
      我看了眼时钟,又到了凌晨。
      睡吧,梦里会见面的。
      后来的日子里,任芮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时不时来找我,吊儿郎当的,好像走出去了一样。
      S大周年庆的前一天,我告诉了他,他也只是愣了一秒,就转过了话题。他究竟听没听到,最终去还是没去,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有回去。
      国内有两个城市,我避如蛇蝎。因为S大里全是我和她,而在A大,我则失去了她。
      在A大的生活是痛苦的,以致于很多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在S大时原本也该这样,只是因为身边多了她,所以从来不曾觉察。
      那时家里的经济状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我拒绝了家里的生活费,找了一份兼职,周内跟老师的项目,周末便去做家教。这边的家庭大多富裕,给我的酬薪很高,于是我每个月除了日常生活需求外还能剩一点。
      也有过冲动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冲动,想要不管不顾,去给我们彼此一个身份。
      可是真的买了火车票后,又开始彷徨。
      见了她,我要说些什么?但无论如何,她生气了,便是我做错了,该好好哄哄的。或许有些不齿,但我心里确实在盘算着要不要哄她也一起来这个城市。
      浇透我的那盆冷水是在几天后到来的。
      家里想卖掉新城的房子,换个小一点的,这样能出来一部分钱去还债。没有经济能力的我没有权利去阻止什么,尽管我很不舍得那个房间。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怀疑起自己读研是否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如果自己毕业就选择工作,会不会对家里,对我和苒苒,都是更好的决定?
      于是那股冲动的火苗,开始动摇了,直至出发前一天,另一个消息彻底将它扑灭。
      好消息是借到钱了,房子暂时不用卖了。然而,那笔钱来自任叔叔家里。
      我打电话给任芮,任芮表示他不知情,应该是大人们自己做的决定。
      我看着手机里的订票信息,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拿了别人家的钱不算,还要在这节骨眼上和他们的女儿绑在一起吗?
      然而我还是坐上了那趟列车。等了很久才看到苒苒一群人回到宿舍门口,她笑的眼睛弯弯的,看的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舟车劳顿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没有做太多的逗留,出发去了车站。回去后我才知道言言也在这个城市读医,所以任芮又是常客了。
      但是任芮不识趣,和我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就是闭口不谈有用的。言言看了我几眼,装作不经意地问:“苒苒最近怎么样了?”
      我抬头看过去,任芮停了刚才的话题,皱起了眉毛,说:“她啊,要出国了。爸妈回房间里偷偷哭了好几次。真是的,去那么远做什么,操心死了。”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苒苒的感受。
      后来,因为言言时不时的“关心”,我偶尔能从任芮那里得到她的近况。
      有一次言言遇到我,还打趣:“如果不是和你一个大学,我都不知道高中那么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原来是个痴情种。”
      我挑挑眉,回击道:“彼此彼此吧。高中对他拒绝的那么干脆,我也以为你是个心狠的。”
      说完,我们都无奈地笑了。
      你看,为什么言言都能看得出来,可是大家却都觉得我不喜欢苒苒?
      出国就出国吧,只要我一拿到offer,我去找她就好了。就是不知道那个小坏蛋会不会变心,不然大学我也不会哄她陪着我去图书馆了。
      但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呢?没给喜欢的女孩子告白吗?”
      在那一天没有好好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就错了。
      在她难过地逃开却没有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就错了。
      而每一次将那句“喜欢”吞回去的时候,都是错的。
      我从来没有细数过时间的流逝,直到有一天任芮突然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回过头来,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任芮执着地要我当伴郎,我本来打算拒绝的,但是任芮还是坚持:“好好收拾收拾吧,苒苒在天上肯定也想见到你出席婚礼的样子。”
      后来我听他的盛装出席,才知道那场婚礼是没有伴娘的。
      任芮拍了拍我,什么也没说。
      那天夜里,我梦到了苒苒,她穿着婚纱,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笑颜依旧。
      梦里真的太好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苒苒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我做的一场梦,后来只是梦醒了。
      在苒苒去世的第十年,我终于听了家里的建议去考虑婚姻,只是想给他们一个交代而已。
      见到思歆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没有问彼此的过往,只是将婚后的相处模式一一商定,是难得的合拍。
      她突然问我:“这是不是你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她应该有知情权的,关于我结婚后可能会离世这件事。
      然而思歆格外的爽快,她说她可能有些无情,因为她觉得无所谓。
      本来我应该按计划走下去的,帮家里还清债务,挣许多的资产,结婚,然后在某一天离开。可是禹晴说,苒苒会回来。
      我从不信这些,但是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一旦念头松动了,日后便会时时记起来,这么多年科学杂志我终究还是白看了。
      如果每一次的幻觉,都是真实的,那苒苒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
      这个想法日复一日地侵蚀着我,一颗心被挠的痒痒的。
      忽然有一天,幻觉不再出现了。
      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两周,都再没出现过了。随之而来的,是取消婚约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那天,我还在天台上想着新的安排,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落在了我点烟的手上。
      我忍住心中的悸动,生怕吓跑了什么。只是在那一刻,我深刻地认识到:我真的该去找苒苒了。
      凤凰山的高僧有一双慈悲的眼睛,然而却格外清明。他只望了我一眼,便笑了起来。
      我与他说了这么多年来的“幻觉”,问他是否真的只是我得了妄想症,她从不曾存在过?
      “真的还是假的,又有什么重要?”
      “如果是真的,我就是真真实实地又负了她十年。”
      “施主不必自责。”
      大师或许是看出了什么,他与我说了许多,不过是为了劝我放下。
      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由爱故生忧怖,一切都是心之所念。”
      我点点头,起身与他告辞。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切记,一切不过汝心所向。”这是大师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大师错了,两情若是久长时,何止朝朝暮暮,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是渴望的。
      我最终还是听了一个唯心主义的劝,如果只要我心中笃定,那苒苒便是真实存在的,我没有理由不去相信。
      我找了律师,开始处理我的后事,又找任芮要了苒苒各时期的照片,如果还能相见,万一我认不得小时候的她怎么办?
      终于,我在她的忌日去看了她。过去我不曾来过,因为害怕见到那冰冷的墓碑,无声地向我宣告着她的死亡。可是见到她照片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悲伤还是朝我袭来。
      “苒苒。”你应该能听得见,是吗?
      “等我,苒苒。”
      我这次,不想再错过了。
      当世界最后一缕光从眼前消失,我只觉得,太好了。
      我的女孩,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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