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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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怠慢我，冒犯我，诋毁我。
而神明包容，谅解，宽恕他们。
-《倒悬塔》
“霍尔在房间吗？”
“希娅小姐，请您稍等，安娜小姐正在和公爵商量事情。”
“一个是我的姐姐，一个是我的管家，难道我不能进去？”
被拦住的少女抿着樱桃色的小巧的嘴唇，精致的眉头皱起，十分不满。
守卫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她，安娜推开沉重的殿门，走到这个被宠坏的妹妹面前。
安娜和希娅是这座黑色塔楼名义上的主人，她们是维尔拉家族最后的血脉，是这座黑塔的继承人。
至于公爵，是她们父亲的好友，也是黑塔现在的掌权人。
虽然是双胞胎姐妹，但性格确实一点儿都不像。安娜是姐姐，幼年时就剪短了头发，从来不穿裙装，衣柜里似乎只有深灰深棕色的西服套装，十六岁就开始跟随公爵学习管理塔楼内的一切事务。希娅小姐则符合所有这个年纪女孩的幻想，金色自然卷的长发，粉色的房间，装饰了数不清的鲜花，衣帽间的裙子一年穿都不重样，据说她每次出门都要准备三个小时。
安娜今天没有心情说教，只是提醒她：“希娅，不要胡闹，现在公爵大人不能见你。”
“今天天气很好，不是吗？”她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我亲爱的管家先生会很高兴见到我的。”
安娜看见她这个样子，摇头离开。
这里没有人会叫霍尔管家，希娅小姐是个例外。当然，年轻美丽的姑娘总有特权。
她提起长长的，带着一层米白色刺绣蕾丝边和两层点纱的裙摆，缓缓步入殿内。
他在跳舞，教堂的钟声是背景音乐，舞伴是一具白骨。
她神色不变，依然面带微笑，称赞道：“他的脊骨真匀称，十分好看。”
霍尔听到这句夸奖，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赞许。
“你很有眼光。”
霍尔从没透露他的年龄，别人只知道他活了很久，但保养得宜，穿着考究，远看还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走近才能发现眼角有少许细纹。
一百年前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东方的邻国从大陆上消失，之后环境变得极其恶劣，但离奇的是，人的寿命却越来越长。
现在一百五十岁才算进入暮年，五六十岁还正年轻。仆人们都这样揣测他的年龄。
可他就是个疯子，是个怪物，希娅小时候就发现了，可是姐姐就是不相信！
当然，高贵优雅的公爵，有谁会相信他是疯子呢？
“事情怎么样了，你姐姐。”语调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动用了所有刑罚，他们还是说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根本没有听安娜说的话。
“要放了他们？”没关系，就让她来充当他们的传话人。
“没有人可以碰那里的东西。”
“您准备要怎么处置？”
“之前祭祀的人，不是还缺吗。”
他在额骨上落下一个吻。
“送过去。”
安娜一直心神不宁，这次让仆人闯入地牢确实是她的失职。
“您别担心，大人不会怪罪您的。”
“你们都说，我跟他很像，一样地果断，一样手段残忍，可其实，”其实她是见过他温柔的样子的，很小的时候，她还在跟着他学习剑法，有一次妹妹找过来，不小心被伤到。
“坏人！你把我袖口的蕾丝弄破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原来那样冰冷无情的一个人，笑起来这样温柔。
于是妹妹被他捧在手心里，黑塔之下，想做什么都行。她被养成了一朵美丽娇嫩的花朵，而自己，成为他手下勇往直前的剑。
剑是比花重要的，她想。
“大小姐，您，”
“没什么，走吧。”既然已经接到命令，她也不在多费时间，“早点处理掉，至于那个青年人？”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送到最偏僻的村庄，绝不可能再出现。”
“很好。”
“小姐，一切按照您的吩咐，人被装进木箱里，投进深海。”
“很好。”
她露出了今天最真心的笑容，她亲爱的姐姐啊，总是那么善良，那个人的样貌，只要活着，霍尔肯定会见到，送走了又有什么用？最好是连尸体都不要留下。
可惜，她不能随意取用武器，也不能动用药品，火又是过于珍贵的资源，最好的方法，就是扔进无人看守的海域，让海水侵蚀他的骨头，鱼类分食他的血肉。这样才足够干净嘛。
“你是怎么跟我姐姐说的？”
“霍尔大人说，让她把可疑的人都献给海神。”
她那善良的姐姐听到这个命令，不知道会不会听话呢？还是会去质问霍尔？她越想越开心。
真是可笑，对万事万物都抱有怜悯之心的姐姐，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天气真好，我要去花园逛一逛。”
“前天新做好遮阳伞呢？”
“小心一点，它是棉布做的，千万不能碰到水。”
神明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立着的水晶棺上面，这具身体他还不太熟悉，棺盖移开，他活动着手腕，双脚踏实地面，开始欣赏四周的场景。
光线很暗，依稀可以看见高高的天花板吊着华丽的水金属灯架，上面放着白色蜡烛，彩色的玻璃窗紧闭着，室内暗香浮动。
