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角色扮演》福小鸦

6、过夜

　　今珂的嗓音很好听，磁性中带有些许沙哑，是小女生们听后都会怦然心动的那种男神声线。更别说此刻他还有意压着嗓子说话，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总之，站在灰狼身边的荧星，有时不时偷瞄他的举动。

　　近在咫尺的声音，以及他说话间呼出的气息，都让椿禾的心像是被一个小锤子敲了下。
　　但她看起来依然是那么淡定，无人察觉到她的异样，殊不知藏在她黑发下的双耳已经红透。

　　倪郝有点意外地瞅了今珂一眼，在收到后者投来的坚定目光后，他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你不和我一起行动了？”
　　——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今珂并没有因此而心软，反倒是有点不耐烦，朝他扬眉。
　　“小屁孩吗，还要我陪同？”

　　倪郝的表情瞬间变了，睁大了双眼着急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今珂，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不是……不是你让我和你一起……”
　　“我改变主意了。”
　　今珂看向他指着自己的食指，眼中的无情毫不掩饰。

　　倪郝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简直要气疯了，偏偏他又不敢对着今珂发作，只能背过身去，把自己龇牙咧嘴的表情藏起来。

　　椿禾很好奇他俩之间微妙的关系——当然，这里指的是现实生活中的。

　　五个人最终分成两组，确定好各自的目的地后，倪郝拿出自己的黑色翻盖手机，看了眼时间。
　　“很晚了，我们明天行动，大家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早点回去休息吧。”

　　椿禾听罢则是愣了下。
　　回去休息？去哪？

　　她呆呆地望着正在交换手机号码的几人，张了张嘴，想有个人能解答她的疑问。

　　恰巧这时——
　　“我的手机号。”
　　今珂已经把手机递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宽大的手掌，显得他手里的手机格外小巧。
　　椿禾下意识抬头，视线交织的一刹，像是有一道电流通过她的眼睛进入她的体内，在瞬间流淌便她的全身。
　　她不知所措地挪开视线，心里有些恼。

　　今珂眯起那双像是镶了黑曜石的漂亮眼眸，说起话来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又发什么呆，把号码记下。”
　　椿禾赶忙回神，轻应了一声，把他通讯录里包括他总计四人的手机号都保存进自己的手机里。
　　落伍的手机，按键时还会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偏偏椿禾不太会用，这下房间里所有人都知道她笨拙的手机操作。

　　倪郝准备开撤。
　　他往屋外走去，向他们挥手告别。
　　“明天见，大家可别睡过头了。”

　　荧星和灰狼打算一起走，今珂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三人身后。

　　“那个……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

　　椿禾觉得自己如果再不问说不定就没机会了，拔高声音叫住他们。

　　今珂回身，疑惑：“怎么？”

　　椿禾预感到自己的这个问题可能会很蠢，但她不知道详情，哪怕会让人觉得很无语，她也得了解清楚。

　　“我……该去哪里休息？”

　　果真如她预料的那样，她才问完，走在最前头的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回身，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她。

　　今珂叹了口气：“能去哪，回你自己家啊。”
　　椿禾比划着问：“是指副本里的，还是副本外的？”

　　在她的认知中，引导员说的“私人小屋”算是家，副本中她所扮演的角色也有个家。引导员先前也没很详细地向她介绍游戏中的一些规则，她现在犯迷糊十分正常。

　　荧星听罢，吞咽了下，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春和，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吧？”

　　椿禾大方承认。
　　“嗯。”

　　这一声“嗯”，可又把几人都惊得睁大了眼，面面相觑。
　　他们从刚才的合作中，真一点都没看出她是个初入游戏的新人啊！

　　今珂深深地望向她，不过沉默几秒，便耐心地为她做起了新手引导。
　　语气没有方才那么吊儿郎当，认真的模样好像换了个人。

　　“首先，每个副本都有个最长期限，最多不超过七天，七天后如果还未通关将会被强制传出副本，并结算副本失败。”
　　“在此期间你无法离开，只能在副本内活动，所以——”
　　“你现在应该明白，接下去该去哪了吧？”

