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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山水为镇(二十四) ...

  •   陆令遥的目光在娄焘娄晟二人面上来回逡巡了半晌,却怎么都同沙湾村神祠里的那尊金身合不上。

      按乔芸的记忆来看,那尊食肉寝魂的邪神应当就是这对父子其中一人。

      可祠中金像刻得丰神俊朗,鹤骨松姿,与他们半点都不相像。

      陆令遥神色古怪地瞥了脑满肠肥的娄焘一眼,莫非是这老东西在上清九重天见多了仙风道骨的俊美神仙,介怀起自己的相貌,这才把神像刻成那样迷惑世人吧。

      那她当日一道剑气将娄焘髡了个癞头......

      陆令遥眼尾一挑,活该,早知应该直接劈死他,说不准还能在功德簿上记上一笔大的。

      陆令遥盯着屋内,这父子二人自觉已经封了乔芸的嘴,无所顾惮,竟当着她的面就大剌剌地谈起如何让娄晟替了那神君的打算。

      娄晟越听越是心内激动,满脸掩不住的喜色,出口便问:“不知爹让我替的是哪位神君?”

      娄焘端坐上首,闻言高深莫测地指了指天,道:“照临六合,杲杲四海,苍生莫不奉仰。”

      娄晟沉思片刻。似有领悟,眼前一亮,道:“爹是说......”

      娄焘抚着胡子点了点头,笑道:“没错,那位天生神祇,尊贵无匹。可那又如何呢,他的神格马上就是我儿了的。”

      娄晟神情亢奋,面上发红,恨不能现在就上天去,片刻后却又心生顾虑,对娄焘:“可传说那位的神力集天地之造化,我们怎么斗得过他?”

      娄焘看他一眼,眼中皆是势在必得,“这你便不必担心了,任他再如何修为高深,如今也是俎上鱼肉,任我们父子宰割罢了。”

      娄晟喜不自胜,暗想等来日时机成熟,他便将乔芸也一并带上去,反正原本他就是想要她嫁给他,将来给他做神侍的。

      娄晟正要上前对娄焘献几句殷勤,紧闭的门窗突然破开,屋外狂风肆虐,碎木断珠撒了一地,几株梅树被大风连根拔起,如城外投石,直直将这积玉堆金的屋宅砸了个洞穿。

      无数断裂的细小枝条仿佛利箭出弦,娄焘出手不及,竟让一旁的娄晟被疾刺而下的梅枝扎穿手掌,顷刻之间血流如注。

      “晟儿!”娄焘暴怒而起,仰头大喊道:“哪里来的妖邪,竟敢来我府中作怪!”

      屋外疾风骤停,漫天被卷起的枝叶残渣遽然下落,如夜下乱雨,砸起满院嘈声。

      进而虫鸟俱静,一片死寂。

      院内石灯早已被大风吹灭,此刻满院漆黑,暗夜之中却突兀地传来极其瘆人的女子笑声。

      娄晟吓得一身冷汗,死死盯着门外,不顾身上剧痛,手脚并用地朝娄焘身后爬,直到后背抵上墙面,他才松了口气。

      娄晟一身丝锦被汗浸湿,黏在身上十分不适,他不耐地伸手松了松,手下触感滑腻,不像是他汗水濡湿所致,他正要察看,耳边却响起“答...答”的滴水声。

      娄晟似有所察,抖着手木然地转过脸,赫然对上一张七窍流血的惨白鬼面。

      “啊!”娄晟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出屋门,待心绪稍平,细看才发现是被他挂在梅树上的男人尸首。

      娄焘被他的叫声一惊,嫌他不成器,转头骂他:“人你都敢杀,成了鬼你倒怕了。”

      娄焘还要多教训他几句,忽见娄晟脸色不对,皱眉问道:“你又怎么了?”

      娄晟惨白着一张脸,抬起手哆哆嗦嗦指向他的身后。

      满院寒气凛冽,如堕冰窖,女子诡异的笑声愈来愈近,仿佛附在耳边,听得人汗毛直竖。

      娄焘正要回头,一只濡湿冰冷的手却缓缓抚上了他的面颊。

      分明站在空荡荡的院落,娄焘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浸入无底无边的血池,腥臭的鲜血从四面八方没顶而来,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肺腑,要将他活活溺死在内。

      娄焘掌下运力,想要挣脱身后女子的束缚,可谁知这女子仿佛天生克他的神力一般,他明明下了死手,那道金光却只是柔柔地环在她的腕上,遏制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却半分都没有伤到她。

      娄焘被这铺天盖地的血腥气熏得欲呕,自衣袖中掏出一张金符覆在手心,侧身一掌将女子拍开数丈。

      娄焘回头,这才发现身后是一具人尸状的血团,浑身浴血,看不清面目,只有偶尔从血瀑中伸出的纤长的指头,彰显着她是一位女子。

      她被金符弹开后,很快化作一团杀意凛冽的浓沉红雾,如风雷暴动,携满腔撼天动地的恨意,直杀的娄焘四下奔逃,险些当场命丧妖邪之手。

      满院红光大盛,煞气冲天,无数的镇民被窗外的打斗之声惊醒,披衣而起,三三两两走出屋门,娄府外头的街巷不多时便聚满了人。

      “娄府这红光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吵吵嚷嚷,我险些以为天亮了呢。”

      “你们快瞧上头飞的,是不是那成了神的娄老爷啊!”

