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们遗憾的爱情》catkkin

1、第 1 章

　　我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孩要结婚了。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有两件，一是未能好好与家人道别；二莫过于到死也未能来得及让他知晓我的心意。
　　或许因为死后的这十年我都跟在他的身边，以至于他在我眼里还是那副模样，不喜不悲，永远冷静，也永远疏离。
　　偌大的房间，其实也就坐了七个人，但它还是热闹的，毕竟是关乎到两个家庭的大事。与贺禹林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母亲。林阿姨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便念叨起贺禹林的终身大事来，总觉得要看到他成了家，找到一个互相照顾的人她才能放下心来。只是贺禹林除非自己认定的事，否则一向是不喜欢被人左右的。于是一拖再拖，到如今35岁了才慢悠悠地将这事提上日程。
　　坐在贺禹林旁边的女生我生前是不认识的，也不过是近三个月见贺禹林和她吃过一两次饭，怎么两人就要结婚了呢？果然，这种事还是要看人。你看，我和贺禹林一起吃过的饭比他们相处的所有时间加起来还多，怎么就不见他考虑过我呢？
　　女生的名字很好听，我忍不住又默默念了几遍——思歆。真好，不像我，任苒荏苒，明明是一个感叹流光易逝的词语，用在我身上却怎么那么不吉利呢。如果再来一次，不知道爸妈会不会给我换个名字，比如任百岁、任平安什么的。
　　思歆不过30岁，据说是一名大学霸，一路攻读博士，接着又醉心科研，一眨眼便到了她家人认为的“该嫁人”的时间了，把她爸妈急的团团转，她自己倒好，悠哉悠哉的，没有半分着急的模样。
　　耳边突然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她就是这样，一直都很有想法，认准的事从来不会回头。”
　　我很惊讶，如果生前不相识，那么鬼友其实是不容易相见的，所以这十年来，我也不过遇到了那么几个鬼，每次都是擦肩而过，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就又消失不见了。
　　“你！为什么？” 这情况太突然，我竟激动到没办法组织好我的语言，于是更急了，怕他和其他鬼一样转瞬即逝。
　　男生一副了然的样子：看来是个新鬼。
　　新个鬼！我在心里默默呸了他，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我鬼龄都已经十年了这件事，毕竟十年来也没见着几个人，说上几句话，所以对于这个鬼界的规则始终还是懵懵懂懂的。
　　起初我还是有些害怕的，也会偷偷抹眼泪，虽然成为鬼之后已经没有眼泪这种东西了。而后来我也逐渐看淡了，人生不就这样么，轰轰烈烈地被迎着来到这个世界，接着又悄无声息地离去，死后甚至连个新手指引都没有，便被迫着开始了那漫长的孤独。我愈发觉得我死后经常会冒出一些富有哲理性的想法，但这没有办法，做鬼的日子真的太无聊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只有我被永远终止在了24岁，于是我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思考人生。
　　“原则上每个鬼只能见到自己生前认识的人。当两个活人的距离在一个相对近的范围内，又恰好两个人身边都有一只他们认识的鬼在附近的话，那么这两只鬼就可以见啦。”
　　原来如此！
　　“所以你一直在跟着她？”
　　男鬼笑着点点头。
　　“很高兴认识你呀。”十年来，更多时候都是自己在自言自语，难得有一个可以对话的人，我是真的很高兴。
　　“我也很……”
　　他的话戛然而止，人也消失不见。我看过去，原来是思歆去了洗手间。看来当了鬼之后的认识都不算认识了。所以生前广交朋友还是有好处的，起码死后不会那么孤单。
　　男鬼告诉了我很多的东西，原来鬼并不是终结，连鬼都当不下去了的时候，可以去找一个叫芳婆的人，她能够彻底地帮助你离开这世间。接着又听他说，这里除了人间还有另外的世界，很多鬼等到家人齐全了，便会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去向另一个世界。然而，大多数人还是未能等到团圆便选择了第一条路，一是因为这种孤助无援的生活实在过于绝望，二是有些生时无法得到的谅解，死后依然如此。
　　“另一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呢？”我问他。
　　男鬼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我看他模样十分年轻，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鬼龄多少啦？”
　　他一愣，低头笑了笑：“十二年了。”
　　十二年……似是看出我的想法，他笑着点点头：“嗯，十八岁。心脏病。”
