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瘾17度Ⅱ[乒乓]》番茄鱼蛋

39、N.Chapter39

　　真正走回球台边，他们立刻浇熄了上一秒剑拔弩张的气氛，又恢复到了原先淡淡然的样子。

　　在隐藏情绪这一块，这两人已经做到了收放自如。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局结束得更快，仅仅用时不到十分钟，两位昔日的世界级名将直接就以5:11败下阵来。

　　张玥柠到底还是了解自己的，看着丹麦队队员第二次在自己眼前跳脚欢呼，场下众人再次表现出极为不可思议的时刻，程启锋真的很想摔拍。

　　但那段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岁月早已远去，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无论何时都要有管理好自己情绪的能力。

　　他终究还是极力说服自己忍住了。

　　场下，静坐在薛祥他们身边，程启锋大口喝下一口能量水，胡乱抹了把汗就把水瓶和毛巾都扔到了一旁，之后一言不发，双目也无神。

　　和丹麦队的这场友谊赛确实只是走个过场，同时也是为了增加记者们专题报道的素材和看点，可程启锋自负也好强，他只能接受输人不输阵的结果。

　　更重要的，和他一起上场的人是张玥柠，他们本该比任何组合都要默契，但两人从开局以后就完全处于劣势之下，甚至还毫无还手之力。

　　两局比赛看下来，队友们自然看得明白，也完全能够读懂程启锋此时的心思。

　　身边的孟乐和薛祥两人用眼神无声交流了半天，最终开口。

　　“哎，大楠她们都说了，柠姐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可能也影响到了她打球的状态吧。再说了她跟我们不一样啊，她很久都没打过比赛了，手感欠缺一些也很正常呢。”

　　“就是，锋哥你别太在意，像柠姐这样比较慢热的球风，前面丢两局没关系的，她以前逆风翻盘的次数还少啊，说不定你俩下一局就赢了呢。”

　　他俩一唱一和地安慰他道。

　　程启锋沉着脸，“和这个没关系，你们不了解她，她就是故意要让我难堪的。”

　　“可上场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对她...”薛祥如实又小心地表达观点，“多少也挺过分的吧？”

　　“就连你们也这么想我？”程启锋很是郁闷地争辩道，“我难道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吗？”

　　薛祥笑笑，朝他挤了挤眼睛，“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但是有些事差不多就得了，别一直和女人计较嘛。”

　　瞧着薛祥，程启锋心有不甘地追问：“明明是她公私不分，怎么是我要跟她计较？”

　　“哎哟，哥，我们就是想让你多哄哄她，别总惹她生气，”眼看这家伙一根筋的脑子开始有点钻牛角尖的趋势，薛祥立即把话题岔开，“其实女人都是很好哄的啊，就比如我和杨雨...”

　　而薛祥之后的话程启锋根本就没听清了，因为前半句就已经把他给听火了，他想打人。

　　什么叫他别惹她生气？他在心里想：谁来哄哄我？

　　模模糊糊听完薛祥的碎碎念，程启锋抬手拨弄了下头发，“第三局我不想再输了，我希望她也能敬业一点。”

　　他声音很低，自顾自地像是说给自己听。不是为了赢得这场比赛，他只单单想给自己挣回一些面子而已。

　　**

　　第三局开始前，场馆内后勤人员播放了乐感极强的背景音乐，适时烘托了下气氛。

　　“作为前辈，两局都输给了我们丹麦队的新生代，由此可见我们海外军团的后备力量确实非常强大，让我们的两位老将都甘拜下风啦...”

