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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include the 18th ...

  •   “根据本台最新报道,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院中关村8号实验楼在本日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发生放射□□故。”

      食堂的新闻里紧急播报着消息,同事们一边看一边感慨:“听说把整个京城的消防都派过去了,军队都出动了,是什么事故啊?”

      “诶,蒲队,你男朋友不是物理学家来着?问问他呢?”女警随口问着在旁边愣神的蒲薤白。

      蒲薤白双手握着手机,在看到新闻之后,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啃噬着他的理性。他联系不上商陆,打电话过去也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这种情况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想到了前阵子王曜华的那句“商陆的工作也不普通”,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同事们发现蒲薤白的状态不对,互相对视了一下,立刻围上去安慰:“嗐,都没说具体情况呢,可能没多大事儿呢?也许是大家都逃出来了,只是轻微核泄漏而已。严重事故的话估计也不会上新闻了,肯定会被掐掉的。”

      众人的猜想也敌不过事实的真相,蒲薤白手机震动了几下,来电显示“商爸爸”,他抖着手接通了电话,连“喂”都说不出来。

      “小白,你在单位吗?”商博强的声音十分沉稳。

      但是薤白知道,商爸爸几乎没有给自己打过几通电话,现在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嗯……”

      “下午方便请个假吗,我已经叫人到你单位门口去接你了。”

      “出、出什么事了吗?”薤白带着哭腔问。

      “没什么事,不要这么紧张。”商博强的语气很温和。

      “商陆呢?我看到新闻……我联系不上商陆……”薤白慌张地站起来,完全顾不上身旁因为不放心他所以跟在他左右的同事们,自顾自地朝公安局出口走着。

      “不要紧,新闻现在也没有报道太多,去接你的人已经到了。”商博强说了一遍车牌照,然后一直安慰着薤白的心情。

      那是商博强的私人司机,薤白前些年见过对方几面,单独坐上这辆车还是头一遭。他的搭档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就跟着薤白一起上了车,看着这辆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协和医院。

      司机在前面带着路,把薤白他们引到了危重症医学科的ICU,和ICU外的商陆一家汇合。

      最坏的预感应验了,薤白呆愣愣地站在ICU门前,精神恍惚地张了张嘴:“出、出什么事了?商陆呢?”

      “具体情况没有人知道,商陆他们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被送过来了。只有一个意识清醒一点儿的,一直念叨着一个单词,Tritium、Tritium的。医生说那是一种叫氚的放射性物质,估计他们是被最强的那波放射给辐射到了。”商博强走过去拍了拍薤白的肩膀,“现在不方便进去探视,但……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什么?”薤白真的没听懂,“什么心理准备?”

      “情况不是太好,很多器官已经有衰竭症状了,现在靠着ECMO硬撑着。”

      薤白听过这个单词,当年新冠席卷全球的时候,ECMO拯救过很多病危的人。但是他怎么也没办法把商陆和“病危”两个字联系到一起,明明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

      说起来,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自己和商陆都聊了些什么呢?大概就是些很日常的对话,恐怕是已经重复了将近二十年的对话,所以薤白根本不会一字一句地去记住。但现在,他因为想不起来商陆早上和他说过什么,就痛苦得没办法呼吸。

      为什么?怎么会?可是他早上明明……

      薤白的大脑反反复复地循环这几句话,直到最后丧失了思考,他始终都站在ICU门前,没有昏倒也没有双腿无力,从中午一直站到下午四点,等到医生呼叫:“商陆家属在吗?”

