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情难收》今如是

2、打工人

　　林景媛进去的时候，主办方派来兴师问罪的人已经离开了。

　　现代娱乐气质超前的装修显得视野开阔，墙壁上挂着老派艺人的艺术照，排列整齐占满三面白墙，而尚星娱乐的老板脑后——这个位置的照片轮流换，挂的总是当下的最红炸子鸡。

　　而现在挂的正是周远行。

　　景媛只瞥一眼便移开目光，站在照片前的老板一瞪眼，“这么不想见到我？”

　　“不是，我没看你。”景媛踩着消音地毯走进去，自在地找到沙发坐下，“今晚的事打算怎么处理啊？”

　　老板亲自倒水给她送过去，声音沉沉道：“周远行的粉丝正集结在公司楼下，非要让我们给个说法。”

　　景媛蹙眉，看看他又看看沉默不语的胖哥，问：“最终结果是什么？”

　　“总不能真叫你去提鞋，公司决定把你派给周远行当一阵子助理，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薪资保持原来的水平不变。”

　　“真的？！”景媛直接将纸杯捏扁了，“你们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让我——尚星娱乐的头牌经纪人，给周远行当助理？就因为三年前那一句话？”

　　“媛媛……”

　　“老板！！”

　　“我一向温柔冷静的媛媛……”

　　“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板！！”景媛缠住老板的领带拉过来，“周封俨、周影帝！当时你成立星尚是怎么对我保证的？”

　　是的，老板叫周封俨，是林景媛带出的第一位影帝，两人一起从籍籍无名到功成名就，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先冷静听我说。”周封俨将深蓝色的领带拯救出来，“你跟周远行三年的恩怨惹出不少乱子，他的粉丝现在专挑星尚的艺人下手爆黑料造黑谣，你手下折了三员大将跟他的粉丝脱不了干系。”

　　“签一个废一个，再这样下去，我们星尚怎么进军好来坞？”周封俨有些激动地双手展开，“你是我的好战友，花费一点时间解决这点麻烦——这麻烦还都是你口嗨引起的，没意见吧？”

　　“我要不同意呢？”景媛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跟周远行同属星尚娱乐，这三年他的进步她都看在眼里，偶尔也后悔当年说话那么绝对。

　　但！要她给周远行当助理，想起后者非常厌恶她的模样，她就如芒在背。

　　“而且这事，就算我答应，也得问问周远行那边的意见不是？”

　　谁知周封俨直接说：“他答应，这件事你放心。”

　　他答应？景媛严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嗡嗡，手机在掌心震动，她垂眸看一眼，是狗粮商家发来的——

　　【尾款到账再发货，进口狗粮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两个感叹号烧得景媛上火，周封俨还继续说：“你要是不答应，为避免再因为你跟他粉丝的斗争伤害到公司艺人，我决定暂停你的一切工作。”

　　景媛拧眉看过去，昔日的影帝如今一整个见利忘义的商人模样，她问：“你来真的？”

　　“真的。”

　　“那我手里的艺人怎么办？”

　　“现在就剩下一个窦野了，交给其他负责人就好。”周封俨听见她口风松动，长舒一口气，“媛媛，你去那边我给你涨工资。”

　　林景媛眸光闪动，左手指尖磨着手机屏幕，狗粮正等着付尾款，爱心基金会还没有眉目，这个时候她再失业……

　　后果不能想。

　　周封俨此时已经满面春风，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忽然又低下身子，炙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耳朵尖——

　　“我有个朋友专门搞进口狗粮的，物美价廉，今晚把微信推给你。”

　　林景媛面无表情地瞅他一眼，不太想跟他说话。

　　周封俨直起身，手抄兜看向胖哥，本满面笑容霎时烟消云散，“报警吧，把楼下那群聚众闹事的未成年带走。”

　　胖哥已经熟悉老板在景媛跟别人面前的两幅面孔，真真切换自如。

　　-

　　夜晚，景媛回到精致高奢的公寓，累得倒在床上。

　　手机亮着屏幕，传来妈妈念叨的声音。

　　“岂有此理啊，妈妈要收购尚星再把周远行封杀！”

　　“妈别搞了，你跟爸不许插手我的事。”景媛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如果连这点事都搞不定，我以后怎么继承家产啊？”

　　老妈：“……还有，网络上骂你的营销号都是周远行粉丝找的，以及引导骂战的粉头，妈妈都已经找律师取证准备起诉了。”

　　“不用。”景媛从床上坐起来，“告赢也堵不住她们阴阳怪气的嘴。”

　　“那……”

　　景媛打断说：“妈，当初是你们让我出来历练的，说好不许插手我的事。”

