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打工人怎么谈恋爱啊》多情只有

49、大爆料

　　10：35分，策划部周一晨会散会，赵谭踏着有几分阴翳的步伐走回办公室。

　　放下会议材料、平板和手机，不紧不慢坐下来，滑亮陷入待机的工作电脑。

　　周围人小心翼翼看了过来，赵谭冷笑一声，噼啪敲打键盘，在办公室的小群里问：【说吧，谁昨天爆料我，给我，马上，立刻！！上网说你是编的！！立刻！】

　　全办公室的人默默低下了头，把脸藏进电脑屏幕下面。

　　【赵谭：@莫金阳 @莫金阳 @莫金阳】

　　莫金阳打了个寒颤，头埋得更低，弱弱扣了个：【1】

　　果然是他。
　　赵谭快被这小孩气死了。
　　他早上开会惯常摸鱼，结果常逛的游戏论坛直接推送进来一条热门，标题里带了冠军的字眼，他心就咯噔一声，点进去一看……

　　当场被主贴里红色加粗打字吓昏过去，顶着最后一口气往下拉到评论区，看看有没有人质疑一下的……于是只看到了斑斑铁证。

　　所以，言简意赅的来说，他，掉马了。

　　赵谭当场碰翻了水杯，惹得周围同事看过来，连声致歉。但……怎么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赵谭喝了口热水压压惊，继续翻下去。终于弄清了前因后果。

　　首先要感谢他的好同事、好帮手，热心运维莫金阳，在深夜爆料了他就职过游龙的事，虽然不到半小时就自行删掉了，却因为太过劲爆被人提前截了图。
　　这届网友是什么？列文虎克生在今天都要自愧不如的，不出两小时，就连皮带骨的扒拉出了更多料。

　　接下来要感谢他的好铁粉、好同伴，热心主播池惟桐，他在直播里的一句：独向昭潭参加过大学生游戏竞赛还拿了小组冠军，让网友很快就循着轨迹，找到了当年的一组领奖照片。
　　这照片登过当地报纸，却没发表在网络上，因此就连池惟桐在内的许多网友都没见过。谁能想到这样都会被人找出来。

　　照片里那个和同伴一起举着冠军奖杯，笑出八颗大牙的傻小子，网友是越看越眼熟。咦？前阵子二九嘉年华的直播里，赵旺福在无桐的视频中浅浅露了个脸，当时也被截了下来，如今摆到一起来看，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纵然过了五年的时间，可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两张面孔别无二致，此人的容貌非但和过去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可以说有点逆生长。只有气质上，后者沉静了不少，从清澈的愚蠢转变成了成熟的社畜。

　　虽然报纸只标注了组别名称，没有那个人的姓名，可是结合其他的爆料和网上的蛛丝马迹，种种巧合都似乎在指明同一个真相——赵谭，就是独向昭潭！

　　这个三年前销声匿迹的有月山前策划，如今就职于二九互娱，平平无奇的做着传奇游戏，还在网上扮猪吃老虎，参加自己设计的游戏的比赛，把自己的铁粉蒙在鼓里，甚至说自己的坏话也不在话下。

　　现在就算莫金阳说自己全是编的也无济于事了。

　　莫金阳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扣了1也迟迟没有行动，而是等赵谭看上去正常一点了，才探出头来，挤着笑脸打招呼：“赵哥……”
　　赵谭的眼刀飞了过来。

　　没等他说话，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敲，轻轻推开一条缝，就见隔壁客户端程序员扒在门上往里探头：“打扰了……我是来看看我偶像的。独向大大，你真的是独向大大？！”

　　头上又冒出一颗头：“我也……”
　　“还有我！！”

　　赵谭深深拍了把额头。

　　很快，门口聚集的人就被大领导训斥走了。行政组还在公司总群里发了条温馨提醒，让大家好好上班不要扰乱工作环境。

　　可办公室里走得近的同事早就憋不住了，尤其是实习生，职业生涯里哪见过几个大佬啊，昨晚吃瓜就吃到失眠，今天一早好几次看着赵谭欲言又止，现在等领导一走，她立刻压低声音冲上前：“独向大大！！！跟我握手！！”

　　赵谭：“……”

　　“你们够了啊！”赵谭这辈子没有过这种明星待遇，都不知先羞先气了，只能继续瞪莫金阳。

　　莫金阳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赵哥，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你藏得够深啊！！”

