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河水冷吗》君不入尘

1、01凶手

　　君凝烟醒来的时候，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倒杯水，发现被子的花纹竟然变了。
　　她立刻环视周围，房间不大，边上有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窗子旁有几个盆栽，碎花纹路的窗帘被风吹动飘舞着。
　　这...这是老房子？
　　等等！她不是睡在寝室里吗？什么情况？

　　“烟烟啊，出来吃饭啦！”
　　爷爷的声音？
　　她下床，走出去，只见一个穿着墨黑色衬衫的老人，正端着一盘菜往桌前走。

　　可是，她爷爷不是八年前已经去世了吗？
　　这究竟是人是鬼？

　　君凝烟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颤抖，脚底犹如灌铅一般，迈不开。
　　爷爷的骨灰盒明明是被她亲手埋进墓园的。

　　“怎么了，烟烟？愣在那干嘛？过来吃饭。”老人说着过来牵她的胳膊。
　　君凝烟立刻甩开，右手紧紧握住刚才被碰到的部位，她惊恐地看向对面的人。

　　“你是谁？”
　　君雄被她这般动作逗笑：“什么我是谁？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君凝烟脑子里闪过无数电视、小说片段，难不成她是穿越了？还是在做梦？
　　她将右手收紧，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感袭来。

　　这不是梦，她穿越了。这么离谱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关键没有任何预兆，她只是睡了一觉。

　　她得先让自己保持镇定，按电视剧套路一般穿越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复仇？
　　可她有什么遗憾呢？也没什么仇要去复的啊？

　　额...目前没想到。
　　她现在是S大的研究生，还有个相爱男朋友。家庭条件还算可以，虽然关系复杂了点，但这些事她也没放在心上。未来前途还算可期。

　　君凝烟看向面前的老人，她高二之前都是和爷爷一起住的，后来突发心梗去世。
　　难不成是上天弥补她和爷爷的祖孙情？

　　于她而言，纵使她很想爷爷，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虽有遗憾，但经过几年的时间也慢慢被抚平。
　　那就是爷爷的遗憾？是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愿？还是死有蹊跷？

　　君凝烟看着对面的老人，心中疑点重重，但也毫无头绪。
　　算了，先不想了，是梦就等梦醒。
　　是穿越，就等老天下一步的安排。
　　吃饭要紧。

　　忘了，得先看一下时间。
　　君凝烟环顾了一下周围，走到日历旁边，二零一二年四月七日，星期六。

　　看到她的反常行为，君雄不免有些担忧：“烟烟，你究竟怎么了？”
　　“啊，没事，就是刚才可能睡懵了。”君凝烟转过头来，看向他解释。
　　心里则给自己不断暗示，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能慌。

　　君雄这才放心了些，笑骂了一句小丫头，让她把厨房里的汤盛过来。
　　君凝烟听话地往厨房的方向走，打开锅盖，是她喜欢喝的冬瓜排骨汤。

　　自从爷爷去世之后，就再也没喝过了他做的这汤。
　　看着这一锅汤，莫名地鼻子有些泛酸。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拿勺子。

　　吃饭的时候爷爷还是记忆当中的模样，俩人唠唠家常，谈些小区里的八卦。
　　很多事情她都已记不清，只能应着话往下说。

　　她看向老人花白的头发，皱纹爬满的脸，肿大的眼袋，所有部位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这不禁让君凝烟有些恍惚，她突然有种大胆的想法。

　　如果她那天没上学，那爷爷心梗发作说不定就能及时就医。
　　真的呆到那天的话，那她肯定也不会去上学，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离开她呢。

　　想着想着这顿饭也吃完了，她主动收拾碗筷。
　　君雄看她勤快的样子，欣慰地笑道：“烟烟长大了，懂事了。”
　　“这收拾一下碗筷就是懂事啦？以后还让你跟着我享福呢！”这话一出，她自己顿住。

　　但君雄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去玄关处拿帽子准备下楼找老伙计们下棋，临走前还叮嘱她别忘记学习。

　　君凝烟收拾完后，开始去房子的各个地方翻看，试图找寻一些过去的记忆。
　　很多东西仍摆放在记忆当中的地方，与脑海里的家重叠，并没有什么差别。

　　转完一圈，她走到座机旁边，突然想起她男朋友。
　　江展老家也是凌怀的，只是他说他没来过几次，一直跟着父母在A市生活。
　　想着就拿起话筒拨打了江展的电话，果然不出所料是空号。

　　君凝烟听着冰冷的播报声，心里也随之产出一阵怅然。
　　如果她想改变这个世界既定要发生的事情，就代表她之后的人生轨迹都会偏航。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相对熟悉的，但更多的是未知和恐惧。

　　既然日子是要继续过下去的，那她这个周末作业也是要写的。
　　她认命地去房间找书包，开始写作业。
　　她从小习惯就很好，所有作业都在本上本子上记地清清楚楚。
　　看着拿出来的课本，原来她现在是高一。

　　高一？

　　她立刻站起来去日历那边确定日期。
　　二零一二年四月七日，是荀慧死的前一天。

　　荀慧是她的好朋友，高一上学期转学到这里，但是就在第二学期的时候因为一场闹剧溺水而亡。

　　君凝烟心里开始恐慌起来，她在荀慧死的前一天穿越来到这里，究竟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难道她的穿越跟荀慧有关？
　　是因为穿越前一晚的那场梦？
　　可是她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去救她吗？
　　可是救了她下面会发生什么，她预料不到。
　　不救的话，又良心难安。
　　这个选择题，太难了。

