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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柔心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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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叫柔心湖。
据说娘亲生我的时候,正值夏末青荷盖绿水,芙蓉并红鲜的时节。那天,身为太傅的爹爹正在陪太子泛舟游湖,是以我便有了心湖这个名字。
我是爹爹和娘亲的第二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我还有一个姐姐,长我八岁,乃是爹爹入朝为官时所得。爹爹常说,做人要对父母子女有爱,做官要对天下百姓有爱,所以姐姐的名字就叫做柔心爱。
若说父母是天地,那阿姐便是照亮我的阳光。阿姐善舞,五岁便能跳出南晋最为流行的白舞,八岁自编流光扇舞。适逢皇后生辰,在宴席之上献舞于皇后,皇后尤喜,赐封阿姐“舞美人”称号。这些我都是听来的,那时我还是襁褓中的奶娃。
我三岁那年,太子登基,大赦天下,犒赏有功有德之辈,作为太子之师的爹爹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显赫一时。
传说地府有金、银、玉、石、木、竹六道轮回,在我稍懂人事的时候,我想我何其有幸,走的居然是玉桥。
我虽然没有帝王之女的高贵地位,却也不用像帝王之女一样恪守严规。自幼绫罗绸缎任我挑,山珍美味任我吃,善父慈母,还有长姐的疼爱。若是没有眼疾,我想我会是天下最最幸福、幸运的那一个。
为此,爹爹和娘亲为我访遍了名医,而我却依旧看不见任何影像。所以我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也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这样一来,谁都知道相府不仅有个“舞美人”,还有一个名副其实的“药美人”。
尽管如此,我任然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娘亲也是父亲的正室夫人,是父亲的唯一。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六岁。那年,父亲封王命出使北方昌意国,一去就是半载。
好容易盼到了父亲的归期,母亲早早就遣丫头将我梳洗打扮了一番,然后带着我和姐姐前去城门等候。
我们偷偷地将马车停在城门旁边,遥遥地候在文武百官之后。
我犹记得当时自己又兴奋又紧张地捏着阿姐的手,频频问道:“阿姐,爹爹到了吗?”
阿姐亲昵地刮着我的小鼻子,“瞧你,怎么那么心急,可一点儿都不像爹和娘的性情呢!”
我不乐意地嘟嘟嘴,“我想爹爹了嘛,就是想快点见到他。”
阿姐嘻嘻一笑,“好了,好了,知道了,等爹爹一到,我立马就告知你,好不好?”
我默然,无聊地在心中默念着爹爹离家之时,教给我的诗经,踌躇着等见了爹爹以后到底要背哪一首给他听呢?我猜不管是我背哪一首,爹爹都会高兴的抱起我转上好几圈。
这时,阿姐猛然拽了我一下,叫道:“小妹,爹爹到了。”
“真的?”我高兴的跳了起来,却忘了自己身在马车,结果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车顶。
娘亲又怒又笑,拉过我,爱怜地轻轻地揉着我的脑袋。
我也顾不上喊疼,问道:“阿姐,爹爹威风吗?”
“当然了,爹爹可是当朝宰相呢!又是出使北昌意的使臣,这一路上都是500铠甲开道,2000骑军尾随的。你说威风不威风?”阿姐的话语中隐藏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那爹爹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漂亮吗?”我紧接着问道。
“急什么,我还没看到呢!啊,看到了,爹下马车了,红光满面的在和迎接的官员行礼呢。爹穿的是普通的白衫,不过这样就够儒雅风流了。咦,爹爹身后怎么还跟了个女人啊?”
抚摸着我额头的手,微微一顿,轻斥道:“好了,爱儿,已经见过你爹了,咱们这就回府吧!”
娘亲外表温柔贤淑,内里却果敢有见地。不等阿姐多言,便吩咐了马夫打道回府。
我问娘亲,为何爹爹还不回家。
娘说,爹爹不光是你爹爹,他还是臣子,必须得先面圣。
那天我到底还是没有等来爹爹。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不等丫鬟通报,就往娘亲的房里闯,意外的是房间里只有独自催泪的娘亲。
听人说,爹爹取了新妇。还听人说,爹爹的新妇极美,貌若牡丹,一头乌黑的青丝直垂脚跟,笑起来的时候,明艳照人,连天上的圆月也及不上她的半分之一。她的名字就叫做笑言,是爹爹归途中,从悍匪手中救下来的落难女子。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爹爹给了她平妻的名分。
拜见新妇的时候,我才见着日思夜想的爹爹。我很高兴,拉着爹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可是阿姐仿佛不怎么高兴,和我一样多话的她,沉默不语,直到新妇的到来。
不能否认,笑言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我五岁时饲养的黄莺鸟一样,说的就像唱的,清脆悦耳,婉转悠长。
按理说我和姐姐应当唤她二娘,可是爹爹却让我们叫她笑娘。
我甜甜的叫了一声:“笑娘。”
笑娘欢喜的应了一声,便将我拉到了她的怀中,说道:“让我看看,你就是你爹爹连做梦都挂在嘴边的心湖对吧!”
我“咯咯”的欢笑出声。
轮到阿姐时,她却冷哼一声,说了句:“你也配!”
爹爹恼极了,摔坏了他最喜欢的,由越窑所制莲瓣纹的青釉茶碗。还狠狠训斥了阿姐一番,说什么越大越失礼,甚至还说了白白教养她这许多年,最后罚她一月不准踏出所居的云落园半步。
以前的爹爹从来不会这样和阿姐说话,更别说是责罚了。我怕极了,上前去拉爹爹的衣袖。
爹爹一拂袖,将我摔翻在地。
我痛哭出声,爹爹也不管我,拉着笑娘离开了。
从那时起,我就晓得了我已不再是爹爹掌上的宝。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番外:柔心湖(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