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角色扮演》福小鸦

22、新梦市

　　椿禾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比起今天出门时的心事重重，此时她一身轻松，一到家就把包甩在沙发上，整个人躺在上面。
　　初稿已经交过去了，公司那边需要一点时间讨论细节，她再进行二稿的修改。
　　这几天，她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家中安静极了，客厅仅亮着一盏高脚台灯，她依在沙发上，感受着手掌下坐垫毛绒绒的触感，眼睛落在茶几下的白色毛毯发呆。
　　或许其他人无法理解她在做什么，但每次她外出社交完回来后，她都需要一点时间去缓和精力。

　　“明天6月11日，天气晴，气温高达35度，出门请注意防晒……”

　　智能管家在播报明日的天气情况，椿禾就像一条死鱼躺在沙发上依然纹丝不动。几天前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进她的脑内——

　　几分钟后。

　　椿禾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书桌的位置，拿起放在上面的登录器。刚才李琳和她告别时，把自己的游戏名告诉给了她。
　　趁着她还没忘记，赶紧把李琳加上游戏好友，以后就有机会一起玩了。

　　她拿着登录器，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期待一件事了。

　　登录器上能够看到好友的在线情况。
　　椿禾暂时只有丁彭彭和烛火荧星两个好友，很凑巧，她发现她们都在线——荧星已经在副本中了，但丁彭彭却没有。

　　可能是朋友间的心有灵犀，没过几分钟丁彭彭就发消息过来，喊椿禾上线。

　　心跳砰砰：「椿老师工作结束了吗，快上线！我在黄金大都会的3号门口等你！」

　　椿禾记得引导员的介绍，黄金大都会处于游戏地图的中心处，四面被不同风格的居住区域包围，仅有交通轨道将它们稍稍分隔。
　　她知道丁彭彭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要是不领情，丁彭彭绝对会在约定地点等到天荒地老。
　　她拿着登录器坐回沙发，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让自己的身体陷入其中，柔软轻薄的毛毯盖在她的腿上，防止屋内空调打出来的冷气伤到关节。

　　-

　　椿禾再次来到了那个小小的房间，屋内只有她一人，引导员不知所踪。
　　此时的窗外已经是白天，她打开窗，一阵温暖的风迎面吹来，带着迷人的花香。
　　她所在的这一栋楼面对着一个湖泊，绿色的湖水在太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在湖泊的四周全都是居民楼，大楼的外皮是青灰色，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材料，它的表面也因为太阳折射出耀眼的金属光泽。

　　花香来自她的隔壁，她看到自己的隔壁邻居家有一个超大的露台，露台上养了不少花花草草，一个女人正在浇花。
　　她抬头就看到推窗探出身来的椿禾，面露惊讶。

　　“早上好，请问怎么称呼？”
　　“春……春和。”

　　椿禾没想到她会直接来打招呼，完全不给她准备的机会，她的内心下意识地退缩了下。
　　当她看到女人温柔亲切的模样，却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性格问题，丢了礼貌，还是很磕巴地回应了她。

　　“我叫梅梅，英文名是五月的May，是这屋子的管家。”

　　椿禾看向邻居的家中装饰，就知道他肯定是这个游戏的老玩家了，不然拿来的积分将房间扩张成现在这样。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这个名叫梅梅的管家。

　　她问：“每个人都会有管家吗？”
　　梅梅点头，边浇水：“我们从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时就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她说完，指了指自己胸口的电子胸牌。

　　椿禾通过她的动作和话语大致知道了她的身份——引导员。

　　“我们原先是没有名字的，是因为我们还在试用期期间，如果我们的性格与你们无法相融的话，你们是可以向人力提出更换申请。”

　　梅梅把空了的壶重新灌满水。

　　“如果我们通过了试用期，你们就可以为我们起名，之后我们就受雇于你们。”
　　她拨弄着花叶，让清水与它们充分接触。
　　“当然，既然是受雇，你们每个月也需要给我们薪水，不然我们也是会罢工的。”