      “还真是,他怎么下凡来了,咱们镇里那座白玉桥的迎神石刻起作用了?”

      “这还用说,他去做神仙,不是还落了个儿子在下头吗?”

      “你的意思是...”

      “哎哎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娄焘被下面越聚越多的人分了神,一时不察,被那女子尖利的五指猛地洞穿肚腹,浓血四溅,他浑身神光一黯,如俯冲而下的飞鸟一般极速下坠,落入人群之中,砸起无数砂石飞尘。

      他捂着胸口,闷咳数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镇民们轰然散开,又慢慢围起一个圈,他们面面相觑,人群看着卧在坑里狼狈吐血的娄焘,一时间鸦雀无声。

      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先开的口,几人嘴上喋喋不休,接二连三跳进那浅坑去扶地上的娄焘。

      “让开让开,我手稳些,让我来扶。”

      “娄老爷怎么回来了,可是下来提选神侍的?”

      “娄老爷先瞧瞧我啊,我打小就被人说根骨惊奇...”

      “娄老爷,我同娄公子有些情谊,等你将公子带上去了,选我去做公子的神侍也行啊。”

      娄焘瞳孔一缩,瞥了一眼开口的人,忽然站起身,一把拂开面前争先谄媚的镇民,左手幻出一条缀满了金铃的红绳,飞身朝那团红雾袭去。

      坑里的镇民还在犹自兴奋,啧啧称叹,神仙就是神通广大,空手便能取物,瞧那明闪闪的金铃,一看就是了不得的神器。

      众人好奇地仰头观战,只见那红绳兀然伸开,成五行六花阵,将那团奇诡的的红雾困顿其中,金铃大响,红雾的凄厉惨叫响彻云霄,血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整个娄府淹成一片血海。

      人群外的几名妇人听得心内发寒,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结伴朝家而走。

      其中一人小声问道:“你说那团邪物,不会是那乔家丫头吧。”

      另一人拢了拢衣襟,摇摇头,“谁知道呢,若真是她,我倒希望她...”

      “噤声!你们俩嫌好日子太长了吗,说这些做什么!”

      “唉,苍天无眼,我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什么法子呢,少说几句,快些各自回去吧。”

      娄焘看着在阵中不断挣扎的红雾,眉头紧拧,这血煞怎么比上次还要难对付,他都祭出帝君的金铃神器了,这煞气未散也便罢了,竟还有挣脱的余力。

      娄焘手下一紧,金铃突然出现裂纹,骤然炸开,他注入的神力反噬己身,与血煞双双下坠,险些齑身粉骨。

      血煞惨厉地笑了一声,仿佛自无尽的血泊中睁开一双恨极的眼,随即便飘散远去了。

      娄焘被那血煞打得气若游丝,险些命丧凡间,此刻浑身微弱的金光在神脉中四下游走,慢慢疗起伤来。

      他眯起眼睛,心想那人怨气不减,已然成煞,他神力又自然与她亲近,根本杀不了她。这般纠缠下去,总有一日会被有心人发现端倪。

      不若想个法子以邪镇邪,一了百了,叫她再也掀不起风浪来。

      娄晟从倒塌的屋舍中爬出来,寻了几个伤的轻的小厮,将娄焘扶到一旁的残廊里坐下。

      才将小厮遣退,娄晟便不满问道:“爹,你在哪里招惹的妖魔,险些要了儿子的命!”

      娄焘一口血哽在肋下,差点被娄晟气得当场升天,“你说的什么话!受了点轻伤就吵吵嚷嚷,一只血煞便吓成这样,看你那不成器的样子!”

      “我哪里见过这么骇人的东西,爹问问今晚看到的人,有谁不怕的。”

      娄焘眼中寒气陡生,“你还敢提,今日让那么多人瞧见我下了凡,到时候我还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去替那神君的位置。”

      他顿了顿,索性道:“我看你干脆就留在凡间体会生老病死,省得上天与我添乱。”

      娄晟自小听多了他爹口是心非的话,不以为意,道:“不过一镇的人,爹的禁言咒还对付不过来吗?”

      娄焘垂眸看了片刻手里残破不堪的金铃红绳,忽而开口道:“禁言咒多用无益,空耗神力。何况这满镇的人毕竟是我的故旧乡亲,我总要给他们寻个更好的去处。”

      “什么更好的去处?”娄晟问。

      娄焘将一枚金铃攥在掌心,霎时金碎绳断,他语气如四月春风,却无端令人胆寒。

      “你说,就拿这桥头镇,去替为父灭了那只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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