　　君凝烟犹豫再三，还是翻出平时记电话的小本子，找出荀慧的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
　　每一声都是凌迟她，要跟记忆当中已经去世的人通话，这件事太需要勇气。

　　“喂？”接通了，电话里传来一道女声，“谁啊？”
　　“喂，说话啊？”
　　君凝烟听着这个声音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呼吸错乱，似有一股力量拉扯住她，不让她开口。

　　“你谁啊？”对方语气里逐渐有些不耐烦，旁边有人问她是谁，她对着那头说不知道。
　　君凝烟双手紧紧握住听话筒，嗓子里发出极其不自然的声音：“喂？”
　　“我...我是君凝烟，你是...你是荀慧吗？”

　　“烟烟啊，怎么了？打我电话干嘛呀？”对方一听是她，立刻变换了亲昵的语调。
　　“没事，就想问问你在哪呢？”
　　“哦，我在台球馆打台球呢，怎么了？”

　　君凝烟没有回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慧慧，明天晚上你有什么计划吗？”
　　荀慧那边有些嘈杂，她走到外面，让君凝烟再说一遍，刚才没听清。

　　君凝烟顿了顿：“没什么，就是打个电话，让你别玩了，赶快去写作业。”
　　荀慧听到这个，呵呵笑起来：“知道了，我会写的，明天晚上就写！”
　　“那你明天晚上就在家写作业知道吗？”
　　对方似乎对她的话语有些无奈，敷衍地应了好几声“知道了”，就说有人叫她，先挂了。

　　君凝烟放下电话，有些无力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
　　秒针在一圈又一圈转动，看地有些眼花。
　　她感觉自己现在哪里是穿越到了过去，而是到了地狱。
　　刚才自己的胆小、怯懦，她感受地清清楚楚。

　　她终究不是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那么勇敢而不顾一切地去拯救一条即将陨落的生命。
　　她很害怕，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害怕。
　　她突然很想江展，非常想。

　　君凝烟站起来，疯一般地去拨打江展的电话。
　　空号，空号，一直是空号...
　　为什么是空号....
　　身体滑落到地上，她捂着脸开始哭。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如果上天安排她要去救人那现在又有谁来救救她？

　　**

　　周末过去，无“异常”发生。

　　君凝烟整整两个通宵都没有睡觉，一闭眼脑海里就不断浮现荀慧的脸。
　　如果现在有人问她眼睁睁看人死去是什么感觉，她一定会回答生不如死。

　　她走在上学的路上，步伐有些缓慢，主要是因为她不敢去学校。
　　按八年前的发展，今天下午语文课的时候，老师将会告诉他们荀慧的死讯，并让他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不必惊慌。
　　那是荀慧的父亲带人拉横幅让学校给个说法，闹了一个星期，最终以学校赔偿几十万告终。

　　那时候的她不懂，现在或许懂了一点，又不完全懂。
　　很多事情，以她二十四年的阅历其实根本无法看透，更何况十六岁的她。

　　“君凝烟！”
　　身后有一道声音叫她，她转头，看向来人，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
　　看她呆愣的样子，刘晓去碰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没什么。”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刘晓继续追问。
　　君凝烟看她，这是她高中时，在班上玩的还算比较好的同学。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刘晓。
　　后来文理分班，也就不怎么在一块玩了。高中的事情，太过久远，有些都已记不清。
　　她的心智是二十四岁，而面前的人却只有十六七岁，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她。
　　按平时，她肯定都让对方叫她姐姐了。

　　“没什么，走吧，快迟到了。”君凝烟说完就加快步伐，走到前面。
　　刘晓看她突然变地急匆匆的样子，虽然心生奇怪之意，但还是追了上去：“你等等我呀！”

　　君凝烟就这样如坐针毡地度过了上午。
　　她早上一进教室的时候，就往荀慧的座位上看，她没来。

　　整个上午她都不断地往那个方向看去，期间还被老师以为在开小差，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
　　课本上的字，她根本看不清，脑子一片空白。
　　可能，她平时是成绩好又懂事的那一类学生，老师也没打算在一个小问题上纠缠，让她坐下好好听讲。

　　下午的时候，她看着语文老师走进来。
　　他先站定，打开水杯喝了一口茶。
　　君凝烟注意到，他喝茶的同时，眼睛是看向荀慧的座位的。

　　如果她记得没错，接下来将要让大家安静下来，他要跟大家讲一件事。
　　君凝烟看着他不断张合的嘴巴，思绪飘远。

　　“烟烟！烟烟！”耳边有人在叫她，君凝烟睁开眼睛。
　　黑色的？
　　床帘？
　　她立刻坐起身，看向四周。
　　她躺在宿舍的床上？
　　刚才究竟是穿越还是梦？

　　“烟烟？”林涵继续叫她。
　　君凝烟往床下看去。
　　“刚才江展联系我，说打你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

　　江展？
　　她真的回来了？
　　君凝烟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也没顾及的上身上套的是睡衣，穿起拖鞋，就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