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浮花》巧野

34、chapter 34

　　“想想，你看着煎药壶，我去扔垃圾。”

　　“我去扔垃圾，爷爷，”李想想上前拎过爷爷手里的垃圾袋，“你看着煎药，我怕我把奶奶的药烧干了。”

　　爷爷点头：“好。”

　　李想想拎着垃圾出门，刚迈出门，就看到灯下有一个身影。

　　他站在灯下，就如黑夜里的一颗星星，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他的轮廓，她看得很清楚。

　　“徐停。”她叫出他的名字。

　　这个点，他出现在这里，是她没想到的，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怀里还抱着花，抱着一盆茉莉花。

　　徐停一手抱着茉莉花盆，一手和李想想挥手。

　　“李想想。”

　　李想想走到徐停面前，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怀里的茉莉花上：“茉莉花？”

　　“嗯，第一天上班的礼物，茉莉花。虽然已经迟了两天，”徐停动作有些僵硬，“送你的礼物。”

　　这花是他去花鸟市亲自选的一株茉莉花，他将花买了回来，又养了两天，照着卖花老板的要求浇水，现在茉莉花开得可好了。

　　她说，她想要茉莉花，但包成花束的茉莉花总觉得少了什么，所以，他特意选的可培育茉莉花。
　　卖花老板说，送人就送可土养的茉莉花，花期久，缘分也久。

　　他想和她，有很久很久的缘分，所以，他选的可土养的茉莉花。

　　这也是，他第一次送女生花。

　　李想想脸上笑意渐显，放下垃圾袋，双手接过他手中的茉莉花，不用低头嗅，花香就已经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徐停怕她抱得累，伸着手，就想着她抱不动的时候，帮她接住花。

　　“很喜欢，”李想想看向他，“我想把茉莉花种在门口。”

　　徐停看了眼门口的一块土地：“种那儿就挺好的。”

　　“嗯。”
　　……

　　李想想和徐停一起把茉莉花移栽到门口的土里，茉莉花美，一人独享，不如让所有人都闻见它的香气。

　　灯下的两个身影挨得很近，脑袋都快撞到一块。

　　李想想双手抱膝，不由偷瞄徐停一眼，他脖上的纱布依旧显眼，他脸部轮廓的阴影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但她仍然能从他扑簌的睫毛和上扬的嘴角知道他在开心地笑。

　　“李想想。”

　　听到他喊她，她蓦地回过神，眼神有些闪躲，她刚才，在偷看他。

　　“嗯？”李想想心虚地挠了挠脸颊。

　　“我想以后都能来看我们种的花。”徐停轻抿着唇，他想来看他们一起种在土里的花，更想来看她。

　　来看她的理由，宁愿多，也不想少。

　　“又没有不让你来。”李想想下巴轻搁在膝上偷笑。

　　徐停偷瞄了她好几眼，眼里都藏不住笑意。

　　“真好闻。”李想想往前抻了抻脖子。

　　徐停没应声，直接掐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茉莉花，将茉莉花凑到李想想跟前。

　　李想想突然打了个喷嚏，笑着：“太近了。”

　　徐停忙自己嗅了嗅茉莉花，没忍住，也打了个喷嚏。

　　两个人相视一笑。

　　“花给我吧，”李想想接过花，“我可以把花放到房间，整个房间也会浸满茉莉花的香气。”
　　“嗯。”

　　李想想又给徐停摘了一朵茉莉花，让他带回去，空气清新剂都省了。

　　李想想出来扔垃圾很久了，再迟了，爷爷会担心她的。

　　“你真的不进去坐一坐了？”

　　“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徐停看着她，“明天见。”

　　“好，”李想想看着徐停转身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徐停。”

　　徐停回头。

　　“你现在住哪儿啊？”

　　李想想看着徐停，她还不知道他住哪儿，每次见面问他，他都搪塞过去，还让她不用担心。

　　“一个不错的地方。”徐停笑着和她挥手，“下次带你去。”

　　“快回去吧，我走了。”徐停扬了扬手里的茉莉花。

　　李想想和他挥手：“注意安全。”

　　“好！”

　　看着徐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李想想才收回目光。

　　回了房间，李想想将他摘下的茉莉花放在桌上，盯了半天，她起身，从书架上取下徐停送她的那本书，将茉莉花夹在书里头。

　　她手捧着书，好似闻到了茉莉花香。

　　这个夏夜的茉莉花香，很多年后，依然萦绕在她的心头。

　　-

　　网吧一条街，嘈杂声不断，烟味缭绕，街边站满了混子，大肆叫喊和脏话入了耳，也脏了耳。

　　徐停进了一间装修还不错的网吧，网吧柜台的人一看见徐停，就喊他。

　　“徐停，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儿了？”

　　“有点事。”

　　柜台的人跟在徐停后面：“徐停，刚老板来问你，我可是给你说了个理由啊，你是不是得谢谢我。”

　　“谢了，”徐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游戏集卡，“给你。”

　　一看到集卡，他人眼都亮了：“徐停，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路子！大哥，大哥，我叫你大哥吧。”

　　“别，”徐停可受不起这一声大哥，“我年纪比你小。”

