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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案情 ...

  •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颜幻跟着盛时行出了东宫,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快走两步赶上自家上官:“郎中,你下次再干这种事儿的时候能不能先知会下官,下官刚刚在殿下面前被他盯得险些失态。”

      “他是盯我。”盛时行还沉浸在刚刚太子给自己的那个“答案”里,没什么心思安抚手下:“太子殿下一定知道贼人劫掠太妃的目的,一直这么压着不说,怪不得之前三法司也断错了方向。”

      颜幻被她一说,也忘了刚刚的惶惑:“下官也纳闷,仔细想想,若不是郎中你发现了西山的异状,下官发现了尸体不对,此案怕是就要以意外失火案了结了。”

      “如果皇家一开始就认定这是失火案,便不会令羽林卫封锁京师附近了,但从太子殿下的表现来看,他是要找到太妃和那样东西的,但又不能明说……”盛时行转头看看颜幻:“无论如何,先想办法找到太妃娘娘,已经迁延这么多日,再耽搁怕是要么人保不住,要么追不回来了,你有什么想法?”

      颜幻想了想:“既然有闹鬼之事,下官觉得还是应该先从西山周遭查起。”

      盛时行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先去西山,烦劳你帮我去做另一件事。”她看了看颜幻:“往开封府看看近日西山附近上报的走失之人,特别是两个妇人一起失踪的。”

      颜幻豁然开朗:“对啊,那两具尸体。”

      “啊,这是你擅长的,去吧。”

      “好嘞。”

      盛时行与颜幻分道而行,一路到了宝相庵火场,却见昨日还来来往往的三法司官吏已经都换了青袍折上巾的内宦,盛时行的文官官服难免显得扎眼了些,好在门口一位看起来品秩不低的掖庭司宦官笑着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盛郎中请,殿下令下官在此迎候郎中,但凭驱使。”

      “有劳了。”盛时行这才踏实了些。

      颜幻开封府之行十分顺利,本来同在刑名行,她做吏员的时候人缘儿就不错,加上容貌可爱嘴又甜,开封府的几位老文吏都很喜欢她,当子侄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近日汴梁周遭报走失的妇人说了个遍,却没有颜幻想找的那样两人,她正想着莫非是分别拐来李代桃僵的?一位王姓老吏员说了句:

      “嗐,这都是家人报了案的,其实镇日里走失的妇人何止这些呢,日前我侄儿两口子来看我,还说他们村一直住在土地庙里的两个乞丐母女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村里人以为是被虎狼叼走了。”

      他的话让颜幻一下就支棱起了耳朵:“王老您仔细说说,是哪个村子?”

      颜幻一路连跑带颠赶到西山时,正看到盛时行带着一帮掖庭司内宦挖开了火场附近的青石砖地。一个大洞已经老深,还有人不停在往上扬土。

      “这是怎么了?”

      盛时行看看颜幻,掏出帕子递给她:“发现了密道,先说说你那儿。”

      “找到了,桐口村被狼叼走了一对儿乞丐母女。”

      “狼?怕是两条腿儿的吧。”盛时行话音未落,底下传来喊话声:“盛郎中,挖不下去了,前面塌了,生挖怕是要砸到人。”

      盛时行赶快回应:“不挖了,有什么就拿上来,看看大略走向便可。”

      不多时上来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内宦,拿了一堆瓶瓶碗碗的给盛时行,有些还遗留着馊了的餐粥冷饭。

      “洞坍塌之前的方向一直都是西南。”小内宦抖了抖土,盛时行对着领头的掖庭司宦官拱手谢过,就带着颜幻出了院子:“看来这山洞就是贼人们暂时关押那对母女,伺机与太妃和嬷嬷调换的地方,东西也是从这儿运走的。”

      “郎中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贼人除了带走太妃娘娘二人,应该还带走了这里供奉的一尊佛像。”盛时行看了看西南方向:“神龛是空的,有幸免的尼师说那里应该是一尊挺大的贴金佛像,就算是砸塌了也该有碎片,如果我没猜错,桐口村应该就在西南方吧?”

      “对,西南五里地,刚出城。”颜幻点点头:“要过去吗?”

      盛时行想了想:“出城了,若真有贼人靠咱俩是没法捕人的。”说完又转头进了院子,不多时就见刚刚那个带头的内宦领着十几个高大的掖庭司宦官跟着出来了。

      一行人带了马,疾驰往桐口村,村子不大,掖庭司的几位也是有经验的,没等盛时行吩咐就安排好了围村,搜索等事,一圈摸下来却是除了引得满村的狗儿狂吠,什么都没找到。

      颜幻看了看盛时行:“会不会搞错了?”

      盛时行沉吟道:“现在不怕错,就怕不够快,去那个破庙看看。”

      二人来到破庙,却见庙宇脏乱不堪,早已断了香火,破庙一角堆着许多盆碗被褥之类,鼓鼓囊囊,似乎还微微动了动。

      颜幻“啧”了一声:“看来真的是搞错了,那不是没走失吗?”

      盛时行定睛一看,只看到并排躺着的二人,一张脏污的破被从头盖到脚,看着就是两个乞丐的样子。

      盛时行却是一个箭步窜过去,掀开了那条藏污纳垢的破被,扶起满脸泥污的乞丐婆子:“太妃娘娘,您怎么了!”

      颜幻无法将眼前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的乞丐婆子和养尊处优的钱氏太妃联想到一起,但仔细观瞧,的确也看出了破绽,赶快凑过去看看她身边那人,却是浑身僵冷,已经死去多时了。

      颜幻心中一沉,却见盛时行握着钱氏太妃的手,把耳朵凑到她微微翕动的唇边努力听着,脸上忽然现出震惊神色,回过神又轻轻问出一句:“那里面是什么?”