　　椿禾了然，但这份明晰她还没感受多久便呆滞在原地，脸色突然白了几个度。

　　等下，如果按照今珂的说法，他们要是不通关副本，她就得一直留在这里。倘若调查进度慢，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们要在副本里停留七天时间……

　　七天……

　　这一刻，天空中好像有一道惊雷劈了下来，直接击打在她的头上！

　　那我的稿子怎么办！！！

　　她在心中爆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

　　早知道游戏规则是这样，她就不会放纵自己的好奇心，选择进副本探险。

　　椿禾的脸色有点难看，不，是非常难看，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那我可以中途离开吗？”

　　今珂没有立即回答她，而像是个“百事通”，轻松解答她的所有问题。
　　“只有三种情况，中途离开副本不会有惩罚。”
　　他竖起手指——
　　“一，现实中你突发急病，系统检测到你的身体状况出现异常。”
　　“二，环境判定出现异常。比如你在家登录，而你所在的地区出现类似地震的自然灾害，有危及你生命的可能，导致你的登录环境被评为危险等级。”
　　“这两类特殊情况，都会开启紧急避险模式，强行让你下线。”
　　“第三种，则是现实中有人强制对你进行唤醒，系统判定有第三方的介入，并会在征取你的同意后，让你中途离开。”

　　他收起三根手指。

　　“其他的情况，你在强制中途离开后都将无法再回到副本。个人失去副本所有结算并倒扣积分，按人数均分给队友做为补偿。”
　　“你还会获得一个24小时禁止探索buff，无法进入任何副本。”

　　今珂所说的退本惩罚看起来很重，但椿禾并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就扣除她一人的积分，其他人不受影响就行。

　　谁知，今珂却又杀了个回马枪。

　　“对了，还有一点。”
　　“副本的最终结算，包括个人评分和团体评分，两者合计，最终每人会获得不同的分数，也就是说——”
　　今珂注视着椿禾，话说到此顿了顿。
　　“如果有人中途退出副本，最终团体分会因为缺少一个成员而大幅减少。”
　　“所以，不要因为这是个游戏就抱着随心所欲的态度，队友会因为你受到影响。”

　　今珂的声音严肃又冰冷，几分钟前的痞子样儿消失无踪。

　　椿禾觉得很委屈，因为她现在才通过今珂知道《完美演绎》有这样的硬性规则，引导员事先也没给她完整地做功课，就连进副本也是被引导员半坑进来的。
　　她下意识想开口解释，嘴又像是被焊住，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梳理成句，最终只能化作长长的沉默。

　　解释没有什么用，结果并不会改变。

　　本来她想着就自己一人受罚，队友们不被影响到就行。但现在她只能认命地留下来，老老实实地完成这个副本，然后再下线赶稿。

　　屋内因为方才今珂严肃的话语变得一片死寂，气氛也愈发冰冷。明明是在春夏的季节，却让倪郝体会到了冬日的寒意。

　　“今珂，差不多可以了，再说下去要出戏了。”
　　倪郝终是忍不住打破这个僵局，提醒他。

　　今珂难得听了一次倪郝的劝，点到为止，遂转身欲走。
　　“跟上，你不会想在这个凶宅里过夜吧？”

　　椿禾循声看去，今珂走到倪郝身旁一起往外走，两人好像在商量什么。

　　今珂：“我送春和回家，你先走吧。”
　　倪郝朝他挤眉弄眼，又用手肘捅了捅，“你怎么一会对人家小姑娘凶得要死，一会又对她那么体贴，玩什么花样呢？”
　　今珂佩服他的脑洞：“她是高中生，都这么晚了难不成让她一个人回去？”
　　倪郝怎会轻易相信他的话：“你真是这么想的？真不是因为……”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今珂的双眼中射出寒芒，吓得他脖子微微一缩，忙不迭改口。
　　“对……对！你说的都是真的。嗯！那我先走了，有事明天再说！”
　　一番胡言乱语后，下一秒，倪郝就表演了个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在眨眼间，他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