　　梅梅解释得很清楚，椿禾很快就明白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那如果有人不需要管家，引导员就会在做完新手引导后离开对吗？”
　　“您真聪明，的确是这样的。”
　　梅梅长相是很传统的东方美女，一头黑发秀美，绑成麻花垂在身后。

　　椿禾对这个设定很感兴趣，想进一步了解细节。
　　“那我该怎么去和人力提出申请呢？难不成要坐车去黄金大都会？”

　　“春……春和小姐是觉得我不合格，所以要把我退回去吗？”

　　椿禾还没听到梅梅的回答，就听到一个隐约带着沮丧和哭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椿禾连忙回头，阳光照亮的屋内，她的引导员哭丧着一张脸，眼眶还有点红红的。
　　她这种像是刚哭过的模样，让椿禾心头一紧。
　　她连忙解释：“我没有要把你退回去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管家的办理程序。”

　　毕竟，这本该是你来告诉我的事，只是你恰好不在而已。

　　她脑内蹦出这句话来，但她没有说出口。

　　椿禾注意到她低落的模样，问她：“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温柔，那张清冷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她的引导员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还不是被罚了……”
　　“嗯？”
　　椿禾不知道她被罚的点是什么，再次发出疑惑的声音。

　　引导员摸了摸鼻子，目光飘忽：“我没把个人工作做好，害得你没能拥有一个良好的游戏体验，还被……”

　　还被把他们创造出来的管理员给训了……

　　她越想越懊悔，如果当时她没忘这一茬，春和也就不会遭受那种对待。

　　椿禾听到她说的，不禁笑出声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个。没关系，我并没有觉得体验不好。”
　　“人总是会有犯错的时候，再说你这是小事，你不需要太内疚。”

　　引导员感动地望着椿禾，就差泪水从眼眶里流下来。
　　“真没影响到你吗？”
　　要说影响那肯定是有的，比如稿子差点没来得及交出去，不过——
　　她如果当时可以细致地多询问一些游戏规则，或许就能避免。

　　看来，我还是要多主动一些，不能事事都让别人来主动帮我。

　　椿禾看向她，摇头。
　　“没有，不碍事。”

　　引导员就差双手合十，感谢上天没让她的出错影响到她服务的玩家。

　　梅梅在隔壁的露台上看她们上演这出戏码，嘴角的笑一直没有下去过。
　　“看来，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如何办理引导员转正的手续了。”

　　椿禾稍稍将自己皮囊下腹黑的一面展露出来。
　　“我还没决定是否要用她。”

　　她很成功地看到自己的引导员在听到自己的话后，本来还洋溢着笑容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整个人身体绷紧，呈现出很紧张无措的样子。
　　椿禾心底的小恶魔暗爽了下，这也算是对她先前的恶作剧的小小报复。

　　其实，她在心里已经决定好了，之后去主管之家的人力部门申请引导员转正一事，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自己如果再不赶去和丁彭彭见面，她绝对会百米冲刺冲到她家来。

　　椿禾问引导员：“我现在要去一次黄金大都会，你能告诉我该怎么过去吗？”

　　她看到椿禾有新的需要，就算心情低落动荡，她也选择打气精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带您去！”
　　“麻烦你了。”

　　椿禾很客气地向她道谢。

　　两人才走出这幢大楼，来到小区里，椿禾才算是切身体验了新梦市的别样生态环境。小区里人来人往，除了玩家和一些人类NPC外，还能看到不少机器人和仿生人。
　　机器人还是比较辨认的，但仿生人不是，如果把他们混入普通人群中，几乎和常人没啥两样。
　　至于椿禾是怎么发现的，这多亏了她的观察能力。

　　仿生人的侧颈部分会有个数据线的接口——虽然它平时会被仿生皮肤给遮住，但还是隐约能看到一个圆形的凹陷。
　　仿生人还有个特点：在他们身上的某一处会印有一个条形码。
　　有的仿生人条形码在脸上、手臂上，这就很明显，一眼就能被发现。假如条形码是被衣物遮挡住了，自然就无法第一时间辨认。

