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湾》鸢尾桃

2、第 2 章

　　夜晚的风吹拂过发梢，躁动的音乐仿佛要溢出了整个夏天。

　　许意一声不吭地系好安全带，也没问坐在驾驶位的人，准备去哪里。但不可否认，刚才在酒吧里的混乱，许嘉文，许家，还有妈妈，外公和外婆，这些全部被抛在了脑后。

　　眼前只剩下了何愿单手转方向盘的模样，她轻声哼着歌，自由而洒脱。

　　许意看向窗外，默默勾起了嘴角。

　　突然觉得，今晚的月色有点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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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下车吧。”

　　许意看到房子旁边的牌子写着‘海边小屋’，是那个在网络上很火的民宿，甚至好多人专门跑到这里打卡拍照。

　　南城这几年大力发展旅游产业，沿海的规划也越来越好。可以说吃喝玩乐集于一城，自然吸引了不少来游玩的人。

　　由于来海边游玩的人越来越多，度假村、民宿、海上娱乐项目和各种海鲜小馆等等如雨后春笋般涌入了南城湾。

　　这里的夜市也是出了名的热闹。特别是炎炎夏日，三五好友，吹吹海风，烧烤啤酒，最是舒爽不过了。

　　许意听说过‘海边小屋’，在好多旅游博主的vlog中都能看到它的身影。虽说是民宿，但一楼小院改成了餐馆，据说这里的小龙虾才是真的一绝！没想到幕后老板竟然是何愿。

　　她跟着何愿走进小院，院里早已经坐满了人。坐着聊天的，玩手机的，也有住在附近的老熟人，还可以看到外卖小哥急匆匆的身影……可以见得李叔的手艺有多好了。

　　李叔是何愿请来管理民宿的人，他和李婶还有他们的女儿小满一起住在这里，李婶勤快爱干净，小满刚上初中没事也会在这里帮忙。

　　何愿说没有人会想到这里之前不过是冷冰冰的空房子，她喜欢热闹就改成了民宿，是他们一家三口让这里充满了烟火气息。院子里灯光映在她脸颊，那一刻，她的笑容温柔极了。

　　“小愿来了，饿不饿？想吃什么让你李叔做。”李婶看到何愿，就像看到自己孩子一样，满心欢喜。还忙招呼正在帮忙的小满：“小满，你小愿姐姐来了。”

　　小满听到后连忙擦干净手，飞快跑过来一把抱住何愿，撒娇道:“姐，你怎么才来呀，我想死你了。”

　　李叔在里面听到声响，也出来瞧了一眼：“来啦，吃串儿吗？”

　　何愿正抱着小满安抚她，听到李叔的问话，回应里带着罕见的娇憨:“吃！我还要小龙虾，特辣！”

　　“好嘞！”李叔吆喝一声又进厨房忙去了。

　　许意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何愿喜欢这里了。

　　这里是人间烟火，是有光存在的地方。

　　夜晚的海边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回归自然的平静。她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海浪阵阵，抬头就能看到零碎星光，和那弯明月。何愿喝了口酒，朝着海大喊一声，随后歪头和许意碰了一下酒瓶，“Cheers！”

　　那天晚上她们闲聊到很晚，海边渐渐只剩零星几人。两人仿佛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从‘许嘉文这个王八蛋’谈论到‘李叔做的串真好吃’。她们互相调侃，开心了就去趟海水，时不时还高歌两曲，那音调简直跑出了南城湾。

　　最后两人累极了，相视一笑，仰身躺在沙滩上。

　　“你有想过以后吗？要不要签我公司？”何愿问。

　　早几年选秀大火的时候，她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娱乐公司，签了几个艺人，现在不说发展成一线流量，也能说三四线小明星。她是看许意唱歌不错，一直在酒吧驻唱太埋没了。

　　“怎么？要我给你打工干活？”许意不是没想过未来，她大学是汉语言专业，外公外婆想让她做一名语文教师，之后结婚生子，安稳过日子。

　　可许意偏偏不如老人家的意愿，她不想过这种一眼就望到头的生活。

　　人的一辈子如此短暂，她不想只守在南城看海。想去看森林，草原，荒漠，去看高楼耸立，人山人海……

　　小时候，邻居家小孩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她打得他哭着喊妈妈。

　　到了小学，学会了逃课。别人都是翻墙去网吧游戏厅，她则溜去街角的那家琴行，听老板弹吉它唱歌。

　　许意喜欢音乐，因为歌里没人会说她是野孩子。不但如此，她还能在里面找到和她一样的那一群人。孤独的，叛逆的，还有想妈妈的……
　　.
　　琴行老板是她的音乐启蒙老师，也是许意第一个朋友。

　　许意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老板穿着黑色T恤，下身军绿色大裤衩，脚踩一双人字拖。叼着烟，弹着吉他，旁边椅子上还放着一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依稀能看到水珠沿着易拉罐表面划过的痕迹。

　　第一次看到在门外张望的许意，就逗她说:“小孩儿，要唱歌吗？专业伴奏童叟无欺！”怎么看怎么像骗小孩儿的怪叔叔。

　　时间太久，许意已经忘了她具体说了什么，好像是她唱可以但老板要教她弹琴，一副理所当然小大人模样。

　　大概是不在假期，琴行生意也很是冷清，天天闲着没事做的老板像是终于找到了有趣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说:“成交！”接着还做出一副要拉钩盖章的模样。许意当时看到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觉得幼稚且毫不靠谱。

　　于是许意就一本正经地演唱了一首著名童谣“两只老虎”，完全无视老板那副嘴快笑裂开的样子。过后她问老板还想听吗？她还会唱“小星星”呢！就这样，两首歌骗到老板的免费教学和琴行的随意使用权。

　　后来老板每次见到她都要把他们初次相见这件事再讲一遍，如果老板娘在身边大概还要再卖波惨。

　　对了，老板娘是许意的班主任。一位刚毕业年轻貌美的女教师。教许意的那一年是她第一次带班，秉持对学生负责的态度，对时常逃课且家庭情况复杂的许意同学重点关照。

　　至从知道了琴行的存在，她每次都来这里蹲人。有趣的是，一来二去竟然和老板看对了眼儿，两人最后喜结连理也算有许意一份功劳。

　　何愿的意思她理解，不是没有人给她递过名片。可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娱乐圈那个大染缸里，她出不了头。最后还要沦落到失去自由，任人摆布，她接受不了。

　　可能是气氛太好了，她不忍心破坏。借着酒精的名义，把一直没有与他人诉说的顾虑一股脑的全部吐露出来。她一直认为这是自己的事情，不论好与坏都与别人无关，所以没必要说，也没必要向别人示弱。

　　但何愿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她也不知道。

　　许意开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向身边这个人缓缓地打开那一扇门。

　　只要她想听，只要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