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玩一把碾压局？！》鸢洲

4、世界重启（四）

　　少年追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悄悄将感知扩大，周围静悄悄，除了队伍行进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

　　“这附近没有污染物了。”他低声说，既是告诉绮连也是在通知队长。

　　绮连竖起一只手打断他，悄悄向中间的一栋房子靠近。

　　在经历过大爆发和大扫除之后这里所有的房屋几乎都一样，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屋外的门墙上涂抹的到处都是的暗红和黑色指印、抓痕，窗帘、家具、木材从窗户里、门里、甚至房顶伸出来，碎玻璃砸的满地都是，这些破破烂烂的痕迹在向难得闯入的人类无声述说自己以及自己的主人们曾经的遭遇。

　　“怎么了？”队长看见绮连的动作向少年投去疑问的眼神。

　　咣当。

　　屋里忽然出现碰撞声，仿佛有人慌不择路时不小心踢到了一只罐子，罐子骨碌碌向前滚动，在寂静的小镇上激起千层浪。

　　刷地，队伍里所有的枪口全都对准了这间房子。

　　“等等。”绮连还没说完，子弹便倾斜而出。

　　市面上的子弹杀人可以，但杀污染物就比较困难，这支队伍竟然能搞到专门对付污染物的特制子弹，房子很快被穿透力极强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低低的呜咽声从房子里传出，“不要开枪！”有人喊着同时颤颤巍巍从窗口露出一双脏兮兮的手，“我不是污染物，请不要开枪！”

　　接着，房子被数个黑漆漆的枪口团团围住。

　　绮连上个世界出过无数个现场，见过的惨状也不计其数，但是进到这间房子看清里面的状况之后她的眉头还是紧紧拧起来。

　　“卧槽，这里发生了什么？！”那名脑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刺头队员一进屋就被里面的味道呛的后退一步。

　　屋子里仿佛在最炎热的夏季常温堆放了一个月的腐肉散发出来的味道，在腐臭和枪口中央是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

　　男人不止衣服，整个人看起来也破破烂烂，他的情绪几近崩溃缩在角落里，从头到尾只嘟囔一句话：“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队长的枪口向下压了压，“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就是镇上的人。”男人身子动了一下，立马被队员喝止：“别动！”他又缩了回去。

　　镇上的人？队员们互相对了个眼神。镇子上哪还有活人，他们一落地就知道了。

　　黑漆漆的枪口又抬起来，再次对准了男人，男人立刻条件反射举起双手，瞪大肿的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哆哆嗦嗦道：“不要开枪，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不信我可以跟你们去监管所！”

　　虽然仅凭一张看不出模样的脸已经完全分辨不出眼前的生物到底是人还是污染物，但这些经验丰富的打野队伍也不是凭外貌来判断污染物与否，他们凭的是气味。

　　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刚刚被污染，而且污染度很高，导致他根本无法控制，身上属于非人类的浓郁气味一直在外溢。

　　“还说自己不是污染物！”咔嚓一声，刺头队员的枪上膛了，眼看着子弹就要射出。

　　“等等。”队长压下他的枪口，使了个眼神，两人对视片刻，他才撇开目光跟队长走到一边。

　　队长又吩咐其他队员看好地上的男人，“一旦异动立刻射杀。”

　　男人畏缩的看着他们，努力把自己团的更紧了。

　　绮连转头看了看，两个人的对话陆续传过来。

　　“我们不射杀平民，这是我们的原则！”

　　“平民？”队员笑声很不屑，“队长，整个镇都被扫荡了，剩下的怎么可能是平民？难道你没闻到他身上那股腐臭味？我可是快被熏死了。”

　　队长没有理会他挑衅的语气，而是严肃问道：“现在整个横山区都是这股气味，我们不能准确判断他到底是不是污染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是个未被污染的普通人怎么办？”

　　刺头耸耸肩，“管理区都不管的事，老子还操心这个？老子只想赚钱！”

　　“这就是我们和管理区队伍的区别。”队长定定的看着他。

　　他“哈”了一声，怪笑道：“我们和管理区队伍的区别？我们不过是去当管理区的狗都没人要，不然任何一个人下手的时候都不会手软，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老鼠和狗的区别！”

　　这话很刺耳，声音又大，其他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

　　队长脸色铁青，“我不管是老鼠还是狗，只要我还是这支队伍的队长就必须遵守队里的原则！如果你觉得这支队伍束缚了你，你可以选择更自由的。”

　　刺头瞪着他，半晌啐了一口，“艹。”又走回队伍里，发狠的把枪头抵在男人头上，“你他妈要是污染物，老子第一个崩了你。”

　　话刚落音腐臭味中又多了一股尿骚味。

　　“镇上还有没有其他人？”队长问。

　　“大概是没了……我这两天没有见到其他人。”男人紧张道：“我被衣柜砸到下面，侥幸躲过一劫。”

　　刺头嗤了一声，显然不信，“那你还真是幸运，全镇都死了就你一个活着。”

　　男人突然呜呜痛哭起来。

　　“别哭了，哭的人心烦意乱！”刺头踢了他一脚，然后男人哭的更伤心了。

　　队长挥挥手，“带上他，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于是男人又被一堆枪指着站起来，不过不知道是迫于这些异能者的气势还是过往的惊恐，他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最后被人一把拎起来拖在地上拖走了。

