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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番外:那些李言不知道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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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侦探打电话将李言要举办婚礼的消息告诉林陌尧的时候,他刚结束完一场重要会议,靠在座椅上享受片刻放松。
闻言,扯下领带的手顿在了半空,要落不落。
就像窗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似乎酝酿着一场来势汹汹的倾盆大雨。
电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久到私家侦探握着电话惴惴不安,猜想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然而林陌尧却只是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草草地挂断了电话。
语气冷静而从容,淡定到让私家侦探有些害怕。
这个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啊。握着电话,他有些纳罕地想。
他原以为,林陌尧会很难过、很激动。毕竟,他曾经亲眼见过林陌尧在得知李言有了爱人时那副心碎癫狂的模样。
面色苍白,眼底猩红,陡然间像老了二十岁,鼻翼微微缩紧,绝望到好像要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倒过去一样。他将偷拍的照片攥得很紧,仿佛要把那些画面刻进心里去。那张李言和爱人接吻的照片,更是被他撕成碎片,又揉作一团,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幸福的画面被揉碎染上灰尘,变得面目全非。
一如他狰狞癫狂的神色。
林陌尧明明很清楚对面的人不是李言,却还是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衣角,把他当作藏在心尖尖里的那个人,歇斯底里地一遍遍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可以,别人却可以?
为什么要拒绝他的求爱,反而主动向别人表白?
为什么要跟别人接吻?为什么要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别人?
就因为,他脏么……
残忍地将一直逃避的真相亲自宣之于口,他瞬间泄了力,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狼狈地倒坐在地上。
是啊,因为他脏。李言头也不回地离开林家的那天,不是就告诉他了么。
他又何必再问,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像是终于清醒,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语气疲惫地让站着的人离开。
私家侦探惊魂未定,按住刚刚被死死揪住的肩膀,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这也是后来他只敢通过电话和信息这些线上联系方式跟他汇报李言近况的原因。
——林陌尧太可怕了,平时衣冠楚楚、温文有礼,但只要碰上跟李言有关的事,就会骤然失控,变成另一个人。
他被雇来调查李言也有七年了,对这几个人的性格或多或少也有了些了解。
上次听到李言求婚成功、要出国结婚的时候,光是隔着电话,他都能感觉到林陌尧那边阴沉黑暗的低气压,像是有一场巨大的暴烈风暴正蓄势待发。
怎么现在听到李言要办婚礼了,反而这么淡定?
难道,是真的死心了?
私家侦探百思不得其解,困扰了一会儿,摇摇头,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专心做起了本职工作,低头整理资料。
他当然不会知道,林陌尧此刻的心情有多糟。
解到一半的领带仿佛突然打了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林陌尧心中冒火,使出大力气,蛮横地将它用力扯了下来,恶狠狠地丢到地上。
徒留脖颈上那道刺眼鲜红的勒·痕。
而后他仰坐在座椅上,愤恨地看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只是脸上不显露罢了。
跟人虚与委蛇地周旋久了,假面具粘在了脸上,都快要有些摘不下来了。
他逐渐变得麻木,情感波动也变得越发难得,面上的表情也总是不露声色,很难看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心里越是难过,面上却越是不显,叫外人看不出一点心思。
就像此刻,他的心情明明差到了极点,神色却冷静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他又比谁都清楚,自己心里有多难过,多嫉妒,多不甘心。
——饶是枯燥无味的现实一点点抹去了他的喜怒哀乐,渐渐淡去了他的好恶,有关于李言的一切却还是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他失控,瞬间调动他的所有情绪和注意。
心里翻涌的那股不甘和怒火近乎要将他吞没,他近乎癫狂地在心里质问那个自己虚构出来的假李言,为什么?为什么在国外结了婚后,还要再补上一场婚礼,向亲友光明正大的宣告他和他爱人的爱情?给尽他的小爱人一切该有的仪式感?让林陌尧无法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在他的心上又狠狠地再补上一刀又一刀?!
