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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林陌尧原来是个那样缺爱好哄的小孩。

      只是朝夕相处的陪伴,苦口良心的管束,帮他开了一次家长会,和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就能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一个人。

      谁能想到有一天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呢?

      刚开始,林陌尧只是想气气这位他妈找来管教他的好“特助”,想试着将这朵高岭之花拉下神坛,沾满泥泞和污垢,变得和他一样肮脏不堪。

      没想到,到最后反而是他自作自受地陷进了这束阳光的温暖里,一厢情愿又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他,甘愿为了这朵冰山雪莲而改邪归正,迷途知返。

      哪怕他说不喜欢他,憎恶嫌弃他过往的脏乱和不堪,将放纵的他贬低得近乎一文不值,他也还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真正地喜欢一个人。

      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发自内心地爱上一个人,会觉得那么幸福充实。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后,除了开心外,居然还会觉得自己很差劲、很糟糕。

      他开始厌恶痛悔自己过去的放纵和堕落,以及混乱随便的关系。

      他本来并不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经历有什么关系,你情我愿的事,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没什么可指摘的。

      但是因为李言,他突然开始后悔了。

      他突然开始意识到,放纵滥·交,玩弄感情,原来是件多么下贱又肮脏的事情。

      他开始觉得自己好脏,好恶心。

      他开始恐慌、开始担心害怕,他这么糟糕,这么不堪,怎么能配得上李言?李言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他记得,李言曾经很清楚地告诉过他,他最讨厌的就是玩弄感情、堕落放纵的人。

      那时他们的关系还未缓和,相处时总是夹枪带棒的,李言跟他讲话时不是带着假笑 ,就是神色严肃,还透着几分藏不住厌恶。

      ——所以他说这话,是意有所指,字字都在说他着对他的不喜。

      心间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好像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会失去。

      他想,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跟过去的错误一刀两断,让李言不再讨厌他。

      于是,他开始改变。

      他染回了柔亮的黑发,摘下了浮夸的耳钉,放弃了那些花哨的衣服,乖乖地穿回了校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来往。他开始好好听话,努力学习,朝着考一个好大学而奋斗。

      他拼命改掉了一切的不好,走上了世人眼中的正道,却只是为了李言能多看他几眼,多夸他几句。

      而李言也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为他的改变而欣慰,跟他讲话时的语气都变软了许多,对着他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终于由剑拔弩张变得有所和缓。

      明明事情正在朝着他设想的那样发展行进,可林陌尧却仍然无法安心。

      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抓也抓不住。他很想弄清楚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消去内心不断翻涌的不安,却又束手无策,只能惴惴不安地安慰自己大概只是错觉。

      可是他没想到,失去的那天来得那样早。

      经过近一年的努力,在李言的鼓励和家教的辅导下,林陌尧终于超常发挥,凭着自己的能力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不用被送到国外读大学了。

      得到这个好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想找身旁的李言分享,高兴地一把抱住了他,嘴里喜悦的一个劲地重复道:“李言,你看啊,我考上了!我没有让你失望。”

      李言的身体僵了僵,下意识想要避开,但或许是感觉到他此刻的喜悦,不想坏了他的好心情,还是勉强忍了下来,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

      “嗯,我知道,你很棒。恭喜你。”在林陌尧怀里,他轻声说。

      拥抱或许是出于勉强,但这句夸奖却是真心实意。

      毕竟,他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啊,他怎么可能不为他的成功而动容呢?

      不过,李言视线一转,看向林陌尧身后的电脑,直直的盯着上面的分数,心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终于落到了实处,下定了一个一直蠢蠢欲动的决心。

      ——是时候,该离开了。

      李言不是傻子,林陌尧的突然变乖,有意无意地向他靠近,看向他的眼神里时不时会流露出的温柔和依赖,明明性子那么拽的一个人,却总是会看着他傻笑,这些种种,都有些不对劲。

      若是只有这些意料之外的反常,他还能安慰自己可能是林陌尧终于醒悟,迷途知返。

      直到某次,他趴在桌子上假寐,林陌尧以为他睡着了,在他唇上偷偷亲了一口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他只能承认,林陌尧大概是喜欢他的。

      可是,他们之间,是不能有喜欢的。

      身份,性格,家世,这种种因素,都决定了他们绝无可能。

      他们之间,除了特助和少爷,不可能再有别的关系。

      所以他要趁着现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严重地步的时候,尽快地离开,趁早斩断这份不该有的感情。

      于是,在林陌尧确认被大学录取后的第二天,李言向林太太提出了请辞。

      他说他来林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林陌尧“改邪归正”,现在一切步上正轨,他家欠的债也还清了,他也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

      林太太起初还有点不愿意让他走,再三挽留无果后,见他去意已决,也只能惋惜地作罢,拜托他跟林陌尧好好道个别。

      李言怔了怔,却还是礼貌地点头说好。

      他当然知道应该跟林陌尧道个别,可他很清楚,这场道别注定充满不顺。

      所以在推着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敲开林陌尧的房门前,李言很是踌躇了一阵。

      但该来的总要来,而他也不是爱逃避的性子,所以虽有犹豫,却还是硬着头皮落下了手。

      林陌尧笑着跑来开了门,却在看到他手里的行李箱时一瞬间变了脸,面色苍白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反应在李言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很意外。

