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无情》蚀月桃

1、第 1 章

　　我和那个人相遇，虽然看起来很偶然，但也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必然。毕竟我实在是过于叛逆也过于感情用事，与当年被逐出伊甸园的人类如出一辙——放弃信仰和放纵堕落都是必然的结果，被人类同化当然也是。

　　不过我是自己跑出去的，因为和兄长们的不和，因为对于人类的评价和看法与兄长们完全相反。他们斥责我叛逆且容易被情感冲昏头脑，而我指出他们思维同化。

　　最后闹大了，天堂要我降格，而我拒绝接受。

　　所以跑到了遥远至极的地方，想着跑到没有他们的势力影响的地方，结果一口气跑太远了。

　　我跑到了不仅是没有天堂天使的影响、甚至人类也都不是亚当夏娃的后代的地方。一开始的落脚处很大，人类都是黑发黑眼的黄皮肤，全是其他神明的精巧造物。但那个地方的神历史悠久实力很强不说，人对待神明也很奇葩——他们只崇拜祖宗，对神并无敬畏，甚至会为了求雨鞭笞龙王。

　　我承认吓着我了，那地方再广阔我也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我又向东逃，穿过了一片海峡之后跑到了最后这个小小的岛屿。人类还是和之前看见的一样，但语言又不同了，只幸好这个小地方神鬼不分，既没有强大的神明压我一头，人类对神神鬼鬼的东西也足够恐惧足够温顺，我觉得这里可以落脚。

　　所以也就是这个时候，第一次遇到了那一个人类，芸芸众生里唯一对我来说有特别意义的一个。

　　一开始是我为了救下一个老妇人，吃掉了一只半具人形的怪物，巧合的从怪物的脑子里吃到了一个十五岁少女一生的记忆。当时我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从怪物的脑子里吃到人类的记忆，老妇人就被我的模样吓晕了过去。我既不想把老妇人丢在深山老林里喂猛兽，也意识到自己的本貌对于人类来说很恐怖，只能按照吃来的少女记忆、模样拟态身体，用人类的方式把老妇人背回了人类的村落里。

　　于是人类把我当成了老妇人失踪一个月的孙女，问我这一个月跑哪去了。

　　我当然答不上来，因为我只是借用她外貌的一只天堂逃兵而已。

　　“那些事情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奶奶要死掉了。”

　　于是我借着吃来的记忆掌握了人类的语言，凭我与生俱来的智慧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故意将睡醒就行的情况说成了濒死垂危——他们果然不追问了，我用一把无害但没用的草药糊弄了过去。

　　也不全糊弄成功……因为老妇人一醒第一件事就是抓着我的手激动的看了很久，但说不出一个字，随后她强硬的把我拽进了他们人类的寺院里。

　　少女的记忆里，她们一家的确很信教，尤其少女记忆里的教主十分英俊而且温柔，我确信那是她情窦初开，对那个教主很有意思的原因。

　　毕竟以我亲眼来看的话，不过如此，也就是橡白色的头发在一群黑发的人中十分稀罕罢了。或许人类羡慕且喜爱他彩色的眼睛，但那不过只是虹膜特殊一些了而已，比我的可差远了。

　　我的眼睛不仅能折射阳光任何一种色彩，我还能看见别人灵魂的色调、情绪的变化，所以我一开始是没把他当回事的，我想的只是如何解释、说清楚了就脱身。

　　“教主大人，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求求你有没有什么手段给这个孩子除魔？她已经变成怪物了，昨夜她吃掉了自己的父亲还想吃掉我！”

　　结果老妇人如是诉说——向着一个和她一样同为人类、并无任何神力和魔法的普通人类，祈求他处理掉吃人的怪物？

　　我没忍住笑出声，因为这真的很好笑。

　　老妇人惊恐的看着我，而那教主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情绪波动。似乎这么离谱的要求不过寻常，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无法让他有任何新的想法。

　　“啊，真是可怜，失去儿子一定让你非常心痛，尤其孙女还貌似疯癫。”那教主随后哭了，有种做戏一般的表演感，他完全没有在共情、却真心实意的在可怜老妇人，也是的确悲悯他人的泪水。

　　充满违和感的东西越发好笑，于是现场很“感人”，他在那哭我在那笑，他哭的情真意切、我笑得前仰后合。

　　那时候我根本想不到几百年后是我哭，因为动情者输。

　　还是说那时，那时候老妇人看我笑个不停惊惧到了极点，在教主面前她倒是没有吓晕，却因为极度的愤怒一口气没提上来真的差点死掉。老妇人在我面前倒下，我意识到不好，只能赶紧救救她了，毕竟这是我间接引起的。