      一群人涌了上去,包括中科院的高层在内。

      “消毒之后穿上防护服可以探视,只能进去三个。”医生将这群人向后推了推。

      商博强把自己的机会让给了薤白,让他跟着张巧智和商洋一起进去。

      薤白依旧是精神恍惚,但可能是因为身旁有更需要照顾的人,所以他强打着精神安慰着已经哭到快要没有眼泪的那对母子。跟着医生走进ICU的时候,他们经过了五六排床位,见过尸体无数的薤白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被任何场景吓到了。

      “这里,你们跟他说说话吧,他听力应该还没有完全消失。”医生走到每个被帘子隔起来的床位,轻轻撩开帘。

      面无血色的商陆就躺在那里,脖子上连着一根很粗的管子,血液从中流出来到旁边的机器里,又从机器中流出来到另一根管子当中,至于这根管子连在了哪儿,薤白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商陆身上盖着一层很薄的毯子。

      商洋又开始哭,哭喊着“哥”,然后跪在床边泣不成声。

      张巧智抹了抹眼泪:“说说话,该说什么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薤白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床上的人无比陌生,好像是自己的大脑在抗拒着这种现实一样,让他拼了命的想要否认那个人就是商陆。

      他的商陆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么虚弱的时候的,他的商陆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扛起来转圈的,他的商陆……只要他喊一声、就一定会回应自己的。

      “商陆?”薤白靠到床边,低头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商陆的头,但又不敢去碰,“商陆,我不记得你早上和我说过什么了。我们说了些什么呢,早上吃的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吗?你肯定记得。你能……告诉我吗?”

      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只有生命监控设备还在定时发出声响,来汇报着商陆暂且没有死亡的现实。但心电图却始终是一条笔直的线,像是在讽刺着这种企图保持着死者生命的现实一样。

      “这个ECMO的机器,一般我们会使用两到四周,可以代替心脏搏动来完成血液循环。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患者的心脏可以恢复自主搏动,其他器官也没有严重衰竭,那就算是暂时脱险。现在还不好说具体的情况,估计辐射也影响到了脑电波,所以他还没办法恢复意识。”医生尽职尽责地向他们解释着,“我们知道商博士是对物理学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们必然是会竭尽全力挽留他,但同样也希望家属们可以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这番说辞,看似充满希望,实际上就只是在暗示着让人平静地接受绝望罢了。

      这种撕裂感让薤白如鲠在喉,想要破口大骂,但又不知道究竟该骂谁、骂什么。

      什么实验啊究竟是,究竟是什么实验居然需要搭上商陆的命?

      无论是什么实验,蒲薤白都认为不值得。

      哪怕不去做那个实验的话全人类活不过数百年,哪怕不去做那个实验的话下个世纪世界就会毁灭,哪怕世界三战就指望着这个实验来终结、哪怕人类文明就指望着这个实验来得到突破,哪怕如此这般,蒲薤白都觉得不值得。

      道德、正义、人民、国家、世界,此时此刻在薤白的心中全都失去了意义,他曾也拯救过那么多人,但现在他认为,自己救过的所有人都不值得活下去,那些生命加在一起,都远远比不上商陆一个。

      那天之后薤白每天都会站在ICU门口等待着探视的时间,每天都会重复着消毒、换防护服的动作,每天都会坐在商陆的病床前,对着心电图仍然是一条直线的人聊天。

      “我向领导请了长假,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儿吧?”

      “回头我去把护照申请回来,然后我们再出国去旅游啊。我们再去一次大阪的USJ吧,我上网看到那里最近有新的主题展,就是那个室内的过山车,你还记得吧?”

      “然后再去坐那个翼龙的过山车,上次坐可把我吓惨了,这次应该不会了,这次我肯定会更有出息。”

      “所以,怎么说呢,就是……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说话?”

      “我最近每天都在寻找特别大特别甜的草莓来着,只有进口超市里会有,我每次都去买一盒,放在包里备着,怕你哪天突然醒了说想吃。”

      “你什么时候说过想吃草莓的来着?我就光记得你跟我说草莓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水果了,哈哈,还有番茄反而是一种水果。”

      “等你出院了,每天都我来做饭怎么样?你不是说你想吃我做的惠灵顿牛排了吗,我再做给你吃啊。到时候我会申请换部门,我要换一个朝九晚五的部门,比你提前到家,然后你到家就可以吃饭了。”

      “商陆,”薤白轻轻捏着商陆冰凉的指尖,“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迟了?是不是让你等得太久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还觉得你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该怎么哄你呢,亲你你都没有反应,话说你的嘴唇也太凉了吧,根本一点儿都不像你。”

