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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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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轻颤,注、猱、揉、吟指法变换间,琴音时而轻灵清越时而沉着浑厚,或舒缓或激越或凝重。余韵袅袅,象外之致。如画中山岚萌动,水墨烟云,又似一缕青烟,似断还续。琴弦牵动了心,一点一点的怅惘升腾而起,却终究空空落落。
动人的琴音,廖了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这位月辰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差距之大,好比天上的云彩和地上的泥巴,正所谓云泥之别,段数差的还是蛮大。
月辰:“廖公子可还满意?”
“高手!”廖了点头如捣蒜:“叫我廖了就好,公子不必了。”
(这地方不是窑子么?可认识来听靡靡之音的,这种曲子弹奏给谁听啊?)
月辰含笑颔首,从善如流:“廖了的谱子在下已然过目,甚是深奥。”
“看不懂吧?”廖了小人得志笑得得意。“看不懂就对了!”
要是看懂了还了得?除非你是穿越过来的。就是穿越过来的也要学过才看的懂。
“确实。”月辰也不介意。“不知那谱子该如何识别?”
“月辰说话文绉绉的,又不是在念书,不累么?”他不累,廖了累得慌。懒得装斯文,廖了眨眨眼,笑得天真烂漫:“你琴艺那么好,怎么在这种地方弹琴?”
“人生诸多不如意,又岂能事事顺心?得过且过罢了。”话虽这么说,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丝毫没有落寞之色。
生不逢时啊!月辰要是到了现代,那可是大师级的人物。
见月辰不愿多说,廖了清清嗓子准备高歌:“那个谱子用处不大,你不用识别。我琴弹得没你好,不如把瑶玉妈妈要的几首歌唱给你听,你自己看着和曲子吧?”
“如此也好。”
廖了从王菲的《明月几时有》唱到周董的《发如雪》,唱完了指定的六首歌又附赠了一曲《白狐》。
从第一句阴阳怪气的“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一个媚眼儿抛过去,唱到最后正正经经的“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廖了眨巴几下眼,笑得开心:“这个是白送的~”
月辰一时怔愣,尔后垂首浅笑。脸上一大块儿红印的狐狸精?那双灵动的眸子,纯洁中一抹狡黠,清澈如山林中的浅溪。刚见面时还有一丝警惕,熟悉了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倒像是山野里的野狐。
半个时辰完成自己的工作。
确定月辰将六首瑶玉点名的曲子一个音儿不差的弹奏下来,廖了坐在一边和月辰聊起了家常。
独未悠口不能言,要说点儿什么还要写出来。
这不算什么,廖了可以忍。独未悠言简意赅到忽略诸多重要非细节性情节是廖了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廖了才来这个世界没多久,遇见的人能叫得上姓名的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个什么价钱她是一概不知。虽然周大哥强调过穷苦人家一个月一两银子就够活,可廖了却不想穷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境地。(没良心的,人周大哥周大嫂又没饿着你……)
月辰就不一样了,什么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至古琴价格,下至琼芳楼头牌歌舞风格,月辰耐着性子一一为廖了解答。
堪称君子表率啊!
廖了甚至可以打包票,月辰就是那种传说中坐怀不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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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了的歌曲一鸣惊人的时候,她正在客栈里啃着烧鸡喊塞牙。
一边喊塞牙还一边捏着自己的胳膊算计着自己还能在半夜吃多少顿大鱼大肉。
村子里只有粗粮烧饼和野菜,到了镇上稍加改善,总算有了馒头和炒白菜。如今咸鱼翻身,咱也吃些滋补的东西。
独未悠对突然富裕起来的生活不闻不问,廖了给他烧饼他啃烧饼,廖了给他烧鸡他啃烧鸡。至于是咯牙还是塞牙,一概没有怨言。
廖了的消息很灵通,有时也很闭塞。
日上三竿,琼芳楼的小厮找上门来的那一刻,她在床上睡的正香。
某小客栈柜台前:
伙计热情招呼:“客官打尖儿啊还是住店?”
小厮笑容可亲:“我来找人。廖公子可在?”
伙计想了片刻:“廖公子?我们这儿可没有廖公子。廖姑娘倒是有一位。客官莫不是找错了?”
小厮愁眉苦脸,心想着找不到人还不被妈妈扒了皮?“不可能弄错啊?月公子说的明明就是是这里?你可有见过一个公子,他脸上有一大块儿红印。”
伙计:“红印?那位廖姑娘脸上倒是有块儿红印。要不你上去瞅瞅?不过,这会儿她还没起身呐。你得再等等。”
小厮不确定:“姑娘啊?你确定她姓廖,脸上还有块儿红印?”
