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玩一把碾压局？！》鸢洲

6、社畜（一）

　　几个呼吸之后绮连再次从伸缩缝里走出来，拍拍手捡起地上掉落的面包棍，拂落上面的灰，看都没看身后一眼。

　　生活不易，人人为己罢了。

　　两个流浪汉横七竖八躺在狭窄的过道里，身体折叠成诡异的姿势。

　　【无用的怜悯。】
　　【这种垃圾你留下一命也只是为社会增加负担而已。】

　　“呵。”绮连轻蔑的笑了声，“你是在说我不该留着你吗。”

　　【……】

　　想想自己曾经的震慑，再想想目前的处境，身体里的东西像是被刺激到，一声不吭默默生闷气去了。

　　能在老城区有一个固定居所的人一般都不太缺食物，但绮连的十根面包棍还是挺显眼，她住在最里侧的一栋居民楼三层，回家的时候隔壁门口站了个男人。

　　男人个子不高衣服皱皱巴巴，靠着墙正在低头点烟，像是被罚站的学生，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绮连看，她走过去时还朝她喷了口烟雾。

　　绮连面不改色从烟雾缭绕里穿过去，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名牌。

　　赵兴发，销售经理。

　　下面是一串公司的名称。

　　男人在走廊里吞云吐雾，一脸沧桑，像是一夜之间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这是绮连听了这么长时间墙角之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邻居到底长什么样。

　　老居民楼墙板都很薄，隔壁放个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租的这间房子右侧的邻居是非常热闹的一家三口，听力本就异于常人的绮连自打住进来就一直在被迫听墙角。

　　她走过去时男人木讷的眼神转了一下，接着就不动了，直勾勾盯着她看。

　　屋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正在播报《管理区快讯》，讲的已经是上周绞杀行动的旧闻。

　　电视机的声音忽然消失，跳出女人的骂声和孩子的哭声，绮连又跟着听了一嘴八卦。女人嫌男人下班回家什么都不干，就知道躺着，要么就抱着通讯器不撒手，孩子一直哭也不知道哄一哄，连喝杯水都要让老婆伺候。

　　“整天像个大爷似的下班就往那儿一躺，我一边伺候你儿子还得一边伺候你！”

　　“赚两毛半的臭钱买奶粉都不够，我要你这个男人有什么用？干啥啥不行，在一个岗位上窝了一辈子，你就是个窝囊废！”

　　“我告诉你，别看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但这个家有你没你都一样！你养活不了我们你就滚蛋！”

　　女人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传到走廊里，这让绮连感觉很新鲜。

　　同样是垃圾星区出身，极具生活气息的怒骂让她难得感到了一丝熟悉和欣慰，虽然对小时候没有多少记忆，但似乎那时周围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吵闹。

　　不像以前住在行动队宿舍，宿舍在第一单元第一星区，那里的人不管私底下如何，都要把“体面”二字摆到台面上来，所以那边的生活环境一直其乐融融，只是有多少真假也就只有生活在那里的人才知道了。

　　门口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生活塞给他的浊气吐出来。

　　绮连听得津津有味，掏钥匙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隔壁的门忽然从里面拉开，骂声一下子涌出来，“你这个废物，别以为你躲到门外就能……”

　　骂声戛然而止，女人的怒气立刻变成讥讽，“呦，我说怎么躲到门外来了，原来是在这儿跟小骚蹄子眉来眼去呢！”

　　无辜躺枪的绮连：“……”哈喽，有事？我就是路过一下。

　　她不想参与别人的家庭战争，掏钥匙的速度快了几分。

　　然而就在门开的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忽然飘过来，进门的脚顿了顿。

　　男人扭头盯着停在门口的绮连看了几眼，忽然把烟头掐灭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几下，嘴里不清不楚骂了一句。

　　哐当。

　　隔壁门板重重摔上，将地图炮攻击挡在了屋内。绮连这才若无其事开门进屋，随手把门反锁。

　　门板隔住了地图炮但隔不住叫骂，女人的声音依然透过薄薄的墙壁清晰传过来。

　　绮连站在屋里听了一会儿，对方的抱怨已经从自家男人和外面的野狐狸眉目传情又拐回了家长里短上面。

　　男人偶尔回一句嘴，但嘀嘀咕咕绮连听得不是很清楚。

　　这不是邻居第一次爆发家庭战争，但却是最持久的一次。她来的这两周夫妻俩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这样的热闹很难得，绮连兴趣盎然一边啃面包一边就着哭骂声下饭，原本硬邦邦的面包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在没有娱乐的日子里绮连把隔壁的固定节目当成了广播，两个人吵了很久，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竟然还没停。

　　女人每一次都发泄的淋漓尽致，仿佛要把一辈子的委屈哭诉出来，她的痛哭伴随着孩子越来越大的嚎叫声震的楼板都在颤抖。

　　【吵死了！！！】
　　身体里的家伙被迫跟着听了一晚上墙角终于忍不住暴躁咆哮。
　　【人类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可抱怨的东西！！】

　　“忍忍吧。”绮连说，“质疑人类、理解人类、成为人类，对你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了。”

　　【……】

　　楼下传来敲房板的声音，想来是在提醒隔壁小点声，结果没想到反而激怒了女人，用力跺了几脚，吼道：“敲什么敲，给你们家敲丧呢！”

　　绮连：“……”有点同情这些邻居们。

　　听了几个小时她也听烦了，干脆捏了两块面包，在掌心揉捏软乎了塞进耳朵里，作用不大，对上隔壁的“迫击炮”基本只能起到一半作用。

　　绮连躲在被窝里想起来一件事，她记得曾经听人说过管理区某个人的异能是“虚空场”，可以把周围空气抽成真空状态，一般用来刑讯。

　　这会儿要是能借“虚空场”用一下，就不用担心睡眠问题……困意袭来，朦胧之中听见最后女人所有的情绪终于归纳为一句：“赵兴发，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狗屁不是的东西……”