李言,你好绝情啊。他委屈又不甘地想。
林陌尧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应该的,认真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应该对他负责,给足他安全感和重视感,主动宣示爱意,让家人朋友都认可支持他们。
这才是相爱的正确方式,而不是像过去的他那样,视感情为可以随意游戏丢弃的玩物。
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
因为那个被李言爱着、宠着的人不是他。
他原以为他的心已经痛死在了得知李言婚讯的那天,却没想到还是会因为他要举办婚礼的消息而痛不欲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林母偏偏又打来电话跟他催婚。
林陌尧照旧拒绝,勉强提起力气笑了笑,语气里有些自暴自弃的玩味:“您也知道,我是gay。跟女人结婚,没可能的。 ”
——他用的是敬称,因为李言说过,这样叫长辈才有礼貌。
他不会结婚,但李言倒是结婚了,跟别的男人,没他林陌尧的份。捧着电话,他有些不甘心地想,胸口闷闷的,又酸又涩。
林太太气得又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通,依旧是那些老生常谈的陈词滥调,他只当是耳旁风,不往心里去,面无表情的听完了。
原以为这通电话会跟之前的那些一样,以这种不咸不淡的结局告终。
但他哪里想到,原来还有大招在后头等着他。
快挂断的时候,林太太停顿了一会儿,难得地真正关心了他一回,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试探:“你还记得你以前的那个特助吗?李言?”
猛的从曾经跟他一样和李言相处过的旧人口中听到李言的名字,林陌尧心口一顿,像被雷电迎面一击,而后袭来汹涌的疼痛和苦涩。
何止记得啊,他甚至都知道他结婚了,要办婚礼了。
但这些话,没必要跟他妈说。
他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艰难地回道:“不记得了。”
嗯,他承认,他撒谎了。
不过李言都跟别人结婚了,也管不了他了。
他这样想,原本很差的心情,陡然生出了几分叛逆的快感。
然而林母的补刀到此还未结束,尖亮的女声故作可惜地感慨道:“啊,是嘛,真可惜啊。我记得以前,你好像很喜欢他。他走的那天,你好像还哭得很伤心来着。”
从未愈合的伤疤被毫不留情的掀开,在刚刚被重创过的伤口上又狠狠地再补上一刀,林陌尧的脑子嗡嗡作响,心口痛得鲜血淋漓,又觉得疼,又觉得愤怒,又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原来,她一直都清楚他对李言的心思。
也一直都在看他强装无事的笑话。
甚至为了刺激他,不惜暗暗挑明他的心意,在他的心上狠狠践踏,让这份喜欢显得那么可笑滑稽。
他的生母,不仅不爱他,似乎还很厌恶他,缺席了他的童年和青春后,还要诋毁嘲笑他唯一的喜欢,摧毁掉他心中的最后一点净土。
她待他,竟然可以那么狠心。
那他也没必要再装客气了。
他终于撕了淡定谦逊的假面具,好似又变回了那个桀骜叛逆的十七岁的林陌尧,语气讥讽又漠然:“那你记错了,不是以前,是一直。”
他停了停,加重语气:“我对他的喜欢,从来就没断过。也永远都不会断。”
“所以啊,你想让我结婚生子,是不可能的。”
“除非那个人是李言。”
“可是,没戏啊,人家李言嫌我脏,不要我。”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语气中有自己都能察觉到的苦涩。
发泄完,也没等他妈回答,他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只是想发个疯舒服一下而已,至于他妈会是什么反应,他根本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那个人,早就不需要他的在意了。
应景似的,窗外突然发出声响,林陌尧转头看去,凶猛的雨水倾盆而下,像是积蓄了许久的不满和痛苦,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雨下在地上,也下在他的心里。
让他的心脏如水面般,溅起一阵阵惨烈的水花。
无法愈合。
另一边,林太太握着手机,尚未反应过来,耳边还在回荡着林陌尧被她看穿心意后恼羞成怒的口不择言。
她想,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林陌尧那样带刺狂傲的性子,也就只有在李言面前会乖乖听话,像只顺毛的小白猫,看着他的眼神都能溢出蜜。
