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神明》却话长安

27、医疗

　　布伦朗家族，这是个近些年才跻身于上等人行列的新贵族。他们近乎垄断了内城世界的娱乐产业，极度受到年轻人的追捧，研究出的新鲜花样层出不穷，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老牌贵族德维森也不由得重视起这个“自由”的新贵族来。

　　他们搞出过一些成绩，而且名声还不小——包括但不限于捧红的一众明星，还有最新款的微型游戏终端，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就像违禁品在年轻人群体里风靡，简直受欢迎得不像话。

　　至于家主克拉尔·布伦朗，好吧，关于她的消息实在是少之又少，有传言说她是某个落魄贵族的私生女，被接回主家后上演了一出经典的嫡庶大战，这位笑里藏刀的漂亮女人最终赢下了王位，并且一路高歌猛进，带领布伦朗家登上金字塔的顶端。

　　她的手下有多少条人命？那天晓得，反正布伦朗家主腰间配着的那柄长刀绝对是见过血的。

　　加百列跟着他们到达布伦朗那座反重力城池时，身上的伤已经自己愈合得差不多了。来迎接的还有一队刚出道的明星乐队，年轻的青年们有着经过了高精度整容微调的脸蛋，笑起来都有标准的刻度计算——他们大概就是权贵手边最漂亮的展示品，一件召之即来的玩物。

　　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青年贴到加百列身边，用他软弱示好的声音介绍着这座充满科技美学的城池——加百列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这年头想出名谁都得有点绝活，私底下的那种。

　　他看了一眼那个青年，不费什么力气就搜索到了他的数据——一个小吉他手，年纪二十出头，好像还出演过什么歌舞剧……名字叫西文，目前是某个电影老板养着的情人。

　　“别见怪。”克拉尔身边的副官——名叫里弗的男人与加百列并行着，丝毫不介意当事人在现场地说道：“孩子们总要找口饭吃，他们最擅长这个，你要是有喜欢的可以带走，就当找个乐子，租金好谈。”

　　里弗是个精瘦干练的男人，有着一头亚麻色的中长发，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白，应该是某种违禁品的狂热粉丝——不过这在这座娱乐帝国里并不新鲜，只要别扰乱他的工作什么都是小事。

　　被明码标价的西文腼腆地笑了下，那笑容仿佛在说：我价格不高，请放心。

　　加百列看了他一阵，在对方脸上的笑容逐渐挂不住的时候移开了视线，说道：“司忱怎么样了？”

　　里弗：“已经抵达生物医疗仓了，在您接受完杀菌措施后就可以去见他。”

　　加百列淡淡“嗯”了一声，又看了眼西文，说：“我不需要服务，你可以去找别人。”

　　西文眨眨眼，惴惴不安地瞟向里弗，在得到对方的眼神后又撑出一个虚假的笑来，匆匆离开了。

　　“大天使可不是那些小明星能碰的。”D慢悠悠地走到他们身边，给里弗挤了挤眼睛：“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

　　加百列不置可否，里弗则打量了加百列一番，而后微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

　　一些名利场惯用的手段，他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由于加百列表示在看到司忱清醒过来之前不会多言，克拉尔便“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一间休息室，并表示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开启谈判——和其他两家贵族相比，布伦朗简直和善得过了头。

　　不过加百列清楚，克拉尔·布伦朗是个商人，她可没有闲心去做慈善。如果有的话，那也只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谋求筹码罢了。

　　他等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凌晨时分收到了司忱的消息。

　　*

　　克拉尔在医疗室等着他，手里拿着的是司忱的报告——可怜的雇佣兵现在还躺在生物医疗仓里，浸没在淡蓝色的诊疗液体中。

　　“大概情况出来了。”克拉尔把其他人遣散，顺便将报告递给加百列：“幸好你把人捞出来得早，身体机理上的创伤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不过我想你也清楚，狂欢者病毒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她指了指脑袋：“对神经记忆的损伤，这些东西凭医疗仓可看不出来。”

　　加百列：“治疗方案是什么？”

　　克拉尔：“有许多种，论理我可以让你挑——不过鉴于你我的时间不是那么充裕，我觉得现在就应该把雇佣兵先生叫醒，然后观察他的精神状况。行了，不用那么看我，这是权衡利弊后最好的方法，尊敬的先生。”

　　加百列：“叫醒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做，动用生物机械吗？恕我直言，这一领域的知识可谓是禁区，我并不认为布伦朗家有足够的实力涉足。”

