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情书难写》三花小道士

3、往事

　　林雪本就贫血，再加上生理期快到了，便低血糖昏倒了，她在医院的长椅上歇了一会，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嘈杂的声音，让她头昏脑涨。走出医院，一阵冰冷的风吹入肺腑，林雪不觉得冷，却还是咳出了声。
　　“林雪？”一道清澈的声音传来，她转身看去，那是个爱笑的女孩，比她高几公分，有着与她几分相似的面容，在夜色中仿佛是另一个她，只是她束着高马尾，神采奕奕，而她把长发挽成一团低低地垂在脑后，对比之下恹恹的。程晓婉拎着一大袋水果快速走过来，“你生病了吗？”
　　见她不说话就那么盯着自己，程晓婉恍然大悟，“哎呀，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程晓婉，程门立雪的程，家喻户晓的晓，温婉娴静的婉，不过我也不是个温婉的性子，嘻嘻。”
　　“我在你隔壁，24班。早就听说你们班天才美术生的大名，但是你经常不在，我那个朋友又推脱着说和你不熟，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交朋友……”
　　“你呀，看起来太瘦了，风都要吹倒了……”
　　程晓婉叽叽喳喳地说着，林雪便时不时地点头，她想扯出一抹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程晓婉也看出来了林雪身体不适，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她在袋子里面找出一个大苹果递给林雪，“给你吃。”
　　林雪想要拒绝，对上程晓婉闪亮的眼睛，还是阴差阳错地接过，“谢谢你，程晓婉。”
　　微信提示音响起，程晓婉看了一眼手机，抱歉说道，“林雪，我今天先不陪你了，你回家注意安全，我上去看我三爷爷了。”
　　林雪注视着程晓婉的背影，她快到住院部大楼时，忽然转身，又跑到林雪面前，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林雪眉头皱了一下，在触及围巾上沾染的体温时，她的洁癖却失灵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把围巾借给你，你下次再还给我，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么，天真而又愚蠢，林雪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却还是点了点头，她没有心情去和她争论。
　　程晓婉走远了，她随即也离开医院。
　　林雪去了江边，她喜欢这长江，江水滔滔，波光潋滟，奔腾不息，映照着城市的繁华夜景。
　　她最爱在江边写生，从前何添郁总是闹着要她画他，她画江边杨柳的风姿绰约，他便坐在树下雕琢文章，她画傍晚沿岸大排档的人声鼎沸，他便戴着MP3听英语，还要摆个自以为帅的poss杵那里不动。
　　何添郁五官端正，虽说算不上多令人惊艳的大帅哥，但胜在气质卓越，自带书卷气息，自信而不自大，放在古代便是书香世家温润如玉的嫡长子。
　　这江见证过她与何添郁多年的交情，也记录过让她此生难忘的情景。
　　那时她还是8岁，爸爸难得回家，晚饭后陪她散步消食，却在看见街对面说说笑笑买衣服的母女后，和她说公司有急事要处理，直接拦了个出租车让她回家。她那时候问妈妈，爸爸不回家是不是因为她不够乖，妈妈总是抱着她温柔地笑，告诉她小雪就是最乖的孩子，小雪有妈妈和干妈就够了。
　　三爷爷每次见到她都说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爱笑，像个老古板一样，总是指挥她怎么咧开嘴巴笑的真诚，她张了张嘴，感觉肌肉都是僵硬的，她给三爷爷拉二胡，她最拿手的就是《二泉映月》，爸爸却没收了她的二胡。
　　林雪是个早产儿，七个月便早早地来到人世，妈妈为了生她九死一生，她常常生病，小时候几次在鬼门关晃悠，偏生她又不爱说话，生病了痛着也不哭闹，老是到了很严重的时候妈妈才惊恐地发现，这让两个妈妈担心地不得了，一度以为她是自闭症。林雪只爱在纸上乱涂乱画，直到三岁了才学会说话喊妈妈。她讨厌呆在医院，何添郁就坐在她病床旁边讲故事，各种童话讲完了他就给她讲幼儿园里面的许多趣事，她害怕打针，何添郁每次都会把她眼睛遮住不看。林雪因为身体差所以没有读过幼儿园，何添郁多读了一年学前班为了和林雪一起读小学照顾她。
　　“你身体好差啊，以后我们不要小孩子，王阿姨就是生孩子死了，她以前给过我糖吃。”
　　“哥哥，是不是不结婚就可以不生小孩子啊。”
　　“妈妈说以后我们肯定是要结婚的，到时候你就不可以再喊我哥哥了。”
　　“可是你本来就是我的哥哥啊。”
　　8岁大的小孩子急了，连忙说道，“不行不行——你要喊我添郁，或者——老公！我妈就喊我爸老公！”
　　“那我的哥哥呢。”
　　“你哥哥还是我啊，只是换了一种称呼。”
　　“为什么要换称呼，你要让别人喊你哥哥吗。”
　　“你在想什么啊傻瓜，非亲非故，我上赶着给别人当哥哥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
　　“总之你记住了，你不许喜欢别的男生，我也不能喜欢别的女生，你以后要是看见我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你就骂她小三！”
　　“小三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我听我爸说，他们厅长有老婆，还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然后被她老婆追到酒店了，他们就骂那个女人是小三，就是两个人的感情里面多了一个人。”
　　“那为什么只骂女生，那个厅长可以选择不和她在一起啊，你自己都说小三是个不好的词了。”
　　“对哦，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敢骂厅长……就像，我不敢骂我爸爸一样……”
　　林雪想到那时七八岁的两个小孩子，总是口无遮拦，也不知道现在的何添郁会不会回想起那个时候一脸天真憨傻的样子。
　　何添郁一向敬重林雪的父亲，即使林雪自己都很少见到那个男人，那个事业和人品的口碑很好的企业家。
　　她的好父亲是个情深义重的人，法律上的老婆怀孕快七个月，但情人即将分娩了，他先去邻县照顾情人坐完月子，再回来陪老婆待产，时间规划地多好。
　　可是他算盘打空了，妈妈发现他出轨，气的旧病复发早产了。也正是如此，她比程晓婉大几天。妈妈赌气不想搭理他，自有外人去恭喜他喜得千金，他便顺理成章地办了百日宴，程晓婉的百日宴。
　　为什么没有人拆穿呢，他情人和妈妈几乎长的一模一样，心中有些疑虑的人只会轻笑一声说自己想多了，巴结程老板还来不及呢。
　　如果不是那红本本那么明艳地昭示着林婉和程备的合法夫妻关系，如果不是妈妈的箱子里锁满了程备写给林婉的情书和送她的礼物，她会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私生女。
　　妈妈当那个男人死了，偶尔他回家也会直接无视。干妈气不过，关上门抹着眼泪告诉她程备是个渣男，又气我妈妈软弱不肯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干爹从政，是个清廉正直的人，这十几年却也总是盯着程备的举动，就等抓住他把柄有机会给他痛击，偏偏程备真的小心谨慎，半边差错没有。
　　何添郁是什么时候和程晓婉交往的呢，她其实不知道，也没有问。程备的风流事何添郁也知道一二，程备把程晓婉保护的很好，即使是百日宴他也没有说过她的名字，后面十几年更是如此，甚至干妈都不知道。
　　但是她和程晓婉七分相似的面容，为什么何添郁就不起疑心呢。
　　为什么，偏偏是程晓婉，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