　　绮连走在队伍的最后，就在所有人都要走出房间的时候，绮连骤然回头，一道黑影蹿了出来。

　　“啊——”黑影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支队伍不愧是排名很靠前的打野队，几乎是一瞬间队伍后面人的枪口就对准了黑影。

　　“蓓蓓——”男人也发出凄厉的叫声，“不要开枪——”

　　然而已经迟了，几十发子弹同时射了出去。

　　“蓓蓓！！”从一开始就乖乖听话的男人开始大力挣扎，力气之大竟然从队员手里挣脱了，队员再伸手去抓，他像只泥鳅一样身体扭了一下就拐回屋里扑向黑影，“不要开枪，她只是个孩子啊！！”

　　男人的声音异常尖锐，很多队员受不住捂住耳朵，绮连看到有鲜红的液体从他们捂住的耳朵下流出。

　　【吵死了吵死了。】
　　身体的东西暴躁道，它十分讨厌噪音。
　　【放我出去把他们吃掉。】

　　这会儿你倒是不挑食了。绮连没搭理它。

　　在这类声波的噪音中她听到了细小的“噗”的一声，是子弹穿破皮肤的声音，于是她动了。

　　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动的，而且她似乎完全不受声波的影响，其他人只是眨眨眼就看见她已经站在了男人身边，指尖捏着一颗特制子弹，惊恐的男人缩在她脚下但已经停止了尖叫。

　　这时他们才看清男人怀里搂着一个孩子，不过说是孩子倒也不是非常小，大概十几岁的样子，刚才蹿出来的黑影就是她。

　　这孩子两眼无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神情不太对，但一眼就能看出她眼神里的恐惧和恨意。她身上看上去比破破烂烂的男人要好些，但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那张木然又充满敌意的小脸上都是迸溅的暗红色痕迹。

　　“还有一只！”
　　“你干什么！”
　　“这个女人也是污染物？！”

　　这回连绮都成了被瞄准的对象。

　　她随手把子弹扔给开枪的队员，“子弹还是留着对付污染物吧，他只是个普通人。”

　　“别动！”这回从队长到队员都如临大敌，“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污染物？”

　　绮连转了转眼珠……当然……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容器。

　　“因为我是B级所以更容易分辨？”她对同为B级的队长笑笑，“是吧，队长？”

　　队长皱眉，视线在她和男人身上巡视。

　　男人搂紧怀里的孩子边哭边质问：“为什么要开枪，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难道被你们擅自叫作‘垃圾公民’我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吗？你们这群管理区的狗！！”

　　“呵，这是把我们当成管理区的狗了。”队员们对视一眼，又是刺头开的口：“不过也没分别就是了。不过管理区那么多狗，你骂的是哪一条？”

　　没有回答，平民百姓也不关心他们到底是不是管理区的狗，在他们眼里所有拿枪对着他们、不分老幼把子弹射进他们身体里的人都一样。

　　他们看在彼此眼里都不是人。

　　“你们把人都杀光了还不够吗！”男人眼中充满绝望，“你们把我杀了吧，但放了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们了……”

　　他哭的非常狼狈，成块的血污和眼泪在脸上腌出一条条不规则的沟壑，而这张脸与绮连曾经见过的那些并无分别。

　　队长眉头紧锁，但绮连看见他勾着枪的手指微微动了。

　　他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刺头把眼神呆滞仿佛已经被吓傻的女孩钳在手里，“队长，这小东西头上有伤。”

　　伤口不是同化的主要原因，但如果被污染物抓伤就基本可以断定被污染的概率，不过一片土地都可以被摧残，一个镇子可以瞬间消失，一个孩子受伤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别碰她！！”男人忽然扑过来，“我跟你们拼命！！”

　　刺头一把抓住他，扔到一边，“怪不得从刚才起你就鬼鬼祟祟。”

　　男人马上又扑回来，“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她才十四岁，你们不能这么残忍——”他再次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她的伤是因为她妈妈……”

　　抢到孩子后他坐在地上崩溃大哭，“子弹扫射的时候她正站在窗前，她妈妈跑过去推开她，自己……挡在前面……”男人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艰难，“她妈妈……她妈妈推的太急……她摔了一跤才跌到了头……啊……”

　　男人的哭声已经变调，撕心裂肺听起来格外怪异滑稽。像是感受到他的情绪，怀中一直毫无反应的孩子忽然爆发出一声稚嫩的尖叫：“妈妈——”

　　“如果……如果你们要杀她就把我一起杀了吧。”男人颓废的垂着肩膀，他在这场劫难中已经家破人亡，此时唯一的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够死在一起，“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队长眉头紧锁，最后挥手，“一起带走。”

　　刺头挑眉，“带两个累赘上路？队长，活的可没死的值钱。”

　　“别废话！”队长呵斥他。

　　绮连低头看了看女孩，叫了一声“妈妈”之后她又恢复了木讷的模样，满脸泪痕的男人牵着她的手小声嘟囔着：“蓓蓓乖，不怕，爸爸会一直陪着你，蓓蓓乖……”他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话。

　　队伍押着他们走出房屋，绮连眸光闪了闪跟在刺头后面走了出去。

　　就在整支队伍重新回到路上准备继续搜寻其他房屋的时候，走在队伍最后的绮连手指忽然动了动，一只黑色的触手似风似雾朝前面射去，接着几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