　　“年纪小有啥，我就叫你大哥了，”他手拿着集卡，重重亲了一口集卡，听见有客人要一桶方便面和一个打火机，忙嚎嗓子，“来了！”

　　“大哥，柜台那儿没人看着，你快出来看着啊。”说完，他就去给客人送东西过去了。

　　徐停穿过一条窄过道，这个网吧分两个部分，前面是公开大厅，后头是私人包厢，满足来上网的人的需求。

　　他往后走，走到杂货间，开门进去，里头不足八平米，但对他来说，够了。

　　他只需要一个容身之处。

　　他从那里搬出来后，还没来得及找到下一个住的地方，他就想着先打工，等赚钱了或者等开学了，再找一个地儿，现在就先暂时住在这了。

　　这家网吧的老板人不错，知道他正找地方住，主动提出让他住这里。

　　徐停打开灯，坐到床上，从枕头下拿出一本书。

　　这本书，和他送给李想想的是同一本书。

　　他轻轻翻开书，将李想想给他的那一朵茉莉花夹进书里，又将书放在枕头旁边。

　　他有私心，他想将这朵茉莉花私藏，不想让任何人闻见茉莉的香气。

　　-

　　皎城
　　夜深，小区内很安静。

　　梁韫驱车赶到单元楼门前，车都来不及停到车位上，下车就往楼里跑。

　　他拨通母亲的电话，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才稍松了口气。

　　“妈，你把门反锁，在我上楼没到前，不许给任何人开门，听到了吗？”梁韫很着急，两层台阶一起跨。

　　老式楼房没有电梯，他劝过母亲，让母亲搬，但母亲不愿意，说是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不想搬家了。

　　母亲和王骁平离婚了，但王骁平三天两头往这儿跑，这也是他想劝母亲搬离这里的最主要的原因。

　　他不想王骁平再来纠缠母亲了，他母亲已经因为王骁平受太多苦了。

　　梁韫一口气跑到四楼，就看到王骁平在踢门。

　　他直接冲过去，将王骁平推倒在地。

　　“王骁平，你还来做什么！”

　　王骁平摔了一屁股，也许是因为醉了，他还不知道疼，慢悠悠坐起身，看到梁韫，笑了笑：“我儿子来了啊。”

　　梁韫紧咬着腮帮子，冷冷看着他：“滚。”

　　王骁平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对他说出“滚”这个字。

　　“你让我滚？”王骁平面露悲伤，他王骁平为了向上爬，付出了多少心力，就算被人骂猪狗不如，他也是低声下气，他为得什么？

　　现在看来，他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家也散了，事业也停滞了，用别人的话说，他真是活得连猪狗都不如！

　　王骁平冲过去揪住梁韫的衣领，眼里的怒火恨不得烧了梁韫：“我是你爸！”

　　“王骁平！住手！”梁韦芳打开门，看到王骁平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又气又伤心，她伸手去扯王骁平的手，“你放开我儿子。”

　　“妈，你进去。”梁韫很淡定，护着梁韦芳，生怕王骁平误伤了她。

　　“儿子。”梁韦芳担心他。

　　“没事的，”说完，梁韫直接推开王骁平，他不是推不开他，他只是懒得推他，“他动不了我。”

　　梁韦芳看了眼狼狈的王骁平，她知道王骁平不是梁韫的对手，可是，她真的不想看见他们父子动手啊，就算王骁平对不住她，他也是她儿子的父亲啊。

　　梁韦芳掩面流泪，他们一家人，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妈，进去吧。”梁韫目送梁韦芳进屋，他真的不想让他母亲再看到这样让她伤心的画面。

　　他知道，他和王骁平闹成这样，最伤心的人，是他的母亲。

　　一个是她儿子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儿子，她谁都不舍。

　　王骁平背靠着楼道的墙，忽明忽暗的楼道灯，照在王骁平的脸上。

　　“你们母子才是真正的家人，我才是那个外人。”王骁平笑了两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邻居都睡了，别吵到他们。”梁韫抬眸看着王骁平。

　　“你这是怕吵到他们？还是怕他们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啊？”王骁平笑着，却比哭还难看，脸上的皱纹多到可以夹死一百只苍蝇。

　　“王骁平。”

　　“梁韫啊，你们真的想把我逼死吗？你已经逼着我和你妈离婚了，你还要把我逼到什么样的绝境啊？”

　　“别死在我们面前就行。”梁韫表情很冷，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真的想让我死？”王骁平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他想知道他的答案，却又害怕他的答案。

　　“你走吧，不要再来这里了，下一次，我就要报警了。”梁韫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儿子，”王骁平喊了他，“你是不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

　　梁韫没说话，王骁平轻叹了声气，明白了。

　　王骁平下了两节楼梯，又停下步子，转头看向在原地的梁韫。

　　“梁韫，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后悔过。”走到今天这一步啊，他真的后悔了，他从前所做的一切，从前所伤害的人……

　　他想弥补了，可已经太迟了。

　　梁韫听着王骁平下楼的脚步声，直到脚步声消失，他仍没有挪一步。

　　错了，就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