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玩一把碾压局？！》鸢洲

12、社畜（七）

　　赵兴发一大早匆匆吃过早饭再次赶往客户处，这次他没敢在公交和城市列车上和任何人起冲突，一路都夹着尾巴做人。

　　巧的是冤家路窄，他在等地下城市列车的时候再次遇见了上次被他当成一块新鲜肉食盯着看的那位女孩子的男朋友。

　　他今天为了去见客户精心打理过，虽然拎的公文包旧了点但穿上西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他沉醉的盯着玻璃门上映出的那个神采奕奕的人影，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任何人。

　　他用手指理了理头发，身后忽然有人“咦”了一声，接着一颗脑袋伸过来。

　　“好哇，又是你！上次让你跑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你！”说着就拧住他的胳膊。

　　赵兴发吓了一跳，疼的龇牙咧嘴，“嘶，谁、你谁啊？”扭头一看，隐约觉得眼熟，又瞪眼睛，“我认识你吗？！”

　　“还挺会装！”男孩子冷笑一声，一手扯着他一手开始拨号报警。

　　“你放开我！”赵兴发想起不来对方是谁，但他今天有要紧事，这次如果再迟到，恐怕他把自己的头拧下来给对方赔罪这单生意也挽救不回来了，他可不想失业。

　　上一次吃了亏男孩子哪会这么容易放开他，就在他挣扎的时候电话已经拨通了，“喂，我要报警……啊！！”

　　赵兴发心急，忽然力气暴涨，掰开男孩子的手，有样学样也往身后一拧。

　　咔嚓，一道骨裂的声音。

　　通讯器里还响着警方的询问：“……喂？喂？这位市民，请问你有没有事……”

　　围观的人群都没反应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整个地下列车站只剩男孩子的惨叫声以及一个慌乱逃窜的背影。

　　赵兴发逃到二楼，呼哧带喘躲到角落里，“怎么回事……神经病！”

　　楼下传来列车到站的声音，他没敢上车，听见惨叫的男孩子被送医院这才慢腾腾跑下来，趁着下一趟车过来赶紧挤了上去。

　　接下来一路都躲在车厢角把头压的死死的，生怕再撞见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的人。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他比计划时间稍晚一些到了客户楼下。

　　幸好自己出门早，赵兴发不禁庆幸，否则今天真的要完蛋。

　　在第五星区没有工作和街上没吃没喝每天等死的流浪汉没有任何区别，那些流浪汉也许也曾有过家人，也许没有，但他赵兴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他相信如果自己失业他老婆孩子一定会撇下他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那样的日子想想就很可怕。

　　客户楼下的保安照旧认出他，见他今天终于像往常一样光鲜亮丽，依旧热情上前打招呼，“赵先生，又过来谈生意了？”

　　谈生意。赵兴发喜欢这个说法，他理了理衣领，腰板挺的更直，矜持点头，“嗯，来谈生意。”

　　保安给他开门，目送他上楼，表情颇为羡慕。

　　但是进了门赵兴发的肩膀又一点点垮下来，就算看起来再人模狗样在客户面前还不是得装孙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电梯徐徐上升，约临近客户的楼层脚步越艰难……还不知道今天客户要怎么为难他。

　　赵兴发拎着公文包一步一步挪出电梯，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转身就跑，管他客户不客户，管他老板不老板，这些人不把他当人看，他干么还管他们死活！

　　[没错，吃掉他们。]

　　赵兴发一个激灵，忽然清醒过来，看看时间步伐匆忙进了客户公司。

　　前台得了秘书小姐的嘱咐，已经认得这位“给老板下跪求生意”的赵先生，直接把人放进去。

　　客户的刁难永远层出不穷，赵兴发有时很想把这些客户们的脑袋瓜子撬开看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是否都是“如何刁难乙方的一百种花样”。

　　今天他是跪着和客户谈生意的。

　　这还是他上次求来的机会，继上次他那一跪客户好像就对这件事上瘾了。赵兴发自己跪着跪着也习惯了，生活不易，都是为了赚钱，能拿下这一单别说让他跪几次，就是爬他都干。

　　底线一旦调低了很多事都迎刃而解，而没有底线确实好做事。这是赵兴发几跪之后彻彻底底悟出来的大道理。

　　这次来客户确实还在为难他，对方看着矮了自己几头的销售经理忽然又不想好好谈生意了。

　　“赵经理，我考虑了一下……”对方老板慢条斯理的剔着指甲。

　　赵兴发赶紧竖起耳朵，只听对方缓缓道：“你后来又给出的利润我觉得不太可行。”