四周都有看不清的雕塑，是一些陌生面孔。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人类信仰的神又换了一批？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从潮湿的泥土里翻出来，现在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
水晶棺里是一具白骨，保存得非常好，他从其中提取出完整的基因，复制了现在这具身体。
昏暗的烛光下，借着水晶棺的反光面，他隐约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是长发。
这个世界快要崩溃了，他不得已苏醒，神明的力量受到很多限制，为了方便行动，才给自己造了一个人类的身体。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得找一件衣服穿。
好在水晶棺内有陪葬的寝衣和礼服，他了最简单的一套换上，尺码刚好。
还没等他适应这副身体，啪嗒，大门被打开，逆光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
两人对视，神明正在驯服自己新生的四肢，两只手在背后打结了，她满眼的，恨意？
“打晕他。”
他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看样子，对方也不打算心平气和地跟他进行友好交流。
于是神明十分柔弱且顺从地晕倒在地，然后悄悄听着他们的对话。
“希娅小姐，我发誓我还没有动手，我甚至都没有碰到他！”
“我看到了，别着急，他还有呼吸吗？”
“还有！”
“先带下去，等，姐姐？”
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到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无可奉告。”
“好吧，那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所有的人类都在这里？”
“我们在黑塔附近，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还有的村庄离这里比较偏远，不过你放心，在那里也是可以生活下去的。”同行的另一个人很好心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好吧。”正好路上可以看看情况。
坐在马车里面实在无聊，他决定小睡一会，虽然他刚醒来没多久，但是复制基因再生血肉的过程实在太费精力，他也很疲惫的。
谁知道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木制的容器里，周围全是海水。
“我这是被怎么了？”他想不通，如果自己现在真的是个普通人类，应该早就在睡梦中死去了吧。
“我得去找人。”
但是这个装着他的东西显然还在漫无目的地飘，他现在出去，岂不是还要自己游泳？想想就已经累了，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身体还不熟悉。
“算了，要不然唤一条大鱼来把我吞进去，然后驱使它游向海面？”这个比较可行。
这样想着，附近的鲸鱼就来了。
于是他又心安理得地继续睡下去，唤来一个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很费精力的，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变得这样虚弱，都是人类的错，自然界能源枯竭，他才受到影响。
这具身体不需要呼吸也能保存一段时间，但如果灌入了太多海水，一定会腐烂掉的，所以他封闭了自己的感官，身体陷入沉睡，不过意识还在。
鲸鱼游得很平稳，但是途中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过不去，他被吵醒，迷迷糊糊地传达一定要过去上岸的指令，于是鲸鱼更加卖力地去撞击。
撞击的频率也很平稳，于是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屏障终于消失，耳边有炸裂的声音，他才悠悠转醒。
“鱼呢？”
他那么大一条鱼呢？？？
鱼和箱子一起裂开了。
海水刚接触眼睛时很难受，以至于他看见不远处有一颗树，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里看着像是一个小岛，可他却能看见远处连绵的群山。
他向那颗树走去。
海水消失了，他再次呼吸到了氧气。
对于人类的身体来说，氧气真是好东西，这里的氧气，比那座黑塔里面的要纯粹一些。
他倚着树干，慢慢将自己身体内的水吐出来，他不想再费力去做一副躯体了。
神明现在都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变成一条人鱼呢？这样在水里也能畅通无阻，人类的身体又脆弱又很难打理。
等到肺部的水终于排出，他猛吸了一口气，身心畅快。
“我宣布，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氧气！”
话说完不到三秒，神明反悔了。
因为他见到了，这个世界上十分完美，并且让他欣喜若狂的存在。
“完了，”神明想，“一见钟情。”
彼时越时绥刚结束一项调研工作，摘下口罩，急匆匆从研究所赶回来，隔着刚布下的警戒线，看见对面坐着一个长发小姑娘。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长达27年的平静生活乃至整个主城的宁静，都将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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