她这要是还看不出来,脑子就白长了。
只是想着反正李言聪明有分寸,不会跟着他胡闹,而且林陌尧那个不羁桀骜的性子,有个人能管好,也不错。
所以她也就一直没说破,揣着明白装糊涂。
后来事实也证明她想得的确没错,林陌尧考上大学后,李言就干脆利落地请辞离开,从此跟林陌尧断了往来。
如她预想的那般,他们再度恢复成了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在各自的世界里好好生活。
但她还是漏算了一点。
林陌尧的确变得很听话,他努力学习,认真工作,将公司里的事务打理得很好,也学会了待人处事,哪怕是再讨厌的人,也能笑脸相迎地周旋交流,不落下话柄。
他终于如她所愿,变成了他人眼中的有为青年。
只是,同时,他也像斩断了所有情·欲一样,私生活干净得一片空白,简直不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哪怕林太太委婉地告诉他可以稍微排解一下,只要不闹大就行,但他还是一头扎进工作里,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别说跟女生结婚了,就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帅气男生,他也没兴趣多看一眼,甚至还会在他们主动贴上来靠近时,排斥地躲开他们的触碰。
仿佛堕入空门,与尘世情爱断了往来。
林太太终于忍不住刻意试探,却没想到果然让他破防。
她这才知道,原来林陌尧一直都没放下。
原来他一直困在一个名为“李言”的囚·牢里,不愿意走出来。
而她作为旁观者,却只能束手无策。
这是她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家长,迟来的报应。
林陌尧今晚照旧加班,借着工作来麻痹自己。
到家时已是深夜,他原以为所有人都睡了,只想安静地上楼冲个澡睡个觉。
却在路过客厅时看到厨房还留着一盏小灯。
那是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坏了的灯泡还是李言在时帮阿姨换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林陌尧迈着步子往厨房走,却在桌上看见了一碗熟悉的长寿面。
于是他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二十四岁的生日。
可是,林陌尧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准确来说,是再也不会过生日了。
因为十七岁那年,李言已经帮他过过一次最好的生日了。
那是他第一次过生日,也是唯一一次过生日。
往后的这些年的生日,他再也没有过过。
因为那个给他过生日的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所以他宁愿永远都不要再过。
他要让自己关于生日的记忆,永远停在十七岁生日、李言捧着草莓蛋糕笑着向他走来的那天。
这是林陌尧的偏·执,亦是他这辈子都解不开的死结。
所以他只是顿了顿,转身离开,徒留那碗长寿面冷清清的待在桌面上。
变冷,变坨,无人问津。
李言刚离开的那阵子,林陌尧的状态是真的很可怕。
他维持着挽留他的姿势,跪坐在地上哭了一天,谁劝都没用。
而后他将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周,不吃不喝,不管外头的人怎么求他,他也没有开过门,最多只是冷漠地回一句“别管我”。
管家也不是没想过破门而入,但林陌尧好像提前预知到了他的想法一样,放下狠话,说他们要是敢强行开门进来,他就马上从窗户边跳·下去。
于是他们就不敢了,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林陌尧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他们便只能等,等林陌尧自己想开。
好在他们终于还是等到了。把自己关了一个星期后,林陌尧终于主动打开房门,走出了那间房。
他形容憔悴,仿佛离死人就只差一口气了,一开口便是要吃的和喝的,而他要吃的东西也很奇怪——草莓蛋糕。
白白的奶油上镶满草莓的那种。
饿了那么久,他第一时间想吃的竟然不是饱肚的米饭,而是甜到令人发腻的奶油草莓蛋糕。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但却还是照做,替他买了一个草莓蛋糕。
林陌尧拿到那个蛋糕后,认真的打量了一番,而后眼眸垂了垂,神色失望地说了句什么,仔细听,似乎是“不像他买的那个”。
管家又是一头雾水,不像什么?“他”又是谁?