      再这样下去的话,薤白怕自己会忘记商陆的体温,忘记商陆身上的味道,忘记商陆说话的声音。他怕以他的记性来说,他们之间相伴走过的二十余年逐渐都会变得模糊,怕那些曾经让他无比心动的细节都会被他遗忘。

      以前觉得商陆在身边是理所当然,现在的薤白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认为理所当然应该在自己身边的商陆、一旦消失的话,那么自己也理所当然的需要跟随着一起消失了。

      “没关系,如果你实在累了,实在懒得搭理我……”薤白安静地微笑着,伏在商陆耳边,小声说,“那等到了那个世界,我再去烦你。所以你记着,走之前给我一个暗示,我怕跟你隔得时间太久,就找不到你了。”

      那天深夜,蒲薤白在ICU门口的走廊上小睡的时候,商陆的主治医突然跑过来晃醒了他,又惊又喜地说着:“快醒醒,快,商陆的心跳恢复了!”

      由于不好判断这算不算是回光返照,医生们不敢怠慢,深夜召开了讨论会,搞了一场学术性极高的MDT。从各个器官的代谢情况来看,最终医生综合了意见,认为商陆的确是有了好转的倾向。

      求神拜佛了一个多星期的张巧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兴奋得差点儿晕厥过去,商洋也激动得连夜赶到医院和大家汇合,商博强和森少木一起听着各个科室的医生们的结论。

      而薤白就只是站在ICU门前等待着有人能把他领进去,他在那一刻冷静下来想了想,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说不定商陆是在听到自己也想跟着一起一了百了之后,才努力又让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薤白发誓,今后自己只为商陆一个人而活。

      心肺功能恢复两天之后,在医生的谨慎判断下,ECMO终于被撤掉了,很快商陆也被从ICU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薤白就很喜欢趴在床边看着商陆起伏的胸口,看着生命体征监控仪上那好看的心率曲线。他会时不时地跟商陆说说话,再时不时地捏一捏商陆的手和脚,想要让对方醒过来之后不会被抽筋这种小事困扰。

      氧气面罩戴了一个星期,商陆终于重新睁开了眼,虽然那次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球就立刻又昏睡过去,但瞳孔反射还是让医生们惊喜不已。

      “现在已经不是昏迷的状况了,体力恢复之后应该就能维持较长时间的意识清醒,耐心一点儿。”医生们把商陆的这种康复称作奇迹,每天来病房里视察的频率都高了不少,大家逐渐了解了薤白究竟是商陆的什么人,偶尔还会跟他聊聊同性伴侣在社会上会不会有什么不便。

      薤白一时之间想不到任何不便,只好惭愧地笑着说:“我从来没觉得受过歧视,可能是我被他保护得太好了。”

      想来,自从十六岁那一年遇到商陆,蒲薤白的人生就再没有过严格意义上的坎坷。工作上的繁忙和惊险虽然也有过数次,但那些真的没给薤白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多年之后,薤白还能再回想起来的感动,简直屈指可数。

      屈指可数的那些感动也几乎都是商陆带给他的。

      有人会觉得空气这种东西,每天都在呼吸的时候根本想不到要去感谢,但当空气被抽干的那一刻,人也就活不下去了。

      对蒲薤白而言,商陆大概就是空气吧,是活下去所必须的存在,比自己的生命还要更重要的存在。

      “今天小洋带着他小女儿过来了,小不点儿还在问呢,叔叔怎么还在睡啊。哈哈,现在的小孩儿学说话可真是早,这才刚两岁,说话就跟个小大人一样。小洋最近在研究要把小女儿送去哪个幼儿园呢,当初他家老大上的那所幼儿园已经被改成咖啡厅了。我听了以后吓了一跳,感觉才刚两三个月没过去他家那边,周围的格局都变了。”某天午后,薤白像往常一样一边给商陆按摩着小腿,一边絮絮叨叨地聊着日常琐事。

      “不过倒是听说那家咖啡厅的布丁还挺好吃的,有好多口味,我们回头也去尝尝吧?”薤白问完,自己无奈地笑了一声,然后抱着商陆的脚愣神。

      “好啊。”沙哑的声音突兀地撩拨着薤白的心弦,有那么一瞬间,薤白以为自己是朝思暮想出现了幻觉。

      他僵硬着脖子,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看到商陆还是闭着眼睛,惊喜的感觉转为失落,薤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也该好好睡一觉了。“不管是不是幻听,反正我听到你答应我了,所以,要慢慢好起来啊。”

      “嗯。”

      嗯?

