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许》喜央

3、03

　　曾莱攒了近两个月，终于把那三百块钱给还清了。
　　把钱交给周哲远的那一天，她如释重负。

　　但马上又有另外一件事让她头疼——期中考试。

　　曾莱考试前一周每天都在座位上咬笔头，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公式她是一窍不通，也压根分不清到底谁和谁能产生化学反应。
　　周哲远一张化学卷子都要做完了，曾莱还停在第一面。
　　“你上课没听？”周哲远看着她那张几近空白的卷子皱着眉头，就连那唯一做了的几道题都还错了一大半。
　　曾莱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每一科的笔记本上都整整齐齐的记满了笔记，还用不同颜色的笔给分了类。她力争道：“我听了！”

　　周哲远把那些笔记本拿过来随便翻了翻。
　　看似认真，实则没用。

　　“老师每次课上讲的，你没必要都记下来。”他拿了只红笔在曾莱的笔记本上画了个圈：“这一段话，只有这一个公式是精华，你都记下来的话，老师讲这个公式的时候你又没听，又没法理解。”
　　曾莱看着他手里的动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周哲远有些无奈：“你怎么会想到选理科？”
　　曾莱老实说：“我妈说理科好就业。”

　　“...”

　　“算了，马上期中考试了，你要不要抱下佛脚？”周哲远的眉头皱的更深。
　　曾莱问：“怎么抱？”
　　周哲远抬了眉：“我给你把重点公式画出来，你到时候直接套公式好了。”

　　她看着周哲远在她的笔记上圈圈画画着，顺带着还给她压了几道题。
　　这让周哲远在曾莱心中的地位又抬高了些。

　　“周哲远，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曾莱的眼神里有些崇拜，有些羡慕。
　　周哲远瞥了她一眼：“当然有。”，他话锋一转：“你不看题研究我干嘛？”

　　—

　　经过周哲远一个星期的恶魔辅导后，曾莱终于揣揣不安的度过了这场期中考试。
　　化学和物理的的最后两道大题几乎都是周哲远讲过的原题，而曾莱向来记忆力好，都给过程背了下来。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她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回到班里，她在人群中寻找周哲远的身影，却找了个空。
　　没等她和周哲远碰上面，张羡便拉着她回了家。

　　期中考试后的那个周末，曾莱一直都在期盼着周一的到来。

　　周一还没进校，曾莱就看到乌压压的人群挤在了学校门口的光荣榜前。
　　她透过人群依稀看见了周哲远的名字，排在了理科第一的位置上。
　　她替他开心，却也失落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和他出现在同一张榜单上。

　　班里已经来了好些人，曾莱远远的就看见了她旁边座位上的身影。
　　周哲远这个周末去剪了头发，比之前要更干净利落些。
　　见曾莱来了，他习惯性的从抽屉里掏出鸡蛋和牛奶递给曾莱，“老样子，曾莱，替我全吃掉吧？”
　　曾莱已经记不清她到底替他吃过多少鸡蛋，喝过多少牛奶。虽然在家里已经吃过早饭，但是她没拒绝，还是接了过来，帮周哲远吃早餐仿佛变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暗号，除了天地，只有他们懂。

　　“你知道吗，我们要按成绩来排座位了？”同学A嗓门大，这一嚷全班都听见了。
　　很快就有人接嘴：“啊，那我们现在的位置就要被打乱了？”
　　“好舍不得啊！”

　　曾莱边吃鸡蛋，边用余光看了眼周哲远。
　　他仿佛没有听见别人的议论声，依旧自顾自低着头写着试卷。曾莱有些失落，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些什么，或许是周哲远的一个眼神，或许是他的一句“好舍不得”。
　　抱着这种细腻的少女心思，曾莱吃完了那个噎人的鸡蛋。

　　早自习下了后，班主任把所有人喊到了走廊上，按照班级排名，喊一个进去一个，自己挑座位。
　　一点儿也不出人意料，周哲远是第一个进去的。
　　透过玻璃窗，曾莱看到了他径直走向了原来的位置没变，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周哲远抬了头看向窗外。

　　排在曾莱前面的人陆陆续续的往教室里进去，每进去一个人，她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选她的位置。或许是曾莱上辈子做尽了善事，也或许是她的那颗心感动了上帝，前面的二十几个人真的没有一个选择她的位置。
　　班主任念到曾莱时，她几乎一点没有犹豫，奔向了自己的座位。

　　“嗨，同桌。”她兴致勃勃的和周哲远打了个招呼。
　　周哲远倒是没什么反应，头也没抬的回了她一句：“还是你啊。”

　　在排完座位后，曾莱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排名和分数。
　　没有她想象中的差，算是一个量力而行的分数，但是离她旁边的周哲远，依旧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的化学和物理勉勉强强的及格了，要不是她的强项语文和英语给她加了分，她恐怕真的要在班级里成为倒数了。

　　化学卷子和物理卷子发下来时，曾莱正趴在桌上午睡。

　　窗外已经开始有了稀薄的蝉鸣声，一深一浅，一深一浅。
　　偌大的教室，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外，便是纸笔沙沙的声音。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周哲远没睡，他看了眼旁边正睡的香到流口水的曾莱，嘴角弯了弯。他把窗帘拉上了一半，抽了空帮她在卷子上做了二次批改。