      却是再无声音,太妃的手无力垂下,盛时行心一沉,抬手摸了摸她脉息。

      颜幻看了看嬷嬷发紫的嘴唇和唇边乌黑血迹:“像是中毒。”

      盛时行蹙眉沉思一瞬,方才点点头:“总之,你先将她们带回去,如此身份怎可陈尸破庙。”她想了想又道:

      “让掖庭司那位去禀告太子殿下。”

      “你不回去?”

      “我还要找找那‘东西’。”盛时行看着颜幻:“你交割完了差事,只要太子殿下不留你,你就回刑部,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是。”

      “郎中……”颜幻不是很能听懂,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盛时行却没有给她问的机会:“别问了,什么也别说。”

      颜幻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起身去找掖庭司众人商量,盛时行却仿佛对周遭众人的惊讶和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只围着破庙转了一圈又一圈寻找那“东西”的下落,最后还是颜幻安排,请两位掖庭司的宦官留下帮她,自己强压住忐忑按她说的,将太妃和嬷嬷的遗体先送去了掖庭司,而事情比盛时行预想的还简单,东宫根本就没有召见她,颜幻一个人出了掖庭司,失魂落魄地往刑部所在的公府街上走,只觉得自己入刑部六年办的所有案子,都没一个如此没头没尾,令人匪夷所思。

      待盛时行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来到东宫时,已是上灯时分。

      太子听了她的禀奏,抬手示意她平身:“本宫明白了,这桩案子牵连甚广,你一昼夜就找到了太妃已是不易,本宫不会怪罪于你,此事莫要声张,掖庭司会以意外失火结案。”

      盛时行却并未起身,而是再拱手拜道:“殿下,下官经办此案确有疏失,然而那佛像之中的书卷到底有何干系,下官愚见,此事不可不查。”

      “谁告诉你那里面是书卷。”太子声音中的沉郁之气令盛时行背后发冷,她明白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从御膳房给她偷偷带糕点,总是和和气气的“钧殿下”了。

      太子赵钧,因天子圣体抱恙奉旨监理国政已有五载,除吏部兵部再三推拒不肯染指外,三司、四部皆奉太子教令如奉圣旨。

      盛时行心里转过七八个念头,最后决定据实以禀:“回殿下,佛像残片内有很重的芸香,臣推断,被盗走的要物应该是书卷。”说完这句,她也豁出去了,再拜道:“殿下,太妃临终之语何等诡异,那桩旧事……怎么可能?而那书卷又干系着什么大事,令乱党胆敢闯入皇家禁地杀害先帝妃嫔?西山地道绝非一日之功,背后又有什么势力在支撑着,此事不彻查,便如在汴梁城埋下一颗毒瘤,下官愚见……”

      “够了。”太子突然起身,将盛时行吓了一跳:“把你今日听到的,猜到的都给本宫忘了,这是本宫最后的耐心,别再说一个字,赶快下去吧。”

      盛时行却没有被喝退,而是抬起头,双目炯炯看着太子,太子眼中怒意升腾,却将声音压了下来:“连你都明白的道理,难道本宫不懂?再说一个字,就不是你这条小肩膀能担承的了,到时候休怪本宫不念同窗之谊!”

      盛时行明白,自己的谏言东宫已经听进去了,也明白此事自己已无资格插手,赶快见好就收行礼道:“下官愚钝,下官谨遵太子教令。”

      盛时行恭恭敬敬退出东宫时,太子面前已经摆好了清火的汤水,太子端起汤却不着急喝,抬手屏退了面前的四个宫婢,放下汤水的人也要走,却被他一把握住柔荑,轻巧发力带到了怀中。

      “殿下,别……这不合规矩。”

      “不是说好了吗,东宫之内,家事不讲规矩。”轻嗅怀中人肩背上的香气,赵钧的心情好了许多:

      “替父皇批奏章批到手酸,阿妩喂我。”

      “殿下……”他怀中的美人正是东宫的女主人,此时太子妃现出温婉羞涩的神情,却并未再推拒,而是端起那盏自己精心熬制的莲子银耳羹,慢慢喂给太子喝:

      “殿下近日的确操劳过甚,如今案子了结,也能宽宽心了。”

      太子却是神色一淡:“了结?怕是麻烦的还在后头。”太子妃看他容色不悦,赶快放下碗想起身告罪,但被太子牢牢搂在了膝头:“别一惊一乍的,我不是冲你,这个盛时行,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沾了破案的事情太过执拗!”

      太子妃察言观色,明白他还是看重盛时行的,便轻抚太子胸口:“盛郎中乃是盛少卿之女,自幼耳濡目染都是三法司公正廉明,身为刑名官,固执于法度案情也是有的。”

      “话是没错,不过……不能再留她在京里了,得给她寻个去处。”太子一句话让太子妃有点心惊:

      “殿下,盛郎中韶龄女子,若放外差,怕是盛少卿和夫人要挂心了。”

      太子却是笑容微冷:“挂心?我大梁每年多少进士外放各道、州、府为官,偏就她引人挂心?她不是要做忠直名臣吗,本宫也要用她,若真不堪奔波,也是我眼光有差,她空有心性,却无福气。”

      “哟,好无情。”太子妃说着“僭越”的话:“其实妾身知道,殿下还是看中盛郎中的。”

      “是看中,但正如你说,也是无情。”他抬头笑看着她:“因我只对阿妩有情。”

      太子妃温婉一笑,轻轻依在太子肩头,她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既然那个盛嗣音在太子心中是这样的地位,又非那样的情分,那她将来,也该会是自己看中和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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