　　那时候的我，学艺不精，治愈魔法又是很难的东西，所以在治疗老妇人时我控制不好拟态，于是我的眼睛便没学像人类——这属于失误，却意外的让老妇人情绪稳定下来了，因为她坚信彩色的眼睛只属于神明和神之子。

　　虽然明知道她的消息来源是臆断，但对此我没话说，因为我的确是神明使者。

　　但我解释不清我不是她孙女这件事，因为教主之前那句话，她先入为主的觉得她孙女是“貌似疯癫的神明附体”。

　　其实我这具身体从头到脚都是模仿人类做出来的魔法产物，对女娲大神的神技拙劣的效仿，但他们的神话好像是另一种系统、他们也完全理解不了这种事。

　　最终结果变成了老妇人以为自己孙女足够心诚，获得了神的恩宠。那个教主也很奇怪，以我所知人类会极力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我判断新的神使会让他的地位不再具有唯一性、权威性，但他不来否认我的存在。

　　我还以为他开口否认，我就能找到机会解释清楚我不是老妇人的孙女呢——但他偏就是没开口，只是微笑着看事态自己发展。

　　老妇人开始告诉所有人，长舌妇们开始讨论我，结果一下子就传开了。虽然我本来考虑过直接一走了之，飞走就完事了；或者恶劣的给他们看看我的三个脑袋，吓到他们就没事了……我想过很多办法，但一个没有用上。

　　因为人类向同为人类的教主祈求极乐的样子虽然很滑稽，但从满身病痛、瘦骨嶙峋的人们身上，我看见了众生皆苦——所以我是心软了，毕竟我当年……羽翼还是雪白的，心也是还在的，不曾见过圣人殉道，也不知何为人心恶毒。

　　“这可真是世间幸事，为了拯救在苦海中沉沦的我们，神明终于借圣女的身体显灵了呢。”

　　我本来还有的最后的解释机会，被那个教主的最后表态一句话葬送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反正他这么说以后，就算我露出吓人的本相，信徒们也会自己给自己催眠那是神的试探，连恐惧本能都忘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当然不接受，但若是同族这么整我，我可以直接打过去打一架看谁赢就完了，人类的话我对他动手未免缺德——人类太脆弱，而我不想杀人伤人，这就导致我只能口头上斥责他的行径。

　　“因为他们正在等待这个解释。”他答道，话里有话的样子。

　　“你是不是想说，毕竟他们总是在向同为普通人类的你祈求神助。”我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他只是不确定我是否与他相同，所以没有说。

　　“真是善解人意，看来你要么是真的神之使者，要么就是冰雪聪明——那么，如果你真的是神使，我这么说可是实话，我并没有错；如果你是聪明的普通人，你应该清楚他们太需要情感寄托了，毕竟他们都是苦海沉沦的蠢人。”

　　我好像没办法反驳，毕竟在我这只智天使眼中，就连炽天使和座天使都是蠢的，何况人类呢？

　　“那你能不能换个措辞。”也许是人类记忆和拟态的问题，我沾染到了人类一个大毛病，那就是折中调和——直接要我留下我一定不会答应，但若是先对着我喊句“圣女”，那我就会因为这个词儿而讨价还价，留下来的事就这么定了。

　　“怎么了？”

　　“圣女在很多异教里都是圣娼的意思。”

　　管他什么教反正对我来说都是异教，我从西方跑到东方，各种宗教我都见过——都对女性很不友好，我讨厌不公平的压迫。

　　“哎呀，那可真是对不起，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的。”于是教主笑了起来，他好像很好说话。“那你觉得什么称呼比较合适呢？”

　　“我是天使，最高阶的智天使。”虽然他们这边没这个信仰，这也是我跑到这边来的原因，但我一时没有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我自己，那时候的我也还不知道我足以自己称神、还很谦逊。

　　“天使，天之使者，看来你的确和我不同，你倒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神使呢。”教主依然微笑着，那笑容隐隐藏着些难过。“那么，天使可以倾听我的疑问吗？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极乐？”

　　我明明从少女的记忆里读到，他的教派就叫极乐教，而教主却在向我询问极乐。

　　“没有。”

　　天堂亦非净土，我等尽是天堂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