      薤白盯着商陆的喉结,在观察到明显的上下起伏之后,吓得用力捏紧商陆的脚。

      商陆也是没想到,自己在每天听着薤白的声音而努力醒过来之后,得到的居然是捏脚的对待,而且捏得还挺疼,疼得他不得不用本来就没攒多少的体力皱一下眉。

      在看到商陆皱眉之后,薤白立刻松开对方的脚,一边道歉一边靠近商陆的脸:“商陆?”

      “嗯?”商陆耐着性子回应着,随后似乎听到了薤白的哭声,紧接着就是护士铃的声音,很快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有人拍了拍他的脸,喊着:“听到的话就睁开眼睛,能睁开眼睛吗?”

      商陆真的是懒得睁眼,但他确实很想看看薤白的样子,所以提起一口气费劲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等待着瞳孔适应当前的光线。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到医院了,用力回忆的话,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用平板接收数据这一步。结合目前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并且浑身无力的现状,他大概能推测出核聚变产生的热能摧毁了核反应堆的墙壁,造成了瞬间的强辐射。距离核反应堆相对近一些的自己,恐怕就相当于被具有毁灭性的激光扫描了全身。

      这要是再靠近一点儿,估计自己浑身上下的DNA都要被轰断了。

      看来总控室和核反应堆之间的距离和防护墙还是派上用场了,虽然当初商陆也不是抱着将来有一天会核爆的目的来规划的实验室吧,但万中有一,留一手总归是好的。

      在医护人员的欢呼和掌声下,商陆终于被判断为临床性质的摆脱了生命危险,他也不知道大家在高兴个什么,那欢呼声在他听来就很讽刺。

      几百个亿的投入,一瞬间就毁了。

      不过也罢,商陆看着在一群人当中又哭又笑的薤白,心中的遗憾全部消失,只是庆幸自己当初步步谨慎。

      “商博士,谢天谢地,你可算是撑过来了。”在商陆恢复意识的一个礼拜之后,首都军区的军长、消防部门的领导、中科院的高管们陆续前来,探病的礼物堆满整个病房,赞扬的话也是层出不穷。但是商陆知道,大家真正想听到的,也无非就是事故的原因。

      “我们其他团队的物理学家去调查了,但是大家看起来没什么头绪,当初建实验室的那些人也天天对着图纸支支吾吾的。商博的团队里有些人早就恢复意识了,但是大家对那天的事记忆很模糊,只是说商博让他们跑,他们就都跑了。”领导们看起来是真的发愁坏了,握着商陆的手拍了又拍。

      商陆看着领导们花白的头发,误以为自己昏迷了好几年,但是醒过来的那天他就已经确认了时间,自己也不过就只是昏迷了三十六天而已。“我们设计的磁场恐怕使得等离子出现了瞬时的高误差性加速度,这也是我今后想要着重验证的现象,至少在演算和模拟当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目前来看原因大概有以下几点,一是核反应堆掺入了杂质,二是控制磁场的电路出现的短接,三是实验发生了目前理论无法解释的现象。”

      领导们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几个部门之间的人互相对视着,开始尝试着推卸责任。

      薤白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但听着听着,突然开口下达逐客令:“不好意思,探视时间到了,商陆现在需要休息。”

      商陆愣了一下,他自己还没感觉到累来着:“我没事啊,还能再……”

      “你累了。”薤白伸手挡住商陆的眼睛,起身拉上病床的帘,“毕恭毕敬”地送走了各位领导,然后气冲冲地回到商陆病床边:“这些大人物是怎么回事儿啊,话说得都挺好听,其实就是想跟自己撇清了关系吧?”