　　他又不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订单来了！赵兴发第一反应是想照着对方脑袋来一下，但客户对乙方销售似乎有着某种天生的血脉压制，他生生忍住了。

　　“除了购进你们公司的医用美容仪器，我们美容院还需要一些能吸收客户源的福利品……噢，我看你们公司新生产的微波美容刀就不错。你知道的，我们线下美容院多嘛，可不止在第三单元第五星区有分院。”对方瞥了眼冷汗涔涔的赵兴发，“怎么，赵经理不舒服？”

　　要不是你生意做的大，我现在也不会跪在这里。赵兴发头昏脑涨的想。

　　第三单元不乏很多生意人和有钱人，在第三单元尤其第五星区做生意也不是很难，难的是能把生意拓展到第一二单元，那里才是真正有钱人的世界。

　　作为一个水平没那么高的销售经理赵兴发思考的很艰难，“这、这……我需要回去和老板商量一下。”

　　“你什么事都需要和老板商量，老板还要你干什么？”客户很不以为然，“你如果同意我的要求呢，这单生意我就还和你们公司做。如果你不同意那也无妨，医疗器械公司也不止你们一家。”

　　[滋啦，滋啦。]
　　赵兴发脑子里忽然蹦出断电的嘶嘶拉拉声，似乎在用另一种语言表达什么，但他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
　　[**……**]

　　那声音还在说着什么，像在脑袋里插进了一根棍子，搅得他脑浆发浑，完全没办法思考，赵兴发头疼的厉害。

　　“生意要做、一定……可是，我们的新产品成本也很高，您要求让这么多的利润，我、我无法跟老板交待……”赵兴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方客户似乎觉得他的话好笑，“赵经理，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怎么反而丢给我来解决了呢。”

　　赵兴发木木的转着眼珠子，“是、是我的问题。”

　　“嗯，这才是谈生意的态度嘛。”对方满意了，“所以赵经理，这笔生意做不做还是看你自己以及贵公司的诚意。”

　　诚意……他能跪在这里和对方谈生意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诚意了。赵兴发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待对方靠近时脑中那股躁动不安骤然缩了回去，他又可以重新思考了。

　　对方也不催他，好以整暇的叉着手靠坐在舒服的转椅里，对于这种十拿九稳的事只要等着对方让出更大的利润就可以。

　　办公室外脚步声不断，办公室里静的连呼吸声都为不可闻。

　　赵兴发做了二十来年销售从来没让过这么大的利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天人交战。

　　终于，他咬咬牙，“好，那就每台仪器再送你们一把微波美容刀和两盏美肤紫光灯，这也是我们公司的新产品。”

　　造价昂贵的美容刀都已经送了，只有它零头的美肤紫光灯还算什么，对方势在必得，他想挽回这单生意只能下狠心一起送了，“如果老板用得好还请多照顾我们的生意。”

　　“这才对嘛。”客户终于满意了，“这才像是做生意的态度。”

　　·

　　赵兴发拿到了订单，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新产品虽然有内部优惠，但每一台美容仪都配一把微波美容刀和美肤紫光灯，按照正常程序给客户的福利必须提前走流程申请，老板审批之后才能提货。

　　现在这两样东西他都没有提前申请……搞不好他只能自掏腰包来给别人买赠品，而他的腰包已经掏不出几个币子了。

　　唉，实在不行只能先从家里拿出压箱底的钱款应急……赵兴发愁的瞬间人老了几岁，不管怎么说，这单生意签下来他总算不会失业了。

　　然而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回家把这件事和老婆一说，刚开口提钱的事，老婆就崩溃了，“那是你的工作失误，和家里有什么关系！你要把家底都掏光补给公司，想都别想！”

　　“不是补给公司，客户要的急，我只是先把赠品垫付。”赵兴发苦口婆心劝老婆，“等审批下来我拿到产品可以转手卖掉，公司这批新产品很抢手的，转手可以赚到更多！”

　　“你休想。”老婆态度很坚决，“这都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我绝对不可能让你用家里的钱反哺工作，你休想从家里拿走一分钱！”

　　“可是不这么做我会丢掉工作，老板绝不会允许我不走流程就提走仪器。”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申请？为什么别人不需要拿家里钱堵工作上的窟窿，只有你，只有你什么事都做不好……”

　　[滋啦，这个也该死。]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你就解脱了。]

　　赵兴发盯着那张一张一翕、只要一开口就叭叭个不停的嘴，脑中像有一只螺旋桨在高速旋转。

　　嘭，他甩门回屋，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