　　“就是就是！好难想象！”
　　“所以赵哥你为什么离职的啊？”
　　“天呐，我跟大佬一起做辣鸡游戏，我是不是天选之子？”
　　“天选傻子吧你。”
　　“大佬请受我一拜啊！你的金句我现在还当签名呢不信你看！”

　　赵谭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耳尖通红，根本插不进话。

　　他一没想到，独向昭潭这个名字时隔三年还能引起如此广泛剧烈的关注。二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以这种方式被摊开在人前。
　　而且……

　　他看着这些天真良善的同事们，心里五味陈咋。

　　而且他们如今，也只知其一罢了。何必如此高看他。

　　在办公室的喧哗笑闹声中，赵谭的视线不自觉移向了放在桌面的手机。
　　微信里也有一些业内朋友的招呼，大抵都是吃了瓜，想到什么和他随便唠两句的。

　　但还没有池惟桐。

　　他看到了吗？看到了会说什么……自己也不是有意瞒着的。
　　他会问更多吗？为什么离职，为什么来二九，为什么曾经走到了那么优秀的位置，如今甘于堕落，他还能向应付同事这样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吗，他要糊弄吗。

　　也许还没看到。昨晚池惟桐睡得很晚，凌晨5点多才给他发了条晚安，说不定现在还没睡醒呢。

　　要不要在他醒来前自己先交代点什么？这样就不会被指责刻意欺瞒他了。
　　可是，又怎么说呢？

　　赵谭把脸埋进手掌心里，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去。身心俱疲。

　　全世界都以为他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他只觉得分外不堪。
　　现在的自己只是在辜负年少的梦想罢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担不起任何美名，高开低走的典范，摆烂的教科书。

　　他在此刻突然懂了，表面看明明是好事却为什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尤其不想让池惟桐知道。
　　不是他有多谦逊。

　　是他觉得他们会失望。

　　独向昭潭制恶龙的勇气，早就输给现实了。

　　.

　　池惟桐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了，池惟玉像个传统老干部一样对他的作风嫌弃至极，早上出门就叮嘱方姨一定要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方姨表面应了，实际还是纵容了。

　　听到楼上传来洗漱的动静，方姨立刻跑去楼梯口，探着头高声问：“童童，起来啦？午饭想……”
　　没问完，就听到叮铃哐当一阵慌乱的响动，紧接着池惟桐冲出洗手间，闯进卧室，片刻之后换好了衣服，风风火火冲下了楼梯。
　　“方姨，我出趟门！”

　　“哎？这么着急干什么去呀！哎……”方姨觉得自己实在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男主人虽然严苛一些，但终归好懂。

　　池惟桐去车库里挑了辆他哥的车就出了门，直奔二九。

　　睡了一觉而已，没想到醒来就天下大变，手机里的未读信息是之前加的那个叫小眠的模特在向他求证：
　　【桐少，你那个表哥就是独向昭潭大大？！！！！】

　　池惟桐目光一滞，CPU当场□□烧了。
　　看了看时间，自己是睡醒了没错吧，没在做什么吊诡的梦。
　　电动牙刷在嘴里嗡嗡震个不停，泡沫都快溢出来了，池惟桐才回过神，换了只手，另一只手操作手机回了个：【？】
　　想了想又撤回，自己去搜索引擎键入关键词搜索。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他还看起来非常平静地冲了个澡。只是冲到一半，猛地关了水龙头，又抓起手机开始疯狂浏览。

　　赵谭，就是独向昭潭？！

　　明明昨天还在思考两个人打起架来他帮谁的问题，今天就被告知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池惟桐一下觉得非常合理，所有缺乏证据支撑的地方都被脑子自动填补，他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全盘接受了。

　　虽然最早以前没设想过独向昭潭现实中是这样的性格，一开始也没看出赵谭有这样的才华，可是慢慢的，这两道影子就逐渐重合了。
　　原来都是他。

　　喜欢来喜欢去，都是他。

　　池惟桐握着手机平复了一下心情，点开赵谭的聊天框犹豫了一阵。他有很多想说的，但不知道从何下口。

　　比起全然不知情的普通网友，他所掌握的信息含量要更多。

　　他知道赵谭离职的确切时间，还知道具体原因。
　　虽然为了听赵谭自己亲口交代而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但他始终相信赵谭不会是德行有亏的那个。
　　如今得知对方居然就是独向昭潭，就是闷声为游龙做出爆款的那位有月山前策划。