      李言神色淡定,冷静得有点可怕,回答道:“事情就是你看见的这样,你走上了正轨,也顺利考上了大学,我功成身退,是时候该离开了。好歹相处了这么久,走之前来跟你道个别。”

      “就这样,再见。”

      话音一落,他就拉着行李箱转身,准备离开。

      潇洒又绝情。

      林陌尧当然不会这样让他走。

      他立刻跑去拦住李言,拉住他的行李箱,不让他离开。

      “离开?告别?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已经没有办法正常说话了,输出语言的方式全靠怒吼。

      “谁准你走了?!你凭什么走?!你凭什么拍拍屁股走人,丢下我一个待在这个让我恶心的破家里?!”

      “你就不怕你走了以后我继续变烂吗?又变回那个坏事做尽的混蛋!”林陌尧红着眼,朝他嘶吼道。明明是威胁的话语,却满是哀求的意味。

      像个委屈伤心却只懂得用愤怒的带刺外表来掩饰脆弱的小孩。

      李言心间一疼,脸上却依然平静,眸色冷淡地回答道:“如果你想继续做一个自甘堕落的烂人、在放纵和沉沦中度过这一生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眉头微微皱起,他顿了顿,神色严厉地继续道:“林陌尧,你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要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他不可能,也不会一直照顾他。

      可林陌尧还是不肯让他走。

      他哭了,挡在他身前,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一边大颗大颗掉眼泪,一边哽咽着求他不要走。

      神色卑微,语气哀切,一副绝望挣扎的模样。

      可李言只是沉默着不回答。

      林陌尧豁出自尊地苦苦哀求,得到的却只有失望。忽然间,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想要将自己的心意公之于众,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仰起头想对李言说点什么:“李特助……我其实,一直都,很……”

      李言心头一紧,预感到他将要说出口的话会有多出格,不等他说完就提前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林陌尧,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浪子能不能回头?我当时回答你,说能。”

      终于等来了他的回应,林陌尧眼睛一亮,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吸吸鼻子,点点头:“记得。”

      “那就好。”李言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按下心中的那点不忍,说:“那我现在告诉你后半句。”

      他看着林陌尧的眼睛,眼神认真而严肃:“浪子当然可以回头,可是林陌尧,你要清楚,我从来不是你的岸。”

      “我没义务承担包容你过去犯下的错误。”

      没有一丝客套和伪装,直接地道破了他对林陌尧的抗拒和排斥。

      这便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果然啊,他还是很介意他混乱不堪的过往。

      心间一滞,疼到失去知觉,林陌尧突然就泄了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拽住李言衣角的手也随之无力地垂了下来。

      李言得了空,拖起行李箱,提步离开。

      林陌尧愣在原地,想追,又不敢。

      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希冀奇迹降临。

      可是从始至终,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李言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十七岁那年的生日愿望,到底还是没能实现。

      离开林家后,李言休息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找到了一份心理医生的工作,照旧过上了朝九晚五的平凡生活。

      ——属于他的、跟林陌尧毫无交集的正常生活。

      李言其实也曾经偷偷在心里问过自己,他到底有没有对林陌尧动过心呢?

      他想,或许是有的。

      在林陌尧只是看到一个送给他的生日蛋糕时就感动得哭成了小孩的时候,在他笨拙地向他示好、主动向他靠近的时候,在他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向他撒娇求助的时候,胸口那阵莫名的悸动和没由来的宠溺,大抵都出于心动。

      可是,喜欢又怎么样呢?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李言有他的原则和骄傲,他宽容,但却不能原谅一切。

      林陌尧风流的过往像一道巨大的裂痕,将他们远远隔开,永远也无法跨越。

      李言同情林陌尧悲惨的童年,也能理解他后来的走偏和极端,但却无法接受他自暴自弃地在情欲场中堕落沉沦。

      他无法替别人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而买单。

      在爱情方面,李言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嫉妒鬼,算不上君子。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曾跟那么多人有过肌肤之亲,更不能接受那么多人曾经拥有过他。

      光是设想,就要发狂。

      再者,他也不信,浪子真的能回头。

      ——谁能确定,他到底会不会又是一时兴起呢?

      李言不敢赌,也赌不起。

      更何况,以林父林母一心想着让儿子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的态度,又怎么可能会让林陌尧和他在一起呢?

