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胎奇谭》十三有余

10、02超自然转学生

　　我又开始感觉到恐惧了。不管我在哪里，都时刻感觉到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我，那种像是看待死物般的目光让我就算闭上眼睛也有如虫子在我骨头缝上爬，密密麻麻的瘙痒让我痛苦不堪，但伸手又无法挠到。
　　我看东西开始出现重影，也听不清老师上课所说的每一个字。但总有些奇怪的声音一下下钻着我的脑子，我能感觉有温热的血缓缓从我耳道里流出来，但伸手一摸又消失了，只有干涩。
　　我眨了眨眼睛缓缓望向窗外，除了教室里机械的念书声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蝉鸣了，甚至还有些想念。
　　已经秋天了吗？还是夏天？
　　我仿佛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能力。
　　但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

　　“姜朴，你在干什么呢？”
　　我抬起头，正对上映入眼帘的灿烂笑容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把身体往后仰，“... ...没什么。”
　　“放学了，要一起回家吗？”看着我笑的女孩儿叫小惠，大概是这个班里为数不多注意到我存在的人。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我一直也没好意思盯着她的脸看，只隐约记得她右边的嘴角处有颗很小的痣，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两颗小小的虎牙。
　　“不用了。”我说，“你先走吧。”
　　“那好吧，下次要一起走哦！”小惠故意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表情，明媚的脸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对了姜姜，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好像变得很奇怪？”
　　我低着头有些慌乱，还没从“姜姜”这个可爱又陌生且和我本人毫不匹配的称呼中挣脱出来，就突然从小惠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恐惧，“你... ...你能看到？”
　　“我什么都看不到哦。”小惠微笑着看我，突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但是我能闻到~你的味道最近闻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这... ...这样啊。”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也没关系，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哦！”，小惠冲我摆了摆手，背着书包一路欢快地跑出了教室，“明天见！”
　　“明天见... ...”我恍恍惚惚地坐着，忽然间那种阔别已久的奇怪感觉又笼罩上了心头，我的脖子和石头般僵硬，只能坐在原地任由空气中慢慢发生一些细小的变化：
　　我能闻到雨腥味，但窗外明明没有下雨。天花板上有血缓缓渗了出来，但抬头一看又都消失了。教室的角落传来了易拉罐缓缓滚动的声音，摩擦在地面发出金属独有的响。外面的走廊上还有人穿着橡胶底的皮鞋来回走动着，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尔后像是突然踩到了一大滩什么黏黏腻腻的液体，水声混杂在吱呀声中来回走了半圈就消失了。
　　不对，不对。我的掌心里缓缓渗出冷汗，余光所及都是空无一人的教室。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它是故意的。
　　滴答。
　　又有一滴血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正好掉在我面前的桌面上。我无法忽视它的存在，眼睛入魔了般直盯着那颗清澈透亮的血珠——它掉在桌面上的时候仍维持着圆滚滚的模样，很快又欢快地来回滚动起来，追逐着我不断瑟缩的指尖。但见我实在不喜欢它，很快又顺着桌角跳到了地上，一声清脆的滴答过后就了然无声。