　　“妈妈知道，但妈妈担心你。”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想先睡会儿。”景媛打了个呵欠，跟妈妈说几句就挂断电话了。

　　刷成黄色的温暖卧室明亮又温馨，景媛盘腿坐到床上，回复每一个关心自己的微信，最后看一眼窦野的头像框，他应该还在忙，没有发消息。

　　景媛便给发了个晚安。

　　翌日，景媛生物钟在五点准时醒来，她惯性打开手机查看邮件跟微信，邮箱空空如也。

　　再看微信，原来周封俨连夜下了人事调动的文件。

　　忽然，一个带着红圈3消息的群顶上来，她点开这陌生的群，里面只有三句话——

　　经纪人裴玟珠：【新进来的人是？】

　　半个小时后。

　　经纪人裴玟珠：【林景媛？】

　　小助手白白：【靠！！】

　　“……”林景媛无了个语，这群人不能建个小群私聊吗，非让她知道他们有多不待见她呗？

　　她也不是吃素的，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林景媛：【是我（微笑），今天的工作日程发我。】

　　群内一片死寂。

　　过了几分钟，经纪人裴玟珠：【（位置）速来。】

　　-

　　今早起了罕见的雾气，希顿酒店高高的三角尖房顶直插云霄，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在布景了。

　　周远行正在楼上的化妆间，一个烫着短发的女人穿着白色西装，抱着手臂站在男人身后，眼里流露出暧昧的光点。

　　林景媛悄无声息找过来，就看到八面玲珑的裴玟珠对着男人露出这样一副陶醉样。

　　她好奇地看向镜子，周远行这次要拍一个红酒广告，就一个仿吸血鬼的妆而已，有什么好陶醉的？

　　叩叩。

　　她倚在门口，手指敲响门板。

　　本闭目化妆的男人第一时间睁开眼，看向门口清丽的女子。

　　“你先化妆，她交给我。”裴玟珠皱了皱眉，很不友好地转身走出来。

　　林景媛颇为无语，非但没出去，反倒走了进去，她坐到周远行身边的凳子上。

　　裴玟珠皱眉，“哎，你……”

　　“周影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正在化妆的周远行扭头看来，吸血鬼的妆容已化大半，额发垂下一丝在皙白额角，唇瓣鲜红如血，那双常年透露忧郁气息的眼眸微敛，近距离看见这张脸令她有瞬间感觉窒息。

　　他：“嗯。”

　　林景媛朝一脸严肃的裴玟珠露出微笑，说：“听见了吗？周影帝都同意我坐在这里了，老裴你就别下威风了。我虽然是来当助理，但跟普通助理不一样，我的老板还是周封俨，用不多久我就要回去了，大家听明白了？”

　　不是想给她下马威吗，她就要赶在裴玟珠前下个马威。

　　“明白。”

　　景媛意外地看向周远行，他竟然回应了？

　　看他俊脸面无表情，恐怕是被气坏了吧哈哈。

　　可是他为什么还不移开眼睛？他不移开她也不移开，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较量！

　　化妆间明明有四个人，此时却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最后还是化妆师轻咳一声，“远行？”

　　周远行眸光流转，转正脸庞，看向镜子。

　　怎么，他这个妆不好看吗，为什么林景媛会一直盯着他看？

　　林景媛在心中冷笑，她也不去看身后的裴玟珠，从兜里拿出手机就是玩！

　　气死你们！

　　她手指滑动短信，发现窦野这小子还没回消息，怎么回事，以前不管多忙都是秒回的，她还想问问周封俨把他安排给哪位经纪人了。

　　“裴姐~！”走廊传来小跑声，接着一个笑得眼睛弯弯的白净男生出现在门口，非常非常热情地用双手搭住裴玟珠的后肩，“骚瑞啦，昨晚忙到半夜，今早来晚啦~”

　　这甜腻的男声让坐在镜子前的两人都生理性皱眉，林景媛简直不敢相信这撒娇的声音是窦野发出来的！

　　可她看见窦野吹气鼓起的双腮，上下唇瓣磕了磕：“窦野？”

　　她声音太小，没人听见。

　　窦野还在左一个裴姐右一个裴姐叫。

　　“窦野。”周远行忽然提高声音。

　　窦野飘过来一个眼神，不经意地看见坐在一边的林景媛，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像皴住的面团，收也收不回去。

　　“姐、媛姐……”他语无伦次地叫。

　　林景媛看一眼他放在女人身上的手，站起身问：“从昨晚开始就找不到你，去哪儿了？”

　　窦野后知后觉收回手，“昨晚……”

　　裴玟珠勾唇，“他昨晚跟我在一起，我们相处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