　　天空还是如现实生活中一样蔚蓝，大片的白云停滞在那。小区内的植被被很好地照顾到，除了有仿生人园丁在忙碌，更是有先进的洒水装置旋转着喷洒清水。
　　突然，几辆悬浮车从头顶掠过，它们尾端的喷气装置爆发出碧蓝的光芒。
　　速度之快，只留下一声极为尖锐的鸣叫，迟迟无法从耳边散去。

　　这座城市展现出的模样，大概就是椿禾现实生活中的近未来吧。

　　椿禾不禁有点好奇：“新梦市里的人可以去大都会吗？”
　　引导员在她身侧，一直配合着她的步调往前走。
　　“不会，黄金大都会只有你们才能去。”
　　她继续道。
　　“大都会是独立于几座城市的特殊区域，它会给其他城市供给资源，这些城市为你们提供住处。”
　　引导员将一张图片发到椿禾的手机上。
　　“你可以这么理解，春和小姐是为黄金大都会创造价值的人，大都会从你身上获得的收益会给六座城市，城市为你们提供一些条件。”

　　椿禾没想到《完美演绎》这游戏内部还建立了这么个循环系统，她不禁对构建出这个世界的人有点刮目相看。

　　“其实，除了你们，身为引导员的我们也有资格可以前往黄金大都会。”

　　椿禾这下算是完全了解了。

　　引导员在一个交通站上找到了一辆无人驾驶的车辆，带着椿禾上车。
　　车门才关上，车内就响起了女性系统音——

　　「欢迎乘坐芭蕉无人驾驶，请问您的目的地是？」

　　引导员看向椿禾，示意她来说。

　　椿禾：“黄金大都会3号门。”
　　「目的地大都会3号入口，请问是否确认？」
　　椿禾：“确定。”
　　「已接收到乘客的确认信息，引擎启动中，喷射装置将在30秒后开启，请车内的乘客系好安全带。」
　　「安全提醒，请文明乘车，不要在车内做出违规操作。例如，在车内蹦跳，摇晃车身，做重量训练，以及一些人类繁衍的运动，这些都会对车子的平衡驾驶产生影响。」

　　饶是椿禾这种平时淡定如静水的女生，在听到系统提示内容时都不禁脸颊一热。
　　她小声发出疑问：“真有人会在这种公共载具上做那种事吗？”

　　引导员听到后很用力地点头：
　　“先前就有一对情侣在这车上进行违规操作，导致车辆失衡翻车。”
　　“之前在车辆违规使用的栏目中，还有那种二百多斤的健身人士在车内举铁，后因为哑铃脱手摔在地上，在车内砸出了一个大坑。”
　　“所幸当时那辆车下方没有别的车辆，不然铁定会被哑铃砸中，最后闹出人命！”

　　椿禾一直在憋笑，她真的拿这种无厘头的事没办法——因为它们太能戳她的笑点了。
　　尤其是那个在车内练举重的大力士，实在出乎她的认知。

　　引导员见她表情扭曲，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一本正经地顶着一张严肃脸。
　　“我说得都是真的，本来都没这些规矩，但有人在乘坐时给自身和他人造成了安全隐患，所以才推出了乘坐提醒。”

　　「喷射器将在5秒钟后开启，请乘客抓好扶手。」

　　椿禾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光顾着和引导员交流，安全带还没系，赶忙牵上。

　　伴随着倒计时最后一秒落音，车辆漂浮了起来，下一秒“咻”地一下飞了出去！
　　让椿禾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失重，整个乘坐体验就和在平地上坐车没差别——甚至可以说更稳。

　　她们离地面越来越远，高楼在她们的视野中逐渐下移，缩小。

　　椿禾突然想到了刚才引导员说的话，脑内蹦出一个问题：
　　“如果有人真的被砸死了，那他还能活吗？”

　　在现实生活中，这是个不需要问大家都知道答案的事，但在这个世界，椿禾不知“死亡”的定义是否和现实生活一样。

　　引导员一脸平静：“他们可以去复活，但是——”
　　她说到这，脸皱了起来。
　　“会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