　　我忽然清醒过来，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拿起书包，忍着几乎要从胸膛里迸发而出的恐惧夺门而出——我跑得很快，像是怕身后的东西追上。但我自己明知道自己根本就跑不过它，因为它根本没有实质，可能是空气或者是水，又或者能躲进我的身体和我的细胞融为一体，一呼一吸间又被吞吐出来。
　　“你到底是谁？！”我跑不动了，累得靠在墙角直喘气。
　　它见我不跑了，倒也没有再继续追，只是用那种亘古不变的目光静静盯着我，抚过我的后背时带起一片冰凉：
　　“... ...姜... ...朴... ... ”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崩溃地大喊起来，“你到底要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救救我。”
　　“救你？我怎么救你？”我恐惧得几乎要笑起来，说话的时候听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别再缠着我了！”
　　“不要... ...不要看别人... ...”那声音像是在苦苦哀求。
　　我转过头，身后明明空无一人，但确实是在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介质在凭空和“它”对话。
　　“好。”我稍稍冷静下来一点，说：“我怎么救你？你倒是告诉我怎么救你？”
　　“不要... ...不要和别人说话... ...你只能看我... ...你只能看我... ...”
　　“什么？”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猛捏了一把狂跳起来，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惹上了多么麻烦的家伙。我不想说话只想逃，但明知躲不过后只好接着开口：“你什么意思？你... ...你不让我和别人说话？”
　　“不准看！也不准说话！”
　　这个时候“它”忽然凌厉地尖叫起来，像是把一把改锥狠狠敲进了我的耳朵。我痛得直接蹲在了地上，这一次从耳朵里流出鲜血不是错觉，在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血已经滴在了地上。随后脑袋就是一片昏昏沉沉，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醒醒。”
　　我感觉我的胳膊被人抓着用力晃了晃，睁开眼睛却吓了一大跳。
　　“哎呀，这样是不是真的很丑啊。”小惠站在我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上突兀出现的黑色眼罩——原本明亮如星的眼睛也被遮掉了一只，但剩下的那只依旧含笑看向我，“但是姜姜不会嫌弃的，对吧？”
　　“你的眼睛怎么了？”我看着她呆呆地说。
　　“昨天晚上我房间进来了不好的东西。”小惠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和我说，“它想偷偷挖掉我的眼睛，可惜被我一下子就抓住啦！”
　　“抓住了？”我几乎快不认识自己的声音，“那然后呢？”
　　“我本来是想把它杀掉的，免得以后又出去害人。”小惠说着一摊手，“只可惜它太狡猾了，不小心就被逃掉了。”
　　“哦... ...”我说不出是惊吓还是失落，但看到小惠脸上的眼罩时还是忍不住不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小惠笑脸盈盈地看着我，“姜姜你是被它缠上了吧？我已经闻到味道了。”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是... ...我从来学校的第一天，它就一直跟着我了。”
　　“没关系。”小惠一只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按了按，“我会帮你把它抓住的。”
　　“嗯，谢谢你。”我虽然是这么说，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它”一直让我救它。
　　“它”帮我在考试的时候写题。
　　“它”不准让我看别人，也不准和别人说话。
　　“它”到底是... ...

　　“姜朴。”文惠的话把我一下子拉回现实，我抬起头。
　　“该交作业了。”
　　“哦，哦，好的。”我赶紧低头翻出作业本递了过去，再抬起头来时文惠已经一脸不耐烦地走开了。脸还是和以前一样明媚动人，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遮住一只眼睛的眼罩。
　　没有痣，也没有了小虎牙。
　　我呆呆地盯着她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回神。

　　“... ...姜... ...朴... ... ”
　　那个声音又来了。但这次我却完全没有心思理它，只是一个劲死死盯着眼前的影子。
　　不对，不对！这样不对！
　　“嘻嘻嘻... ...”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终于痛苦地呻.吟起来，视线又开始出现重影，眼前的墙壁天花板都缓缓浮现出血色，“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放过我吧。”
　　“好噢。”
　　桌子前方突然站了一个人，我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
　　是一个以前完全陌生，从未见过的人：
　　他剃着短短的头发，眼睛的颜色偏深，笑起来脸颊边还有个小小的酒窝。穿着看起来已经有了一定年份的校服，但用洗衣粉搓得很干净，外表完全看不出泛旧的颜色。
　　他神色如常地冲我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叫寺常。”
　　我没有伸出手，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我看见他也盯着我的时候瞳孔中央变得越来越红，最后变成鲜血般的颜色。他用那双红色的眼睛看着我：“你好。”
　　“你好。”我说，“我叫姜朴。”
　　“我们是朋友。”他非常满足地伸出手和我握了握，走到我身后的不远处坐下了。
　　我没有回头，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和寺常握手过后的温度——不是想象中的冷，相反寺常的皮肤摸起来温暖而干燥，十分接近普通人的体表温度。
　　但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发抖：那种冷不是从手指，而是从心里升了起来。
　　我快不能呼吸了。

　　“姜姜，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