　　十八岁，那该是最好的年华。
　　“那年高考，其实我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了，没想到我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夏天。”他看向思歆的眼中还略带笑意，仿佛口中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你很喜欢她啊。”
　　他笑的更欢了，连连点头，说：“是，很喜欢的那种。”
　　真是毫不掩饰，真好。不像我，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他，只是从来都不敢承认。
　　“没事，你们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嗯，如果她过的快乐，等的再久一点也没关系的。”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见他们起身准备散了才挥挥手告别，一时竟还有些不舍，这可能就是一个话痨的悲哀。
　　贺禹林还是保持着滴酒不沾的优良习惯，趁他打开车门，我赶紧穿过他钻了进去，乖乖在后排坐好。
　　“哥你愣着做什么？”
　　禹晴坐了进来，要搭顺风车回公司取个文件。我随着她望过去，贺禹林神色如常，已经坐到驾驶位上了。
　　见到禹晴我很开心，尽管她已为人母，但在我眼里她还是那个喜欢跟在我后面叫我姐姐的小女孩，也是为我送出一波波助攻的好姐妹。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贺禹林，我有多喜欢他呢？或许连她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吧，毕竟当初只是想撮合我们罢了。
　　一路上出奇的安静，气氛压抑的令我不安，正想爬到前排看看两人的表情，便听到禹晴幽幽地叹了口气，问：“你觉得思歆怎么样？”
　　我坐好，忍不住又伸长了脖子朝贺禹林看去，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是个好女孩。”
　　“你当真要和她结婚？”
　　“她是最好的选择。”听到他这般笃定的口气，禹晴也不禁愣了。
　　我皱皱眉，其实我是不希望贺禹林与思歆结婚的，倒不是因为自私地不想他结婚，只是思歆不爱他，我能感觉到。我希望与他结婚的女子，能满心满眼都是他，望他好，盼他安，至少能让他幸福一点。
　　“你要是喜欢，那就结吧。只是，至少……能不能不要在今年。”话到最后，俨然夹了哭腔，禹晴微微抬了抬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
　　“还有三个月，就是十年了。我好想她……”说着，禹晴到底忍不住哭了出来，又抽泣道：“我上个月见了一个大师，说她今年会回来。她那么懒，往年肯定都不曾回来看看我们，今年指不定就回来了。”
　　车子猛的在应急车道停了下来，把我吓了一跳。贺禹林干脆利落地下了下车，双手撑着护栏，微微喘气，不用看也知道脸色多冷。这么多年，贺禹林还是一听到别人提起我就生气。
　　我忍住想踹他的冲动，禹晴哭成这样了，他却还在发脾气。我看着禹晴抖动的肩膀，心都要碎了。禹晴，我的好禹晴。想拍拍她的头，可那终究只是徒劳，我只能静静地蹲在一旁陪着她。
　　“禹晴，不要哭了。”尽管她听不到，我还是安慰道：“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们呀。你结婚，生子，我都没有错过哦。好吧，虽然有时候犯懒，只跟在贺禹林旁边，没跑去看你。我反省，以后我也会经常去看你的，别哭了呀。”
　　“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放心，你哥结婚我不伤心的。真的。”
　　的确不伤心，他们总会有自己的生活的，而我只不过是飘荡于天地间的一缕魂魄，谈什么伤心。等等……禹晴知道我喜欢贺禹林？她一直都知道？
　　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我这就去帮她讨回公道。
　　我朝贺禹林走去，对着他手臂打了一拳，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虽然他毫无感知，但我还是满意地点点头。这里风大，他的发型被吹的有些许凌乱，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我的心一下便软了。如往常无数次一般，他看着远方出神，我便专心地望着他，只是这一刻，我想他是不是也有一丝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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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正文约5w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