      商陆笑了一声:“毕竟牵扯到几百个亿呢,而且也确实有人因为这场事故去世了。”

      “那也不该来强求你去思考问题原因啊,你还是病人呢。”薤白嘟着嘴,像是在替商陆打抱不平,“要不是你判断精准,及时冷却,方圆一公里就要被夷为平地了,我听说。”

      “唉,我天生对气压和空气湿度就很敏感,不过冷却这个事儿……我这还是听了王曜华的意见,提前准备了双倍的冷却材料,结果还是没能完全抑制。”商陆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叹气之后胸闷的感觉就会很明显,所以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

      薤白比曾经更关注商陆的这些小动作,能够精准看出对方是哪里不舒服,他拉下来吸氧用的鼻导管,帮商陆戴好:“别想了,休息一会儿。”

      “薤白。”

      “嗯?”

      “你最近怎么都没去上班儿啊?”商陆其实从前两天开始就很想问了,但他又怕自己一问、反而提醒了人家,怕薤白又像曾经一样为了工作而把自己丢在一边。

      “我请了长假啊。”薤白拿来血氧仪帮商陆夹在手指上,提起工作时,语气不痛不痒的,“因为之后要转部门,所以以前在刑警总队攒下来的年假可以一口气全都请了。”

      “转部门?”商陆一惊,“什么部门?”

      “情报部门,算是个处长吧。”薤白朝商陆笑了笑,“偶尔开个会说一说方针,向上级写写文档什么的。”

      商陆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消化这件事,要是说经历一次核爆就能得到蒲薤白百分之百的爱情,那他觉得这几百个亿花得相当值啊!“为、为为什么?”

      “哈哈,怎么都结巴了,就这么震惊?”薤白把商陆的床调整成平卧的状态,同时把毯子向上拽了拽,给商陆裹得严严实实,“你出事之前不是问过我吗,如果你让我放弃事业,我能不能二话不说就放弃。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答复的机会,商陆,如果你要我放弃事业,从今以后就在家里陪着你,那样我也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啊,所以……”

      薤白含着眼泪,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挤出一点儿笑容:“所以求你别再像这次一样吓唬我了,求你不要离开我。”

      人都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而立之年,商陆和蒲薤白分别在自己所处的事业领域拿到了优秀的成绩。

      不惑之年,他们选择放弃荣耀,只窝在爱人的身边。

      商陆出院之后身体也迟迟无法恢复到曾经的健康,但是他与薤白谁都不心急。既然走路走得太快就会喘,那就慢慢地走。假如今后上床都没办法持续太久,那就靠接吻来传递爱意。消化能力远不如曾经,那么饭菜就准备得少量丰富、充满营养。两个人过日子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一样都让他们感到很甜蜜。

      虽然这次死里逃生的人是商陆,但就连薤白也跟着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他们意识到,带着曾经的记忆重生的话,下一次人生就会朝着真正想要的东西而努力了。

      “跟你说实话,真没想到你会离开刑侦总队。”在薤白调职多年之后,郑文也终于熬到了退休的年纪,出于对老前辈的尊重,薤白勉为其难地参加了郑文的欢送会,在和郑文敬酒的时候,接到了对方眼神的暗示,随后跟着郑文一起离开了饭桌,到饭店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郑文说起了心里话:“当初在暴力犯罪侦察组里看到你的名字,唉,我现在还记得当时那种震惊的感觉,有种命运的感觉,你能懂吗?”

      薤白摇了摇头,在看到郑文拿出烟来的时候,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郑文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的烟:“这么不喜欢烟味儿?”

