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玉之章》斩青

50、第 50 章

　　院长不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小孩子的底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因为对方的身形都已经涣散了，就好像是投影仪经过高负荷工作，再也无法维持影像的稳定性，每闪动一次，伯维西娅周身的光芒似乎就消散了一瞬。

　　只有表情依然淡漠。

　　和着晨光踉踉跄跄飞回来的鹦鹉几乎少了一半的毛，它另一半的毛则被血迹染了个透彻，再也不复以往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院长不得不为这些守护他们的非人生物打上了个标签：强弩之末。

　　事态怎么可能像对方说得那样轻巧？

　　她只是战战兢兢拿起那过于沉重的钢铁管子：“大家注意，”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再有像刚才那样的怪物，我们就把它引到操场对面的仓库，然后，”

　　她大声地说着，似乎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讲话就可以驱散她心中的惧意，掩盖语气中的颤抖：“……小朋友们，今天老师就来给你们演示一下，什么叫做‘粉尘爆炸’。”

　　粉尘、明火。

　　高压电线、开刃刀具。

　　福利院像是一处小小的缩影，映照着无数人在面临怪物入侵时的种种反应。

　　而人类支援比想象中来得要快。

　　在“融毁”爆炸后的二十四小时，国家机器开始飞速运转，全世界范围内可以调动的异能者、能利用的资源已经集结完毕，同时以蜂窝网格的模式被分配至各自的岗位。

　　如此迅速的执行力，就算是世界末日来临，恐怕也不过如此。

　　可是那种毁灭一切的末日通常都伴随着漫长的前奏供人准备，而“融毁”的爆炸毫无征兆，却是八千万人的天崩地裂。

　　福利院院长几乎是有些急躁地接到警方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难掩疲惫，却依旧坚定：“橙山福利院，这里是警局。请报出你方人数，情况紧急，如若条件允许，请自行前往距离您七点五公里处的大型社区集结点。”

　　“我们这里有十三名工作人员和六十名儿童，共计七十三名人类，目前状况很好。”

　　接线员将橙山福利院的优先度提高：“好的，预计四小时后将有异能者前往橙山福利院，请做好防范工作，尽力保障自身安全，保证通话环境。”

　　接线员小a手速飞快地录入信息，按下切换键又打给另一处零散的人群。

　　院长想说不用麻烦别人来救援，因为他们不止有强大的生物保驾护航，而那些生物几乎已经将附近的怪物屠戮干净……

　　电光火石之间她意识到了三个组合怪异的字。

　　“……异能者，”院长慢半拍回过神来，恍惚想起了两天内发生的一切，回头看向怪物宝宝们：“你们是异能者吗？”

　　传说中的，电视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异能者？

　　一片空荡荡的地板反射出温柔的辉光，她的话语落在了地上，瞳孔急速收缩：“西娅呢？？？”

　　伯维西娅不是上个纪元无所不能的光明神。

　　祂本身的力量实在有限。

　　在驱散了无数刚苏醒的饥饿怪物后，祂不得不从第三维度中脱离。

　　更通俗一点说：祂陷入了沉睡。

　　白羽鸡看了那个人一眼：【光明神无处不在。】

　　【另外，我们不是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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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世珩被革职后，选了个风景优美的小区养老。

　　正当他打算开展遛鸟下棋的退休生涯时，一股熟悉的、玄而又玄的能量震荡开来。

　　他跟怪物的战斗次数不下百次，无比熟悉那股僵硬、不属于人类的能量场。

　　异能者的身体反应速度永远要快于大脑，经验丰富的赵世珩瞬间展开维度场封锁住逸散的能量。

　　神情狠厉果决。

　　他在维度间隙里，看见数不清的怪物倾巢而出。

　　前异管局局长、顶级异能者没有丝毫犹豫，在那些怪物侵染这一片小区之前挺身而出。

　　毕竟他之前好歹“对付”过苍舒玉，那可是神明级别的威压。区区几百名智力低下的虫子罢了，还拦不住他的脚步。

　　保护普通人，是他刻在骨肉里的思维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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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那么遥远的彼岸，金秀景一脚踹开关押异能者的大门。

　　“啊，”久不见天日的异能者用缠满管子的手遮挡了一下阳光，认清来人后呆愣道：“果然啊，就连你……也逃不过被关押的命运吗。”

　　金秀景手拿国际最高授权书，利落地终止所有折磨异能者的程序：“姑奶奶是来放你们出去的。”她嗤笑。

　　躺在实验手术床上被刮去血肉的异能者早已不复曾经的荣光，但是好在他们还记得如何展开自己的维度。

　　“我们马上自由了。”