      有钱人,想要捏死一只无权无势的叫李言的小蚂蚁,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李言不是小孩,他是个有脑子、有家人、要养家糊口的成年人。

      他不会为了那一点点原本就不该有的悸动,去赔上自己的大好人生。

      所以,不论他有没有动过心,他和林陌尧的结局,也只能这样而已。

      形同陌路,已经是他们能有的最好的结局了。

      再后来,李言有了一个很好的爱人。

      他叫陈安,是李言对门的邻居,比他小三岁。两人出门的时间总能撞上,上班的地方又离得很近,每天相约着一起坐车上下班,久而久之,就相处出了感情。

      表白是李言先表的。某个周末,他约陈安出去吃饭,喝了点酒,借着酒劲给的胆子,给陈安表了白,问他可不可以跟他交往。

      陈安愣了愣,两秒后,扑上来吻住了他的唇。

      于是他们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在一起后没多久,为了省钱,陈安退了对面的房子,搬来跟李言一起住,自此开始同居生活。

      陈安有着一头黑色的柔软头发,白皙细嫩的皮肤,还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长着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当然,他的性格也的确很单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他。

      这也是李言看着他就忍不住心软的原因。

      陈安很喜欢笑,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两轮小弯月,漂亮得很。

      他还很喜欢跟李言撒娇,两个人一起逛街时,他看到李言不让他多吃的甜点或者是他已经有很多但还总是忍不住买新的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的时候,总会摇着李言的手臂、委屈巴巴地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求李言给他买。

      李言每次都会强装严厉说不行,但过不了多久又总是会在他的拜托声里败下阵来。嘴上说着下不为例,但真的到了下次,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让他如愿。

      原先把原则看得很重要的人,在陈安这里,也渐渐没了原则。

      李言想,爱情原来是这样神奇的一件事,能把人变得跟从前大不相同。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陈安单纯可爱,却并不弱小,他从不吝啬于表达对李言的爱意,哪怕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也敢毫不犹豫地牵起李言的手,笑眯眯地说“我们一起走吧”。

      ——赤诚而勇敢。

      这些美好的品质,恰巧都是李言最喜欢的。

      李言想,他是真的很幸运,才会遇到一个这样好的爱人。

      李言真的很爱很爱他。

      两个人交往的第二年,李言就下跪求了婚,带着陈安到国外领了证,顺便度完了蜜月,回国后又办了一场婚礼。

      婚礼的规模不大,只邀请了双方父母以及关系亲近的一些亲友来参加。

      但他还是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红包。

      ——婚礼仪式结束后,他带着陈安挨桌敬酒,临近尾声的时候,有个服务员把他单独拉到了一边,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说是有位先生托她转交给他。

      李言问起那人是谁,她摇摇头说不知道,只知道是位很好看的先生,眼尾有颗漂亮的痣。

      拿着红包的手微微一颤,李言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人是谁。

      那是一个他好久没再想起的故人。

      不知道从何得知了他的婚讯,特意送了来贺礼。

      按理来说,他的东西,李言本来不该收的。

      毕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想平白欠他点什么。

      可是服务员说那位先生交给她东西后就走了,她也找不到他,所以没法还给他。

      李言也不好为难服务员,只能收了下来。

      跟陈安打了个招呼,他走到门外,靠着墙角,拆开了那个红包。

      里面有厚厚的一沓红色大钞,还有两张纸。

      一张纸跟钱包在了一起,写着“李特助,祝你新婚快乐”几个字。

      另一张纸被折了起来,李言拆开一看,发现是一幅画。

      画纸有些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像是被观看摩挲了许多遍。

      画上画着的,是二十七岁的李言,穿着西装,闭着眼睛趴在桌上小憩。

      画的最下方,用黑色墨水新写上了一句话:“所以,你是那个人的岸么?我不行,他却可以吗?”

      捧着画纸的手一颤,恍惚间,李言又想起了他离开林家那天,林陌尧哭着求他不要走时,他对他说的那句狠话:

      ——“浪子当然可以回头,可是林陌尧,你要清楚,我从来不是你的岸。”

      一时间,思绪翻涌,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心情还未整理好,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有人叫他的声音,李言循声抬头,看到了正笑着朝他走来的陈安。

      爱人的到来像一剂强心针,让他被扰乱的心情瞬间平复。李言想,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再多想也没什么必要。

      他将那两张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西装口袋里。

      然后笑着,向陈安走去,挽住他的手臂,边走边笑,往大厅里去。

      经过大厅门后的垃圾桶时,他将衣兜里的纸团拿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不该有心思的东西,还是扔掉比较好。

      陈安听见声音,好奇地问他:“你刚刚扔了什么啊?”

      李言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语气淡然:“没什么,废纸而已。”

      两人笑着,挽臂同行。

      至此,故事完结。

      ·这篇文的灵感来自于一个突然涌起的脑洞,看惯了很多浪子回头的攻,突然就很想看看一个浪子回头的受……但是我本人是不相信浪子会回头的,所以,只能be啦……

      林陌尧,下辈子,不要再自暴自弃啦。

      不管别人爱不爱你,都好好爱自己吧。

      ·关于那张纸条的称呼,为什么林陌尧用的是“李特助”而不是“李言”或者是“李医生”呢?因为,李言可以是很多人的“李医生”,却只是他一个人的“李特助”。

      ·后来,林陌尧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也没有吃过草莓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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