      “我爱人身体不好,所以我就很介意这些带有刺激性的味道,”薤白朝郑文抱歉的笑了笑,“抱歉,您抽吧,我站远一点。”

      “哦哦,商陆是吧,当初他被卷进去的实验事故我可是很有印象……多少年前的事了?”郑文收起烟。

      “六……啊,七年了,哈哈,都是七年前的事了。”薤白其实也没有非常感慨,这七年来他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幸福,好像是青春期的感觉又回来了一样。

      “唉,他可真是命大。”

      “应该说他是真的天才,没有他在场的话,伤亡根本无法估算。”

      “天才啊,也对,也确实应该这么说。”郑文咋舌点了点头。

      “郑局长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薤白不打算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他想趁着商陆睡觉之前回家来着。

      郑文再次点头:“我就要退休了,但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案子,把那些事情压在自己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生。你说我自私也好,怎么都好,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你。”

      “好。”薤白痛快地答应。

      “你们上高中那时,不是赶上了城建大厦的杀人案吗?你们在花园里遇见的四个年轻人,全都在周莨菪家里被杀,然后被分尸。而周莨菪一家三口也都死在了那房子里。那时你们太小,很多细节没有告诉你们。”郑文摸了摸花白的头发,“根据我们的推理还原现场的话,四个年轻人首先是被用药物迷晕,之后周莨菪的父亲动手。分尸的环节进行到一半,恐怕周莨菪的母亲终于崩溃了,想要逃出去。

      “周莨菪的父亲为了不让妻子逃跑,把她揪了回来,两个人发生了极大的争执,最后周莨菪的父亲顺手捅死了他妻子。而目睹这一切的周莨菪,为了给帮助母亲,所以亲手弑父。父子二人互相杀红了眼,两败俱伤。按照血迹和现场情况来说,周莨菪最后应该是爬到了门口,血迹就在玄关那小块儿地毯那里戛然而止。

      “这当然了,很有可能是一个巧合,也许周莨菪的体力就只能支持他爬到玄关,但他的尸体最后那个动作,还有手上的血迹,怎么看都像是在临死前揪住了什么。”郑文说着,比划了一下伸手抓人的动作。

      “就是因为这个动作,我一直认为现场还有第四个人,在逮捕孙朝晖之前,我们一直认为孙朝晖也在现场,他监视着那一家人互相残杀。”郑文痛苦地皱起眉,“但逮捕孙朝晖之后,我们在审问时特意下套试探他是不是出现在周莨菪家了,他虽然承认了,可却怎么都说不出现场的样子。”

      薤白的心跳开始加速,几十年前早就模糊的记忆正在喧嚣着想要被释放出来。

      “我到十七层布置了窃听器。”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王曜华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薤白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昂头看着白雾散去的样子。

      “孙朝晖的死刑早就已经被执行了,我们一直以为他死前大概会透露什么,但是一直没有。”郑文原地跺了跺脚,“他那个弟弟,孙朝阳,也什么都没有招供。那个一口咬定全都是自己和他哥哥干的的那个样子啊,我……从警多年,直觉告诉我他们是在包庇着谁。本来还可以再多问问的,结果那时候上面要求死刑执行率,就草草了事了。”

      薤白转过头看着那因为年迈而变得比曾经更加矮小的郑文局长,回忆当初见到郑文时对方年轻气盛的样子,恍惚间以为记忆中和现实里的不是同一个人。

      “一想到有个穷凶极恶之人在法外逍遥,我就觉得自己是几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还不够。”郑文看着薤白,仿佛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到底哪里做错了,我们的社会,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呢?”

      薤白在回家的路上想象着郑文对他描述的场景,他想象着浑身是血的周莨菪爬到家门口攥住谁的裤腿,想象着那人求救的样子,想象着被求救的人甩掉周莨菪的手、目视对方咽气。

      几十年过去了,薤白对周莨菪早就没了恨意,只觉得那人被父亲逼迫致死的样子实在有点儿可怜。如今想想,要是周莨菪摆脱了原生家庭的话,兴许也会有一个正常的未来吧。

      “我回来了。”薤白回到家,看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商陆,无奈又心疼地笑了笑,走过去想把对方抱起来放到床上。

      但只是稍微一碰,商陆就醒了:“回来了啊,怎么样,郑局退休排面够大吗?”