　　当初能嫁，大概是真的看到了对方的闪光点，现在却每天只能后悔自己当初瞎了眼，大概是对方的闪光点已经被生活磨没了，又或者生活的灰暗蔓延，爱人的视线已经透不过那层层迷雾的阻隔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多时她开始慢慢阖上发沉的眼皮。

　　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早饭还是面包，绮连准备吃完再去广告栏看看，饭吃到一半听见隔壁又拌了几句嘴，她就着这几句快速结束战斗餐。

　　出门的时候刚巧隔壁的男人也开门出来，为了避免再次躺枪她故意磨蹭几步落在后面。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似乎在等她，不过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转身拎包走了，仿佛那一瞬只是错觉。

　　出小区的时候绮连再次和男人不期而遇，男人正站在门口的站点等公交，这回绮连和他的距离近了些，看见他的衣服还是昨天那身，但上面的褶皱已经熨平了。

　　【小垃圾。】
　　身体里的家伙忽然不痛快的评论了一句。

　　“确实。”绮连难得附和一句。

　　今天的广告栏已经更新了，绮连快速扫了一圈，如愿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信息。

　　「岗位急招！
　　招聘岗位：仓库管理员
　　岗位职责：仓库坐班（早晚班轮换，不可调休）
　　岗位要求：/
　　年龄不限、性别不限，接受无经验者，可随时到岗，薪资面议。」

　　正是方块物流的招聘信息。

　　绮连看了两眼不禁笑了，这简短的招聘信息处处透露着蹊跷，大概和前两个一样又是个消耗品。

　　她用自己刚买的一只二手通讯器拍下招聘信息，识别出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第一遍无人接听。

　　又试了一遍，终于通了。

　　对面的男人介绍自己是招聘经理，重复了一遍招聘岗位，简单问过绮连的情况后，说：“巧得很呐，今天正好有下午场的面试，你现在赶过来还来得及。”

　　方块物流在第五星区属于中型公司，不过邮寄大件时本地居民大多会选择这一家，因为便宜。

　　这个时间只有地下城市列车不会堵车，绮连按照对方发过来的地址赶过去。

　　一个小时后，她到了一栋四层高的灰色办公楼前，一楼还有个院子，门口挂着一块牌匾，方块物流有限公司。

　　楼里员工进进出出，看起来是个没什么问题正在正常运作的公司。

　　进门没有前台只有一个保安岗，保安坐在椅子上抱着保温杯发呆。

　　绮连礼貌问路：“请问面试在几楼？”

　　“你应聘什么岗位？”保安眼皮都没抬。

　　“仓库管理员。”

　　听到这个岗位保安终于抬了抬眼皮，朝头顶一指，“二楼左拐，直走到头，看见挂着‘222’门牌那间会议室就进去等。”

　　绮连谢过，很快找到了222号会议室。会议室里没人，她敲门后就进去了，坐在那里等面试官。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步伐匆忙推门进来，“你来应聘仓库管理员？”听声音就是接电话的招聘经理。

　　绮连：“对。”

　　男人上下打量她，“很年轻嘛，有工作经验吗？”

　　绮连礼貌微笑：“没有，但我看贵司的岗位要求……”

　　“哦对，我们不要求工作经验，我就是问问。”招聘经理打断她，“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先介绍一下你的情况。”

　　于是曾经的城市犯罪科行动队队长把自己打造了成了一个父母整天不务正业、把家中一群嗷嗷待哺的兄弟姐妹都扔给她养活的苦命少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故事倒也不假……

　　招聘经理听完她这一段的自我介绍点点头，看神色还比较满意，接着开始提问。

　　“你结婚了？”
　　“生孩子了吗？”
　　“准备结婚生孩子吗？”

　　绮连：“……”你礼貌吗？

　　一连三个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抛出后绮连脸上的礼貌性微笑已经消失了，“不好意思我确认一下，我来应聘这个岗位确实是仓库管理员吧？”而不是什么非法DY之类的危险行业？

　　“是，怎么了？”招聘经理不以为然。

　　“那么请问以上这些问题和我应聘这个岗位有关系吗？”绮连虚心请教。

　　“怎么没关系？”男人给了个“少见多怪”的眼神，“仓库需要有人一直坐班，如果你还没结婚，忽然要请一段时间婚假那仓库怎么办？我们可没有备用的管理员。”

　　他把管理员说的像备用钥匙一样，“结了婚很快又要生孩子，自然要休产假，根据《劳动法》在你产假期间是带薪休假，这对公司来说是赔本的买卖。”

　　行动队招人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绮连沉默了，半晌幽幽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们直接在岗位要求上注明只要男性，他们绝不会出现以上情况。”

　　男人像看什么奇葩生物一样看着她，“你不知道《星际劳动保护法》吗？怎么会提出如此愚蠢的建议。好了，今天的面试就到此结束吧，请你回去等通知。”

　　绮连耸耸肩，不再和这个蠢货浪费口舌。

　　·

　　从方块物流出来绮连有点犯愁，面试失败截断了这条最快捷接触仓库管理员岗位的途径，她还得再想办法尽快进入方块物流内部。

　　回到出租屋，她开始翻看方块物流其他招聘岗位。

　　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岗位通讯器忽然闪了闪，有电话接入，而且是个很眼熟的号码。

　　绮连笑了笑，过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

　　“是绮连小姐吗？”对方的声音依旧耳熟，“我是方块物流公司的招聘经理，您的面试已经通过了，请问明天能入职吗？”对方火急火燎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