但看着林陌尧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不敢再多探究些什么,只能礼貌地退到门外。
林陌尧发了一会呆,举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将那个草莓蛋糕吃了个干净。
吃到最后,或许是因为太撑,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他不受控制地掉下眼泪来,但舀向蛋糕的勺子却没停过。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进雪白的奶油中,混为一体,甜腻中又掺着苦涩,味道古怪而难咽。
可他还是一口不落地吃完了。
久未进食的肠胃受不了这甜腻的刺激,剧烈的翻涌着,但林陌尧死死掐着人中,咬紧牙关,硬生生咽下了呕吐的欲/望。
不能吐,绝对不能吐……
那天后,林陌尧又恢复了正常生活,没有再把自己关起来。
他开始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嘴角总是挂着浅淡的微笑,跟人相处时温和了许多,不再张牙舞爪地乱刺人。
他朝着李言和他父母希望的那样,一点点变成大众眼中的好人。
尽管,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李言曾经用一个草莓蛋糕帮他走出被忽视冷落的阴影,他后来又用一个草莓蛋糕帮自己走出失去李言的阴影。
托李言的福,草莓蛋糕又救了他一次。
只是,别的蛋糕再贵再好,也吃不出李言送他的那个那样好的滋味了。
所有蛋糕,都不及十七岁生日那天李言给他买的那个蛋糕。
所以,后来,林陌尧再也没有吃过草莓蛋糕。
林家老宅离公司有点远,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少,这也是林父不爱回家的原因之一。
林陌尧当然也嫌烦、也嫌累。
其实他早可以搬出去住的,但他舍不得。
林家老宅有太多李言留下的痕迹和回忆。
李言住过的那个房间他一直没动过,连床单都是李言在时盖的那床,有时候难受得觉得实在挺不下去的时候,他就躺到那张床上,盖着李言曾经盖过的被子,抱住枕头嗅取他残留下的微弱气味,借物思人,想象他就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喘口气。
所以哪怕让他厌恶的父母偶尔会回家,偶尔让他撞见不悦的画面,他也还是坚持着没有搬出去。
他只是想守住一点他和李言间仅存的回忆。
不是没有痛苦丧气的时候,好多个被思念和痛苦折磨到无法入睡的孤独夜晚,他都有再度堕落的想法。
——反正没有人在意他,他又为什么不能到醉生梦死间寻求解脱呢?
但往往刚冒出一点点这个念头,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李言离开的那天,皱着眉头告诫他的话。
他说他不是小孩了,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李言最讨厌自甘堕落、不思进取的人。
所以林陌尧又不敢想了。
他不想再变成李言讨厌的样子,也不想再被李言讨厌。
他很想告诉李言,他有在努力地变好,他出色地完成了学业,也将公司经营得很好,他终于不再是声名狼藉的浪·荡公子,而是人人夸赞的青年才俊。
他没有再自甘堕落,他真的有在听李言的话,认真地生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而他奋力地去做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能配的上李言一点,能让李言多看他一眼、多夸他一句。
可是,现在,这个幻想落了空。
李言结婚了,还要办婚礼了,要向所有人光明正大的宣告他和爱人的爱情。
原本他还能掩耳盗铃地欺骗安慰自己,将那场在国外登记的婚姻忽略不计,当作不知道。可这场昭示天下的婚礼,却将他的幻想和侥幸击了个粉碎。
李言那样有责任感的人,结了婚,示了众,就是一辈子的事,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爱人的行为。
所以林陌尧脑子里那些自欺欺人的妄想,彻彻底底地没有了一丝实现的机会。
李言举行婚礼那天,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从私家侦探那里问来了地址,偷偷地去了一趟。
出门前,他特意换上了一身白色西装,和李言穿的那件很相似。
就好像,他才是他的新娘一样。他存有几分见不得人的私心对着镜子偷偷想。
要送的礼金早已准备好,17张红色大钞,感谢他在十七岁生日那天给他带来的终身难忘的美好回忆。他还亲手写了张纸条,祝福他新婚快乐。
看上去体面得不得了,像个完美的前雇主。
本来这样就已经很好,只是他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私心,忍不住多塞了一幅画。
那是十七岁那年,喜欢上李言后,某次李言陪着他学习,忙了大半天后累得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了过去。
他趁机坐到他身旁,也将脸俯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和他挨得很近,就那么痴痴地盯了他一个多小时。
后来,就画下来了这幅画,小心地藏好。
这么多年里,很多次想李言想到想哭的时候,他都会拿出那幅画,小心地观看摩挲。
眼下李言要结婚了,他就把这幅画送出去,当个贺礼吧。
把它塞进红包里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拿着笔,写下了那句萦绕在心间折磨他已久的质问。
为什么那个人可以,他却不行?