      “嗯。”薤白扶着商陆走进卧室,有意无意地聊起郑文对他说的周莨菪案的细节。

      商陆对那个凶杀现场记忆犹新,同样记忆犹新的,就是张航在那个现场来回溜达的样子。

      “当年我没敢告诉你,其实你叫我把王曜华支走的那天,王曜华跟我说了很多玄学的事情,什么阴阳之类的。”薤白把商陆安顿在床上之后,坐在床边抱起双臂,“我后来跟我爸去峨眉山旅游,到过山顶的那个寺庙,里面的道士在看到我的时候向我合掌敬礼。我爸说那是因为道士看出来我的灵魂很干净之类的,我当时觉得特别扯淡,但是一想到王曜华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么形而上学的吗。”商陆笑着吐槽。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

      “我是物理学家啊,这事儿我要是相信了,不相当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可是你以前不也经常吐槽物理的尽头是神学吗?”

      “那就只是吐槽而已,人类总是万事想要搞清楚原因,可是人类的思考能力是存在一个极限的。我们永远无法想象出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这就是极限。所以,宇宙大爆炸、宇宙之外、暗物质这些都是什么,大家想不明白,就会认为是上帝给了宇宙第一推动力,也就是说,那些我们解释不清的,是神做到的。”

      “那是怎么回事呢,到底是不是神呢?”

      “是不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商陆笑了一声,“是也好,不是也好,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我们也许根本不需要任何原因,我们的存在可能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只是注定的巧合。然后人类把这种巧合命名为命运,是不是挺搞笑的。”

      薤白侧躺下来注视着商陆的双眼:“搞不懂你到底是物理学家还是玄学家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物理学家,”商陆搂着薤白的脖子,“我悄悄跟你说,回去研究室的这两年,我分析了一下当初发生事故的数据,发现其中真的包含了很多超越我们理论的加速度。”

      “麻烦你说点儿我能听懂的话可以吗?”

      “意思就是,我虽然没有找到可控核聚变的方法,但是我找到了一种终极核武器的模型。一颗,整个太阳系都会发生连锁核爆,别说是人了,一颗灰尘都不会剩下。”

      薤白浑身一抖,吓得抱紧了商陆:“你是在逗我吗?”

      “哈哈,不是,”商陆亲了亲薤白的额头,“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消息万一落在反人类的人手中,我可能就要被逮捕、然后没日没夜的研究灭世武器了。”

      “那些数据……那些数据万一流出去的话,那样你不也危险了吗?”

      “是啊,所以我对外称数据根本没有被导出来。”商陆揉着薤白的头发,“所以别害怕,我可是很谨慎的,好不容易你愿意为我放弃高尚的事业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两年可不够,你好歹也得给我努力再活个四五十年。”

      “嗯……不过往好处想想,我倒是不会得癌症什么的。”

      “是吗?”

      “是啊,你想想,我在一瞬间承受了一般癌症患者十多年都承受不了的全身性化疗,别说癌细胞了,体细胞都差点儿全灭了。”

      “别再说那么恐怖的事了好吗!”薤白气得想打人,但又不舍得真动手。

      “好在DNA还健在,还能撑一段时间,目测十几年吧。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人生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那我只想做开心的事。”

      “你又在吓唬我了……”薤白说着就哽咽了,小声嘟囔着,“十几年也太短了……”

      “薤白,以前我不相信人有来世,但我当初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你选择了其他的事业,我们活得似乎更开心一些。我就在想,那是不是指平行宇宙里我们的意识呢?”商陆闭上眼,困意让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平行宇宙的模型一直存在,只是我们人类无法验证。但无法验证的东西,不一定不是真的。”

      “商陆?”薤白听着对方声音越来越小,有点儿害怕地喊了一声。

      “嗯?”

      “你要睡了吗?”

      “嗯……抱歉,太困了。”

      “明天早上要吃什么?”

      “嗯,三明治吧。”

      “那我做好了等你,你要醒过来啊。”

      商陆扯出一丝笑容,睁开眼又亲了亲薤白的嘴唇:“怎么还真被我吓到了呢,放心吧,我近期还死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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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include the 18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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