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翼》洛子卿

6、誓言

　　故事没有结束，SHIMEON却告诉我，他要离开。
　　离开，到远离我们的结界边境驻扎。
　　他和他的整支军队。
　　很长一段时间，他将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象往常一样大声谈笑，象往常一样狼吞虎咽，象往常一样，时不时偷袭我……
　　但他已经不是SHIMEON，一切发生得那么刻意。
　　他在装！

　　吃过晚饭，他拉着我来到飞龙的厩中。
　　“你不是一直想骑它么？”他指着飞龙说，“就今天怎么样？”
　　我沉默着点头，没逃过他的一记暴栗，
　　“哎！太过分了。你好像一点也不期待呀！”他轻盈地跳上飞龙，向我伸过手，“上来！”
　　我们在空中翱翔，蓝色的结界就在头顶，结界中没有一丝风，死寂笼罩着整个巨大的苍穹。
　　再飞多远，都飞不出去。
　　我伏在SHIMEON怀里，静静地聆听他活力无穷的心脏欢快地跳。
　　“小孩，你是不是进青春期了。”他敲敲我的头，“干吗突然变得那么深沉？”
　　“SHIMEON，”我紧了紧抱住他的手臂，“你要走……”
　　SHIMEON用头抵住我的头，“FLIMIN，你会怪我吗？”
　　“？……”我不解地抬头望住他，“怪你？”
　　“一直叫你小孩啊！”他笑起来，“其实，真的不应该叫这样叫你了，FLIMIN。”
　　“为什么要走？”我不想让他岔开话题。
　　“我……只是不想让TORU为难，他已经累了。守护边境，能让他安心进攻KOHN，你知道，KOHN对我们很重要。”
　　“TORU真的同意了吗？”
　　SHIMEON笑了，笑得让人难过，“不要探听军情！”
　　“TORU同意了吗？”我非常严厉地质问着，“他有没有同意？！”
　　“……FLIMIN……”
　　“有没有？！”
　　“好了……”他把我按进怀里，“FLIMIN你真的不是个小孩子……这是长老的命令。”
　　是长老的命令，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有时候，我们总会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是我把长老想象得太简单，还是把TORU想象太简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个傻子，我只想战斗……”SHIMEON自言自语。
　　“SHIMEON你不是傻瓜。”
　　“是吗？因为你也是个傻瓜，所以你看我当然不会傻。”他突然将我往外一抛，习惯性地，我展开翅膀，单薄的翅膀，被夜的黑穿透。
　　“FLIMIN，答应我一件事，以一个成年精灵的身份！”SHIMEON将手放上胸口。
　　我跟着他一起做。
　　“你知道这个手势意味着什么吗？这个手势，代表你将永守你曾发下的誓言，无论之后世事如何，直到将誓言履行完毕。能做到吗？！”
　　“能！”我肯定地点点头，“你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
　　“好！”SHIMEON仰天大笑，“你跟我发誓：我，尊贵的FELCO精灵FLIMIN，以我的王族在此宣誓，从今以后，我将担负起保护南方将军的职责，无论发生何事，我将竭尽全力，成为他的治愈者！”
　　“……”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SHIMEON，仿佛面前的那个勇敢的精灵将领，变成了一头伏击中的怪兽。
　　一种酸楚和悲愤从心底涌上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
　　原来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这个……
　　成为一个部族的治愈者，要么，死！
　　他挑衅似地歪头看着我，“怎么，不敢吗？FLIMIN胆小鬼。”
　　起风了，好冷，冷得每一寸骨头里，都是寒意。
　　“我，尊贵的……FELCO王族FLIMIN，……以我的王族名义在此宣誓……从今以后，我将担负起保护南方将军的职责，无论发生何事，我将竭尽全力，成为他的治愈者！……”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握紧了拳头发着誓。
　　“SHIMEON你这个混蛋！”最后，我用尽全力，将几乎已经遗忘的一切，全部宣泄。
　　全部宣泄！
　　“你怎么骂我都可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他低下头，“我们不知道的，永远比知道的多。”
　　如果他不是SHIMEON，或许，我不会那么伤心。
　　努力扇动翅膀，飞一般逃离，我不想再回头，不想再看到这个大笨蛋，不想正视一直在自己身后追杀着的，所谓的现实。
　　为什么不让我彻底忘记，就算，当一个懵懂的治愈者也好……

　　已经在梦境中消失的魔兽又回来了。
　　这次没有脸。
　　隐约感觉看到它在狞笑。我告诉自己要勇敢，要坚强，我已经可以分清楚梦境和现实。
　　我挣扎着想醒过来，但黑夜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夹杂着风声的哀号，从地平线席卷而来……
　　原本可以敷衍着幸福的一切，似乎要结束了……