　　眼看丹麦队已经轻松完胜了自己人两局，李国亮多少有些坐不住了。在上场分析完前两局的核心点之后，他又将话语权交到了程启锋和张玥柠两人手上。

　　“前两局当中，对于双方的表现，我也希望听到你们俩自己发自内心的评价，”李国亮将话筒递了出去，“你们谁先来？”

　　遵循Lady First原则，程启锋往后退了退让出一个身位，张玥柠从容不迫地接过了话筒。

　　分析完对手后，张玥柠的眸光浮动几分，镇定地评价起了自己。

　　“我许久不上赛场，今天突然被要求重新拿起球拍，确实没来得及准备。其实说来也惭愧，我的单打和双打都拿过冠军，唯独混双搭档换了几个，却始终没能打出好成绩，包括和程指导当年也是一样。所以今天哪怕是一场对技术要求不高的表演赛，对我而言也是有一定压力的。”

　　“在这个项目上，我可能不太有发言权，但在我看来和双打是一样的，它首先讲求的就是与自己搭档的配合，两人之间的配合是首要且重要的环节，得通过多练习、多磨合来熟悉搭档的打法和节奏，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面对对手。”

　　“大家都知道，程指导当年是双打之王，他过往的双打成绩非常出色，在进攻方面他的优势也极其明显，尤其前三板，出手利落，杀伐果断。今天我打得不好，但他退役多年却依然发挥出了以往的水平，我认为这一点值得我学习，也值得新生代的小队员们学习。”

　　一阵掌声过后，轮到程启锋发言。

　　同样地，先从客观的角度点评对手，再是自己和“搭档”。

　　“今天第一局前半段我们都算是打出了正常的水平，在这之后我们这边不仅是节奏变换上有漏洞，而且在配合上也存在一些小问题。”

　　“刚刚张指导也说了，双打讲求的就是一个搭档之间的配合。要想达到一个非常默契的境界，除了她说的两个人练习或磨合时间的长短，在这里我还想补充一点我认为非常重要的，就是我们要有能够通过搭档处理球的一个细节、一个眼神，甚至一个细微动作从而猜到他意图的能力。”

　　“这就需要我们必须心无旁骛地去信任对方，不能有任何杂念，更不能掺杂自己的主观判断而不去沟通。”

　　“张指导曾经是女子乒坛上的双圈大满贯，早年无论是在双打还是单打方面几乎无人能敌，当初师父能够安排我与她成为混双搭档，哪怕没能取得很好的成绩，我也感到十分荣幸。刚刚两局比赛我认为我算正常发挥，而她属于慢热型选手，相信下一局我们一定会有更好的配合。”

　　两人的发言结束，乔云昊和李国亮带头，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然而，刚才的对话，一来一回，话中机锋，刀光剑影，暗流涌动。

　　台下有几个人面面相觑着，心里都在暗自发毛。分明晴空万里的天气，他们只觉山雨欲来。

　　**

　　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背景音乐也毫无征兆地结束，第三局比赛即将开始。

　　为了化解连输两局的窘境，为了能使整场培训顺利进行下去，虽然自己身体的体能已达极限，但张玥柠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必须咬牙忍耐。

　　不管如何，都要扛到这场比赛结束。

　　可是事与愿违，第三局刚刚开局，她显然已经更加不在状态，两三个来回之后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胸口像挂了什么重物似的喘不上气，满头的冷汗很快浸湿了她额间的碎发。

　　最让她难以支撑的是，不知是由于运动量过大，还是因为全程剧烈的紧张感，她的腹部开始传来阵阵疼痛，并且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再次朝着小球望去时，张玥柠的意识有片刻的恍然，眼前似乎都出现了些许重影，半晌才聚上焦。她茫然地揉了揉双眼，慢慢抬起沉重的脑袋，程启锋面无表情却透着几分别扭和焦躁的脸便映入她的眼帘。

　　她明显能看出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一个结，他对她看上去依旧心猿意马的状态表示极度不满。

　　在给她使了几个眼色后，他察觉无用，便俨然放弃了和她所有的交流。

　　比分1:4，精神高度紧张使得张玥柠腹部的疼痛感更加严重，双手也在不听使唤地颤抖。可她还是捏紧了拳头，逼迫自己坚持下去。

　　然而，接下来的几个球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之外，原本主要负责进攻的程启锋突然开始打起了防守，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担起进攻的责任。