即使,理由他早已心知肚明。
躲在宴厅角落看见李言神色温柔地环抱住身边的人,笑着说“我愿意”,交换完戒指后缱绻而缠绵地拥住他接吻的时候,林陌尧承认,某个瞬间,他的心里涌起过一个偏执又极端的想法。
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下表达他对李言的爱意,无理取闹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他甚至想要打晕他将他带走,彻彻底底毁掉这场婚礼。
他想要绑·走李言,就算他不爱他也没关系,他可以把他关·起来,让他只看得见他,永永远远地困在他身边,再也不让他离开。
只要他能在他身边,不爱他也没关系。
可是后来,看着李言笑得那么幸福,满心满眼都透着温柔和呵护,他突然又放弃了。
他想,他们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他不配被爱,却也不能搅毁李言的幸福。
那就做一个大度的旁观者,豁达地离场吧。
于是他再深深地看了李言最后一眼,释然地笑了笑,将红包递给服务员转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婚礼现场。
在迈出宴客厅的那刻,他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随着一起碎掉了。
再也拼凑不起来。
或许林陌尧还能有拥有幸福的权力,或许终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不介意他不堪回首的过往、看穿他的脆弱和缺爱,仍怀着满腔爱意走向他的人。
可是他不要。
除了李言,谁都不行。
他将自己封锁了起来,永永远远困在了李言离开的那天。不让自己走出,也不让别人靠近。
这是他的倔强,也是他能给过去年少轻狂的自己,做出的最大惩罚。
林陌尧死在了七十一岁那年。
他是自然老死,走得安详,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己开的孤儿院院子里的木摇椅上晒太阳,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娃娃。
那是一个特别定制的娃娃,穿着西装,眼神温柔,同林陌尧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有七八分相似。
发现他的人伸手想要拿走,却发现他把那个娃娃攥得很紧,根本扯不开。
人群中有个平时同林陌尧很亲近的叫李彦的小孩看到了,大声叫了一句:“那是林爷爷最喜欢的一个娃娃,平时碰都不让人碰的!”
众人于是作罢,没有再强行分开他们,把他们一起下·葬。
林陌尧的葬礼来了很多人。
他晚年醉心公益,帮助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和家庭困难的孩子,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所以,即使终身未婚,未有后人,还是有很多人自发地帮他操办了葬礼,盛大而庄重。葬礼上,很多人都哭了。
哭那个善良的、和蔼的、再也见不到的老爷爷。
林陌尧终身未婚,所有人都说,这是因为他是一个心中有大爱的人,不拘于儿女情长。
可是只有李彦知道,不是这样的。
某个原本该午睡的午后,他贪玩没睡,偷偷摸摸地溜出房间,想要去看看他喜欢的林爷爷在做什么。
却在蹑手蹑脚跑到门口的时候,站在门框边,看见林爷爷正温柔地抱着那个娃娃在讲话。
他的神色好温柔啊,跟平时看着他跟其他小伙伴的那种温柔不一样,是那种电视剧里的大哥哥看向喜欢的大姐姐的眼神。
他一知半解的想,林爷爷肯定很喜欢这个娃娃。
所以他没敢打扰,只敢躲在一旁偷看。
在午后热风席过枝叶的声音中,他听见林爷爷缓缓开口,像是在请求,又像是在商量:“李言,这辈子我喜欢了你这么久,下辈子,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语气含笑,却透着些许凄然。
所以,李彦想,林爷爷是喜欢过一个人的。
在那个午后,对一个娃娃,说尽了他一生的心意。
只是,除了他,再也没有人听到过。
·十七岁生日是李言和林陌尧两个人一起过的,所以除了他们两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吧。
·再强调一遍:林陌尧这辈子都放不下李言,也再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以后可能会不定时掉落番外吧,反正我想写了就写一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