　　是的。

　　这个被隐藏了四十年之久的异能者团体，在这场无法避免的大危机中，头一次被允许在大众面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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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融毁爆发的第五十小时。

　　普通人类逐渐接受了“这世界上有怪物要杀人，且人类中有异能者在保护我们”这一事实，而所有在点位上坚守的异能者们，在同一刻透过耳骨处的通讯器接收到异能者总指挥部的讯息。

　　是异管局代理局长周曙发下的指令：

　　【请注意：所有位点的异能者、非人类朋友们，灾难当头，我们优先保障人口密集点的生存率。但这些仍然不够。如果您仍有余力，请立即以自己所在位置为圆心，对周围的生命体进行救助，扩大保护范围。】

　　【原则上留守在位点上的人不得低于原定人员的百分之七十五。】

　　周曙一边盯紧显示屏上代表异能者的绿色光点，一边时刻关注研究所的讯息，一应的事务在他的照看下井然有序。

　　通讯仪震了震，一条信息直接越过防火墙，直接显示在冰蓝色的屏幕上：

　　【来源未知：橙山福利院方向有我们的人，可以适当减少人手。】

　　周曙愣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对面是何人，他发消息：【苍舒先生，请来异管局。】

　　【来源未知：杨歌在哪？我联系不到他。】

　　【周曙：他去一线了，目前正处于西北洛川高原的集结点。】

　　苍舒玉不知为何，心跳突然空了一拍。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之余他一人。

　　他没有忽视那一瞬的紊乱，只是孤身前往异管局。

　　异管局里第一次没有任何一名异能者留守，每一位人类脸上都带着紧张，一个无声的倒计时在残忍地转动。

　　被融毁惊醒的怪物、融毁那百分之一的误差，每一个都是当世人类无法承受的后果。

　　可能唯一镇定自若的人就是苍舒玉了，他对昔日“附属的附属”点了点头，温和道：“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命运真是有趣极了，明明一开始他是杨歌的上司，杨歌是周曙的上司，今日却偏偏要他来听从周曙的吩咐。

　　周曙客客气气道：“苍舒先生，相信您也明白此刻事态的严重程度，其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用神明的权柄，威慑已经苏醒的非人生物，让它们尽快平息暴乱。”

　　周曙诚恳地表示：“这会最大程度地减少人类与非人生物之间的混乱。”

　　苍舒玉静默了一瞬。

　　他在第三维度中的外表依旧是那副少年模样，可显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将他当作纯粹的少年。

　　自他踏入异管局大门起，若有若无的监控就对准了他。

　　真是难为异管局在这时候还想着控制他了。

　　苍舒玉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你们的语言学家不是早就破解了神明语言吗？怎么，还需要我？”

　　他对异管局的这个要求有些莫名其妙。

　　说实话，部分在人类社会生存已久的非人生物同样站了出来，异管局对它们的态度却全是“太感谢了您随意作战我们不敢对您有任何要求”这样。

　　为什么异管局偏偏对他如此要求？

　　要知道，请他出手的代价着实不算便宜。

　　“已被人类掌控的语言只是部分，”周曙道：“只是仍然不如您直接跟它们对话来得准确快捷罢了。”

　　周曙又补充：“这也是杨歌的意思。”

　　苍舒玉心念一动。

　　这是杨歌的意思。

　　杨歌也曾经对他有过这样的要求：他要他与异能者共同前往一处巢穴捕获怪物。

　　他要将苍舒玉拉入人类的世界，让他与人类绑在一处。

　　……这是杨歌的期望吗？

　　而周曙后续的话语肯定了苍舒玉的猜测：“您是人类。人类就该守望相助。”

　　苍舒玉同意了。

　　他没有使用已经被人类破解了大半的语言体系，而是直接与天地能量共鸣，给所有从上个纪元跨越到现代社会的怪物们发出讯号：

　　【请远离人类。】

　　【人类正在猎杀你们。】

　　像极了跟冬眠醒来的掠食者说：那些食草动物们长出了獠牙准备吃你们了，醒醒，躲起来准备啃草吧。

　　周曙脸上忍不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总算是没有辜负他杨哥的信任。

　　不过他很快又提起一口气，有些慌乱地起身，挡住了苍舒玉看向显示屏的视线。

　　动作幅度有些过大，苍舒玉的视线不经意一瞥，随后在那条讯息上凝固。

　　咚。

　　心跳快了一拍，将之前停掉的那一拍补上。

　　【伤亡提示：编号C373已失去生命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