　　张玥柠大约能明白他的用意，他是在故意为之，想要彻底激怒她，以及激发她的斗志。

　　亦或者，根本就没那么多弯弯绕，他就是单纯地想要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她的节奏完全被他带偏，但其实眼下的她已经彻底顾不上他所有莫名其妙的行为，她的神思和身体都处在极度恍惚之中，四肢就跟灌了铅似的滞重无比，脚底下又像踩了棉花似的完全不受控，再也承受不住对方回过来的每个球。

　　下一球，双方的僵持中，张玥柠终于是精疲力尽，一个踉跄后和程启锋两人发生了身体上的碰撞。

　　她的脚随之狠狠一崴，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整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比赛因为张玥柠突发的意外紧急刹车！

　　众人响起数声惊呼，就在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程启锋几乎是在张玥柠落地的同时他就已经抵达了她身边。

　　他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一下就把狼狈的人儿揽进了自己怀里。

　　“柠柠！”

　　称呼和语气都变了，那般亲昵，那般温柔。

　　同时，也那般焦急，那般失控，那般心疼，也那般不知所措。

　　而人群中本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三人，在面临刚刚的突发事故后也很快直冲上前，薛祥除了把嘴里刚喝进去的矿泉水喷了一地，甚至还一蹦三尺高一脚踩坏了场边的一块挡板，一股脑儿地撞在了孟乐的身上。

　　队友和教练们一时间全部簇拥过来，大部分记者都关闭了摄镜头围上前查看，原本在后场盯着加训队员训练的梁松和孟霖闻声的同时也赶到了场中央。

　　全场一度陷入到混乱中。

　　张玥柠被程启锋半抱着搀扶起身，她本能地用力想要推开他紧扣在自己身体上的双臂，但奈何她的脚踝此刻痛得让她浑身几近颤栗，小腹也因为刚刚猛烈的碰撞疼得越来越厉害。

　　她已无力作出任何挣扎。

　　程启锋也根本没去理会她微弱又冰冷的推拒，环住她身子的双手反而圈得更紧。

　　“怎么样，脚有没有事？”李国亮、梁松和胡波相继走上前，急切询问。

　　张玥柠疼到双眼紧闭，微微张口吐字模糊，不知所云，就连距离她最近的程启锋都无法辨别。

　　“张指导，你把脚放到地面上试试，看能不能站得住。”乔云昊在一旁帮衬着提供意见。

　　慢慢睁开眼，张玥柠尝试把崴到的那只脚踩到地面，无果。众人也都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骨折了！”李国亮对着场馆另一端大声喊着，“马医生在不在？”

　　身后的孟霖无奈扶额，深深叹口气，直接告知：“李指，别喊了，马医生今晚临时有事去二队了。”

　　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孟霖赶紧抽身去边上打起了电话。

　　程启锋抱着张玥柠，眼神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她，眼看着她整个身体瘫在他的双臂中，已经没有半点支撑力，戴着痛苦面具的脸苍白如纸，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在场馆耀眼的灯光下反着细碎的光。

　　“不能等了，这得赶紧去医院！”程启锋急切的语气带着微颤，眼里的心疼就快要溢出。

　　“那赶紧地去，别耽误了，”梁松也惶惶不安地催促着，“我马上通知周师傅，让他开队里的商务车去，你们谁陪着一起，有个照应。”

　　“我去，我去，我去！”话音落，从人群里同时挤出来三个人，还是薛祥他们，并且已经做好了要托住张玥柠向外走的架势。

　　就在所有人都在晕头转向时，只有李国亮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去哪个医院先计划好，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们去市区医院恐怕都不是很方便...”

　　“通州那边有一家私立医院，高博和他们的院长很熟，”这时孟霖从后方镇定走了过来，“我刚和吴娜联系了，他们已经打好招呼。疯子，直接带老张去那里！”

　　“那就行，孟霖和晓欣，你们俩负责一下一会儿带乔队他们去吃晚饭，”李国亮长舒一口气，急忙说道：“启锋你们几个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出发吧！”

　　早已乱了阵脚的程启锋只顾着拼命点头，随后半弯下腰，在几十双眼睛之下把张玥柠横抱起来，直冲了出去。

　　几人快到大门口时，远远看见老周的车已停在门外等候。

　　可同时映入几人眼帘的，却是另一番更热闹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