　　SHIMEON走的第二天，TORU让人来把我的东西全部搬进神殿，从此以后，我远离军营，和KENJI一起住。
　　走到神殿的路程中，我没有再象前次那样拉住TORU的手，我们没有说话。
　　他将我留在阶梯处让我自己走完长长的走廊，然后又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转身便走。
　　“TORU将军！”这个时候，KENJI从阴影中走出来，“请你等一下。FLIMIN，你的房间在后院。”
　　他偏偏头，蓝色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感情。
　　“哦。”我拿起自己的小箱子，低着头和他擦身而过。
　　“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习一些相关课程，我安排了老师为你上课，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KENJI留下一句话，在我身后。
　　他们在装！
　　他们不是这个样子，他们不是KENJI和TORU，为什么我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难道真的有什么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改变着精灵界吗？
　　他们为什么那么奇怪？！
　　“长老有什么要交代的？”远远地，TORU的声音很冷。
　　不对！不是这样的，TORU只会叫KENJI，不会叫长老。KENJI是KENJI，长老是长老，这个秘密，我们曾经和他们分享过，就在那天狂欢之时。
　　这个不是TORU！我大吃一惊，忘记了自己应该走的路，将影子藏进阴影中。
　　“你不想把SHIMEON派到边境去？”KENJI问。
　　“这个问题现在争论是不是已经没有意义了？”TORU的声音里夹杂着微微的冷讽，“SHIMEON将军已经带着你的命令前往结界边境。”
　　“那么你想把他留在你身边多久？”KENJI也冷冷地笑着。
　　“KENJI！”爆发似地，TORU闷闷地吼道，“你不要太过分！”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我连忙低头查看，除了阳光，什么也没有。
　　异样的阳光，泛着惨绿。
　　“大家都在议论，以你的智慧，不会把一支相当于主力的军队拖在自己身边那么久。除了在掩饰什么，还有别的解释吗？SHIMEON和你同族，你就不怕其他异族对你们的亲密度产生怀疑？”
　　KENJI的声音在空气中产生微妙的震动，传到我耳中时，嗡嗡作响。
　　“让异族将领主攻魔兽来保存你们一支的实力，用别的精灵的血换取你的胜利和更多愚忠者，无论结果如何，最终依然会给你冠上冠冕堂皇的荣誉，你不觉得这样做并非你们族人一贯的精神吗？”
　　“够了！不要跟我讲精神，我现在不会在相信这些所谓的神谕，我只要拿会我失去的。”
　　“每个精灵都想拿回自己失去的。”KENJI向前迈了一步，“但除了继续不停地屠戮，你还能拿到什么？”
　　TORU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看上去，他面对的是多么不可理喻的笑话。
　　“屠戮不是我们想要的，长老，不要忘记是谁把这些事实强加到我们头上的。你是在劝我求和吗？签了你从幻境带来的北方长老的邀请书？越权调走我的‘羽翼’还不够吗KENJI？”
　　“表决的不是我一个。”
　　“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没错，我承认，把SHIMEON一直留在身边的确如你所说，我需要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军队，有纯正血统的战斗者，因为我要光复我的国家。那么你呢？”TOUR的眼中闪现的，不是愤怒时应该有的那种神情，而是……悲哀。
　　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你的国家，还是你手里的权杖？KENJI，你想要什么？”
　　“……”KENJI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1368年前你不辞而别，之后又不告自来，拉拢异族将领，调离SHIMEON和我的军队，现在又带着北方长老的邀请书让我签署，阻止我单独攻占KOHN……你到底想干什么？KENJI。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有些东西是丢了就再也拿不回来……”
　　“好了……”TORU突然打断对方的话，“我不想再争论下去，我很累。到此为止吧。”
　　说罢，TORU转身走了，KENJI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注视着他消失在走廊一端。

　　“我已经亡国，还能要什么？……”
　　良久，KENJI自嘲地一笑，抖抖翅膀，慢慢飞离神殿。
　　一圈又一圈，蓝色的精灵盘旋在空中，他飞得太高，听不到地面的精灵们对他的赞美，还有贬斥。

　　我的时间被排得很满。
　　各种看上去极其无聊的课程让我头痛。
　　但KENJI是非常严厉的监督，如果哪一天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他就会冷下脸来看着我，直到我承认错误并且改过。
　　但我没办法讨厌他。
　　一直没有再见到TORU，每天早晨总是KENJI单独前往军营，我不知道以前他们是怎么样的，但我感觉他们不会隔得那么远，至少，在那次争执之前。
　　一个守卫告诉我将军生气的原因是长老越过他直接对SHIMEON下达调离的命令，并且动用了长老的权杖。
　　隐约知道，长老一旦动用权杖，他下达的命令便不可违背。
　　但我明白SHIMEON并不是因为这个，如果他再坚持下去，那么整个军营会被矛盾笼罩。
　　所以他走了。
　　SHIMEON不在的日子，我渐渐开始检讨那天对他的宣泄。我发现自己不会认真地恨着谁，笨蛋SHIMEON如是，严厉的KENJI如是，TORU如是，甚至魔兽，我说不出来为什么要恨它们，只是大家都恨，我便恨了。
　　我找不到自己的心到底在哪里，于是开始害怕，各种各样的噩梦接二连三地反复着，
　　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不想放过我。

　　那一天凯旋的号角吹得特别响，南方边境除了KOHN之外的最后一个魔兽阵地被攻克。
　　我坐在房间里面对书本心不在焉，央求老师让我出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TORU和KENJI，我跟他讲，只去一会，就在城墙那里。
　　飞上很高的城墙，我努力眺望，等待着一队人马从硝烟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