　　克拉尔眉眼间有冷冽的笑意：“是的，先生。您这份傲慢与推断并没有错。但除此之外你们没有选择不是吗？雇佣兵先生还需要后续的治疗，我并不认为你们能在别的地方找到生物医疗仓。”

　　“我承认这其中有私心——不过看开些，那玩意谁都有，不需要这么神经质。”她朝着加百列“友善”地笑笑，“我们要给司忱先生植入一枚生物芯片，这是确保他体内的狂欢者病毒不再泛滥的必须要求。虽然没有办法改造他已经损毁的神经，但至少可以达到抑制效果。”

　　加百列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说道：“生物芯片……你是想给他、给我上个链子。”

　　“您身上已经有数不清的链子了，我想也不会介意多布伦朗这一个。”克拉尔环臂说道，身上闪着寒芒的银色饰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或者，你可以把这当作一个合作保障，毕竟你们一个来着外城，一个来自德维森。”

　　“您也可以乐观些，把这当作一笔投资，证明我可是很看好二位的。”布伦朗家主再度朝着加百列伸出手，猩红的双唇就像白炽灯下的吸血鬼，妖冶地美丽。

　　“我是一个商人，一个投机主义者。而且我相信，这笔投资会给我带来丰厚的利润。”

　　加百列垂下眼睫，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虽然我很不想提起这档子事。”他看向克拉尔，琥珀色的瞳孔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子，有些非人的冰冷，“不过在德维森，我们有句俗语——商人是最意气相投的伙伴，也是最背信弃义的混蛋。”

　　克拉尔挑挑眉，看着眼前这个银发青年在面不改色地羞辱完自己后施施然伸出了手，矜贵且高高在上地握了下她的——很短暂的一下，就像个久居云端的天使，带着与生俱来的无情与怜悯。

　　“我同意你的条件，克拉尔·布伦朗。”加百列淡淡地看着她，内敛皮囊下压抑多时的上等人品行终于流露分毫，这句话仿佛就在说着：我给予你与我谈判的荣幸。

　　而就算克拉尔自己不愿承认，她也的确有某一个恍惚的瞬间臣服在这句“福音”之下。

　　“……好吧。”她失笑，在生物医疗仓上输入了一串密码：“你可以先叫醒他，手术需要准备一段时间，在那之前……请好好享受私人时光。”

　　医疗仓门缓缓打开，布伦朗家主十分贴心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一句——别搞得太过火，虽然布伦朗的医疗水平不低，但还是防患于未然。

　　加百列不置可否，大概也没听见那句暧昧的话，只顾着看诊疗液体中的司忱。

　　他静静地躺在水面下，胸口没有呼吸，简直就像具尸体。

　　不过他还活着，心跳检测仪还在运行，他还活着，苟延残喘。

　　如果交给司忱自己去选的话，比起被栓个链子还不如死了好——不过加百列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好吧，这就是自私，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俯下身，一手将司忱的上半身从淡蓝色的液体中抱起来，在他的颈侧按了按。

　　脉搏的跳动感由弱到强，而后终于在某一刻清晰地从指尖传来，司忱先是迷茫地睁开眼，而后猛地吸了一口冷空气，如同呛水者般剧烈咳嗽起来。

　　加百列一直稳稳环着他，低声说道：“不要怕，你刚从诊疗液里出来，用鼻子呼吸。”

　　司忱却只想狼狈地蜷缩起来，惨白色的灯光就像在拷打他的灵魂，曾经不可一世的雇佣兵如今只是个无助的囚徒，在空气中执拗地要把自己隐蔽在黑暗里。

　　他一只手将近痉挛地抓着加百列的衣襟，水渍到处都是，名贵的诊疗液就这么被洒在地上。

　　——看样子是听不进去。加百列伸手想去捂住他的嘴，可谁知下一秒就被司忱打开，雇佣兵看过来的眼神近乎惊恐。

　　他已经脆弱不堪了，湿漉漉的黑发粘在脸上，对一切靠近自己的东西本能性地抗拒——尤其是手。

　　加百列看了眼自己被打开的手，又看了看几乎喘不上气的司忱——他方才拍开自己时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现在可怜兮兮地留着眼泪，身体颤抖得不像话，而这场面该死地怪诞下流。

　　加百列瞳中神色变化几分，在短短两秒钟的考虑后身体力行地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

　　他低下头，不偏不倚地吻住了司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