　　他更加确信了，当年的事一定有猫腻。

　　可是网上现如今抖露出来的信息走向，已经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脉脉上一个游龙员工的进行了爆料。

　　似乎因为独向昭潭离职去了二九的事不停发酵，网友对此十分不满，自发去冲了有月山官方，认为是不是官方亏待了他。本来玩家要求换策划就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个节骨点上理由更加充分。

　　节奏太剧烈，官方不得不对此做出回应，称三年前赵谭是主动离职的，游龙并没有任何亏欠。
　　声明的用词非常有距离感，字里行间似乎还藏着什么隐情未表。

　　很快有博主截到了脉脉上游龙员工的发言，原话是：

　　【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冲官方真的好笑，真没人知道独向昭潭当年怎么离职的？他泄密被开除的啊，深究下来是犯法的懂吗？没追究他法律责任已经很给面子了】

　　池惟桐知道，从当初委托那个猎头帮忙查的实际情况看来，这个员工说得没错，除了并非开除而是主动离职这一点有差别，其余就是表面上呈现的事态。
　　可现在这个事态由网络曝光了出去，赵谭会受到怎么样的道德审判和口诛笔伐？

　　当年的事如果另有隐情，但赵谭已经被逼到躲在二九摆烂的地步，可见他手上大概率并没有利于自己的证据。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

　　赵谭又一次站在领导办公室里，和领导一对一面谈。

　　谣言堪比光速，口耳相传，几乎一眨眼整栋楼都知道了。上午还在笑嘻嘻求偶像握手，下午就已经感受到一些躲闪的目光了。

　　有一瞬间，赵谭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离职那天的走廊好像也是这样的气氛。各种探究的视线投射在他的身上，无处不在，又找不到源头。
　　窃窃私语也纷纷钻进脑袋，不善的字眼接二连三蹦出来。怀疑、鄙夷、困惑、厌恶……各种各样的情绪汇聚成实质的气压，堵在他的胸口。

　　只是，比起三年前那喘不过气的感觉。如今，他已经可以轻轻松松、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了。

　　“小赵啊，你也知道我当初是看在晴姐的面子上，顶着压力招你进来的。现在公司关于你的谣言四起，你打算怎么处理？”
　　办公室里，领导坐在实木茶桌跟前一边泡茶，一边轻描淡写地问，似乎这个事可大可小，全在一念之间。

　　那玻璃养生壶怎么看怎么附庸风雅，赵谭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我保证不会影响到手头上的项目，至于您说谣言，我想大家只是出于猎奇，讨论几句，都是网上捕风捉影的东西罢了，过几天自然就忘了。”

　　领导五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靠在座椅里沉吟许久。办公室只听得到茶壶烧水咕噜噜的响声。

　　“行吧，那个事呢，我听晴姐说过。公司是相信你的人品的，你也不用想太多，不影响工作就行。”领导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赵谭点头。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新项目上线，砸了不少广告钱，这两天楼下往来的媒体很多，那些娱记嘛你也知道的，为了流量什么都敢写，这种八卦他们最爱探究。”领导主动给赵谭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

　　赵谭一顿，垂下眼帘，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再抬起头时还是笑着：“说起来我今年年假还没请，正好这两天想休息一下，可以请您批个假吗？”

　　领导欣然点头：“当然了，年底了，好好休息两天。回来呢，把slg那个海外版本再跟小陈一起推进一下，下季度可就指着它喽。”
　　“没问题的。”赵谭微笑点头。

　　他知道自己已经给出领导想要的答案了。

　　回到办公室后，他就提交了休假审批。这次批得极快，几分钟就下来了，堪称神速。

　　赵谭见状干脆直接关了电脑，一分钟的班也不多加。
　　他站起身时，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我休两天假，周四回来，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他笑着和同事们说。

　　同事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
　　莫金阳最先按捺不住，脱口问：“赵哥，网上说你当年泄……那个事，真、真的吗？”

　　“是真的。”
　　赵谭接的非常流畅，没有半分犹豫。反倒是问问题的人卡壳了。
　　“离职的时候，确实不光彩。”他说。

　　说出来了。
　　比想的轻松。

　　走到门口时，赵谭停了下来：“但是……网上说的那件事，的确不是我做的。”
　　他拉开门把手，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