伙计白胸脯保证:“那哪儿能弄错啊!她在我们客栈里住了好些日子了。”
廖了还是廖了,脸上的印记还是红红的一大片落在脸上,只不过换了身女装。水蓝色的裙子,湖蓝色的发带,嫩生生的小姑娘,十几岁的模样。
若不是那胎记长得太不是地方……
小厮一边惊叹原来瑶玉妈妈的财神是个姑娘,一边感叹这姑娘的胎记长得不是地方。仔细看看还是个挺好的姑娘,若不是那块儿红印……
忽略石化在一边的小厮,廖了大摇大摆下楼吃饭去了,神情泰然,完全没有被人拆穿的尴尬与不知所措。
知道就知道了,又不会少块儿肉。
扔下木然的小厮往楼下走,第一眼看到桌边的独未悠。居然破天荒的不在房间里?廖了诧异了三秒钟,奔过去一屁股墩到了椅子上。
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吃饭没?”
独未悠摇头。
“那你在这儿坐着干嘛?”这都几点了?廖了继续写:“不饿?”
独未悠沉默。
“小二!姑娘我肚子饿了,上菜!”廖了嗓门嘹亮。
“好嘞!姑娘要吃点儿什么?还是老样子?”伙计甩着擦桌子的抹布凑过来问。一点儿不嫌弃廖了脸上不和谐的红印。
“恩,再多加一个牛舌吧?”吃哪儿补哪儿,独未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姑娘稍等!马上就来咯!”风风火火去了。
吩咐好自己的伙食,廖了扭头招呼琼芳楼等候多时的小厮:“诶?你是琼芳楼的小厮吧?你等很久了?”
小厮一脸欲哭无泪,想说是又不能说是,陪着笑脸比哭都难看:“没……没……”
“有事?”瑶玉找自己有事?
“妈妈让小的给姑娘传个话,姑娘的曲子实在好,昨儿个到琼芳楼的爷们都赞不绝口呐。”说着递上一包东西:“这是妈妈让小的给姑娘送来的,还请姑娘赏脸收下。”
“哦,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鼓鼓囊囊一包东西,还挺沉。
“有,有。还有就是,妈妈想请姑娘得了空到琼芳楼一趟。”小厮搓着手,像桌上那只大苍蝇。刚刚才被廖了赶下去。“雪絮姑娘想要见姑娘一面。”
转眼间,廖了要的饭菜上来了。独未悠恍若未见,一动不动。
瞅一眼桌上的饭菜,廖了不耐烦了。
“恩。还有没了?”
“没了,没了。那小的先行告退了。”瞬间从廖了眼前消失。速度堪比廖了家跑得飞快的水表,比刘翔快多了。
在琼芳楼做了那么久的小厮,别的不会,察言观色总是会的。
风卷残云填饱自己的肚子,抬头看独未悠,依然不紧不慢进食中。廖了知道,有的人嗓子眼儿比较细,吃饭很慢条斯理。独未悠是那种吃饭很艰难的?
廖了目光灼灼盯着独未悠的脖子看了又看,看不出个所以然。独未悠被看得受不了,抬头,占着茶水在桌上写 :“在看什么。”
廖了也写:“看你食管是不是很细,吃饭要那么久……”
独未悠面皮貌似抽扯了一下,低头继续吃饭,速度稍稍快了一些。
琼芳楼的雪絮姑娘如今是锦绣镇的大红人。
运气也是成功的一部分。
在锦绣镇游玩儿的乐临公子,昨日荡舟湖心,忽闻歌声婉转动听,于是叹道:词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循声而去,那仙乐竟是不远处一舟上传来。舟上美人清素淡雅,乐临公子一见,惊为天人。
坊间是这样流传的。至于是真是假,廖了不清楚,也没必要弄明白。她只要知道,歌曲很卖座,公子哥儿们反响挺强烈,这样就足够了。
歌儿红了,雪絮红了,自己才有钱赚。
依旧是一身男装,廖了砰砰敲着琼芳楼的后门。
院子里端茶的、倒水的、扫地的以及洗衣裳的,基本上都认得廖了脸上那块儿红印。见了面热情的喊:“公子来啦!”
廖了来干嘛,众人不操心。
廖了今日琼芳楼一游行程与往日不同。
时间不同,游览过程也不同。
平时都是直接去月辰屋里。此次先去见过老鸨,把新歌兑换成银票,给月辰唱会儿歌,闲聊片刻去见雪絮姑娘。抬头望望,天已经擦黑了。
廖了大都是白天来楼子里,琼芳楼的姐儿们还真没见过几个。就是见过,多也是随便收拾一下,不至于蓬头垢面,却绝不是精心打扮过的浓妆艳抹。
廖了是极度不喜欢装腔作势的女人的,看着麻烦,处着累人。雪絮温婉有礼,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却不是装出来的。
两人稍加问候,便谈起了词曲。
廖了挺喜欢雪絮,没架子,不做作。和着古筝唱了两曲儿,两人闲聊起来。说着说着,自然扯到了诗词上。
廖了高中时选的是文科,诗词歌赋背了不少,拿来活学活用也还凑乎着不至于立马露馅。
雪絮是琼芳楼的头牌,只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人长的确实漂亮,至少廖了觉得人家比她漂亮。
古人是怎么形容来着?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不对,不对,这句不合适。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份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句有点儿夸张。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廖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好色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