　　那段和周哲远同桌的日子，在曾莱的记忆里过的飞快。
　　她甚至来不及细细剖析那种懵懂的感情，高一便结束了。

　　高一的暑假曾莱没什么印象，只觉得很热，热过之后，就开学了。
　　再见到周哲远，他个子已经蹿高了许多，比曾莱要高出一个头的距离。他还是看起来清爽干净，但是经过一个暑假后，还是要比之前晒黑了些。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不再是同桌了。

　　不再是同桌后，她和周哲远的交集也逐渐减少。
　　蹿了个头的周哲远在学校里更惹人注目，但是曾莱却迎来了她的青春期，她暑假的时候和母亲回了一趟乡下，那会儿她还不懂防晒，结果晒了一脸晒斑出来。
　　后来还是张羡给她拿了一支防晒后，她才开始注意到。

　　曾莱的新同桌是个女生，成绩一般，带着一副很厚的黑框眼镜，沉默寡言。
　　她们同桌了一个星期都没讲上几句话。
　　曾莱也逐渐变得要比之前沉闷了些，不像和周哲远同桌时那样，偶尔还会和旁边的同学聊上几句。

　　高二上学期，理科的课程越来越难。
　　曾莱跟不上班上的进度，全靠语文和英语给她提分。几次小测验下来，本来还能勉勉强强及格的物理和化学，这下也不能及格了。
　　有时候曾莱还是习惯性的那题问同桌时，才发现自己的同桌早就不是周哲远了。
　　周哲远那儿热闹依旧，她好像离他的世界又远了一步。但回头看过去，他们同桌的时候，也从未聊过各自的生活，她或许从来就没有踏入过他的世界。

　　除了周哲远前同桌这个身份，她曾莱一无所有。

　　—

　　二零一五年的冬天，临市一夜气温骤降，几近零下。

　　曾莱本就体虚，一下就病倒了，直接烧到了四十度。
　　曾母给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每天在家不是喝药便是去医院打针。
　　直到烧好不容易退下来，曾母才放心曾莱一个人在家休息，自己去了裁缝铺开门做生意。

　　趁着曾母出门那会儿，曾莱上了很久不上的小企鹅。
　　她想给张羡发条消息，让她把这一星期的笔记借她补补。可是刚登上去，小企鹅就咳嗽了两声，显示有人加她。
　　曾莱点开跳动的小企鹅来看，没想到竟然是周哲远。

　　两天前发来的好友申请。

　　曾莱生怕自己看错了，连忙去班级群里再三确认，头像网名都对的上。
　　她连忙点了通过，生怕晚了一秒。

　　z：【你病好了吗？】
　　明明是上课时间，但是周哲远却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曾莱朝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点着。
　　会吐泡泡的鱼：【好多了。】

　　周哲远没回，曾莱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了一会儿，又主动发过去一条消息。

　　会吐泡泡的鱼：【现在不是在上课吗？】
　　z：【嗯，讲太慢了，我都学过了。】

　　周哲远回复的很慢，像是在课上偷摸着用的手机。曾莱其实有些惊讶，像周哲远这样的好学生也会在课上偷偷用手机。
　　曾莱犹豫了下该回什么，她不想就这样草草结束话题。

　　会吐泡泡的鱼：【你怎么突然加我？】
　　z：【关怀一下前同桌。】
　　会吐泡泡的鱼：【/流汗】
　　z：【现在都没人帮我吃鸡蛋了。】
　　会吐泡泡的鱼：【鸡蛋很有营养，你可以自己吃。】
　　z：【我不喜欢。】

　　曾莱从椅子上起身，给自己去倒了杯热水，又多披了件衣服。
　　窗户外白蒙蒙的一片，像起了一层大雾一般。

　　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

　　曾莱再回到电脑前时，周哲远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z：【/照片】
　　z：【帮你做的笔记，回学校来找我拿。】
　　曾莱把杯子放到一旁，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照片上的字迹一点儿也不潦草，能看出的做笔记的人是很用心。曾莱看了那张照片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把它保存了下来，上传到了空间的私密相册里。

　　会吐泡泡的鱼：【谢谢你，周哲远。】

　　那是曾莱家电脑的输入法，第一次认识周哲远这个名字。

　　z：【下雪了。】

　　曾莱把窗帘掀开一边往外看，透过被雾气填满了的窗户什么都看不见。她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冷空气顿时朝她袭来，鼻子和脸一下子冻得通红。
　　空气中飘着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雪籽，她伸出手，雪籽落在了她的手心里，很快被她手心的温度给融化，成为一颗小小的水渍。
　　地上、远处的屋顶上没一会儿便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曾莱终于舍得收回手，关上窗。

　　z：【看到了吗？】
　　会吐泡泡的鱼：【看到了！】
　　z：【你喜欢冬天？】

　　曾莱一下子愣住了，其实之前她对一年四季都无感，只是她现在好像有了更喜欢的季节。

　　会吐泡泡的鱼：【我喜欢春天。】
　　z：【？】
　　会吐泡泡的鱼：【春天很美好。】

　　曾莱知道，美好的不止春天，更是周哲远。
　　在春天，她遇见了她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