　　椿禾来到玄关时，门口就剩今珂一人。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让她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今珂，视线一直有意避开他。
　　今珂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关灯关门，结束了第一天的调查。

　　-

　　夜晚并不冷，甚至有点潮热。临近午夜十二点，路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了，偶尔会有几个醉汉勾肩搭背地从喧闹的夜市里走出来；一群飙车党趁着深夜没交警，在无人的马路上肆意疾驰，精神小伙和浓妆太妹发出阵阵高呼尖叫。
　　今珂驾驶着一辆小轿车，椿禾坐在副驾驶上，两人都默不作声，就这样保持了一路。
　　明明在肖霞家时他们合作得还算不错，明天也要继续组队去调查，现在却恢复到了犹如陌生人般的生疏和尴尬。

　　直到轿车停在那栋熟悉的楼下，椿禾才忙出声道谢。
　　“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说罢，飞也似地下车，头也不回地奔上了居民楼。
　　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她很讨厌今珂，讨厌到一秒都不愿与他多待。

　　今珂抬头看向楼道窗户里一层层亮起，目光又落到适才椿禾坐过的驾驶座上，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驶离。

　　-

　　家中空无一人，陌生的家中环境让椿禾有点不适应。所幸电视里正在播放午夜档电影，声音驱散了屋内的寂静，也赶跑了些许她心头的恐惧。
　　椿禾看到餐桌上摆放着的饭菜，想起“父母”给自己的留言，没按捺住好奇，取走罩在上面的花边菜罩，夹了一筷子的清炒青菜放入嘴中。
　　不咸不淡的菜汤在口中弥漫，油水不会让人反感，反而带着一股青菜的香气；青菜微甜的味道加上软滑的口感都让人眼前一亮。
　　——就算饭菜皆已凉，也依然无法阻挡它们的美味。

　　椿禾轻掩着嘴，惊叹自己居然可以在这虚拟游戏世界里品尝到如此真实的味道。如果不告诉她这里是《完美演绎》，她真的会错把这里当成是现实世界。
　　嘴里的美味并没有让她沉溺太久，她的心思很快回到他们要调查的任务上。
　　现在已是凌晨，为了明天不错过约定的时间，能有足够的精神推进游戏进度，椿禾打算现在立刻回自己卧室休息。

　　卧室的衣橱里放满了女生的衣服，各种颜色和款式，她随便换上一件都是那么贴身，又让她再次体会到了这游戏的真实。

　　她就如现实生活中一般，沐浴更衣上床。
　　有的人到一个陌生环境很难入眠，很不幸，椿禾就是其中之一。但幸运的是，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一会后，便沉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待到她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昨晚睡觉前她没有拉上窗帘，窗外刺眼的阳光铺满单人床，鸟鸣悦耳动听，不禁让人心情愉悦。

　　这是椿禾第一次在游戏里面过夜，感觉就和现实世界没啥差别。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醒来时没有三次元的那种厚重疲倦感，十分精神。
　　她看了眼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上午8：06。她倏地一个鲤鱼打挺下床，换下睡衣推门而出。
　　饭菜的香味还残留在客厅，桌上摆放着一人份的早餐，椿禾却没见到她的“父母”——他们说好守夜结束会回来。

　　椿禾本欲去寻找，对声音敏感的她突然听到从主卧那传来的鼾声。
　　此起彼伏，偶尔还会有两下奇怪又滑稽的动静，真实极了。

　　不知怎的，她心里莫名一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充得满满当当，心脏也不由自主地雀跃，连带着眼眶都有点发涩。
　　这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受，明明这里是游戏，是虚假的而非现实，但她还是不禁动容。

　　忽然，一阵手机响铃把椿禾吓得浑身一抖！
　　她才接通，就听到从对面传来的不耐烦的男声——

　　“都几点了，我在下面等你半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