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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黑白无常 ...

  •   夜幕广袤,在城楼的屋顶上仰首望天时,似是能触及到星辰,灵芷因着他说的这句话,轻怔了一瞬,似是在作什么挣扎,眉心微蹙又很快舒展开来,良久,咧开一个很是明媚的笑,如夜合花绽放,“没想到,妖尊竟会为了万年前我的举手之劳挂念这般久。”

      “是啊,”火玹薄唇微勾,侧着头看她时,几缕黑发滑落在身前,“我也未曾想到。”

      那眸光微暖,蕴着笑意,还有几分散漫的专注,灵芷莫名心头一跳,耳尖发了烫,竟有些慌乱的眨着眼移开了目光,边嘟哝边仓促的站起身来,“也不知道这燕辞怎地如此慢……哎!?”她心中慌乱也未注意脚下,踩到下倾的瓦片时猛然脚底一滑,身子向后仰去,情急之下随手就抓向了身边的火玹,而他本就看着她,因此见她快要摔倒时便也自然伸了手去扶她,刚好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臂顺势以妖力将她失了重心的身子托了一把,手臂一个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灵芷借着手上的力,在空中转了个身,便被火玹揽住腰身轻轻跌落在他的身上。他本后仰着的身子此时已然躺的安然,牢牢的将她圈住没有再下滑一分。灵芷埋头在那有淡淡栀香的黑锦之上,手下是他结实的胸膛,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她有些窘迫,不敢抬起头来,心里想还好是天黑,不然她此刻的脸色肯定更不能让他看到。

      “在上面趴着舒服吗?”头顶传来他低沉带笑的嗓音,伴随着气息拂动她耳边的碎发。

      灵芷倒是想起来,可火玹不知是怕她再滑下去还是故意为之,覆在她腰间的手未曾放开分毫的力气,她慢吞吞的抬起脸来,视线自他优美的下颌线处缓缓上移,滑过唇边的弧度,高挺的鼻梁,正对上他垂向她的眼眸,睫似鸦羽般半阖着,在落满星辰的眸底投下一排整齐的阴影。

      她觉得有些发昏,脸颊烧的厉害,就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舒服。”

      他轻笑,笑的有些愉悦,手下的胸腔之中传来阵阵震动,笑了一会才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许久之前的事,若当真想不起来了,便也算了。”声音淡如白水,可灵芷也算同火玹相处不少时间了,对这个妖尊也有了些了解,这个狐狸妖往往越是平静淡漠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便越是想要用语气去隐藏其后的情绪,只是她没想到,那区区四百年的事,对火玹来说竟这么重要。

      灵芷支着身子从他身上下来,侧坐在瓦片上,“嗯……”略沉吟了一瞬,才说道,“我当初会落入混沌之墟,是因为在青要山脚下,恰好遇见了一个走了邪道食人心肺的恶妖,受她连累才被抓了进去,可我忘记了为何要走出青要山,不知为何,那之前的事情,总是混混乱乱的记得很不真切,想来,是混沌之墟的影响,可我也问过凤歌他们并未在其中忘掉哪些记忆,也许还是因为我灵力低微吧。”

      火玹微微眯眼,“恶妖?”这么说来,灵芷会落入混沌之墟,完全是源自一个误会,他眉目之间的神色更是冷了几分,“是离夭抓你进去的?”

      灵芷重重点头,颇有几分愤恨之意,对于离夭此神,她每每提起便会形怒于色。

      “他是历过九道天劫的上神,怎会看不出你是否修过邪道?”火玹沉了声,眸底更是寒芒点点,“怕是没你想的那样简单,左青渊同离夭在天上之时乃是至交好友,与池瑶更是……”他说着停了话头,眉心紧蹙看着灵芷。

      灵芷舌头顿时打了结,“怎,怎么了?”一阵毫无缘由的紧张自心头漫起,火玹若是正经思考起事情来,那神情还是颇让人觉出压力的。

      他蓦然冷笑一声,那笑声森寒似暗藏冷刃,眸光更是阴沉,微微抬了眼帘凌然投向无边夜空,幽冷开口,“九重天,当真是……”

      灵芷眨眨眼也循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可在这里哪里看得到九重天,正打算要开口再问时,燕辞飞身落在了他们的身后,手里提着打包好的糖糕,一屁股坐在瓦片上,递给灵芷,没好气道,“给你,刚出锅的。”

      糕点香甜的味道透过油纸弥漫开来,她哪里还在乎离夭和九重天怎么样,嘴里念叨着“谢谢谢谢”“燕辞君不愧是妖尊面前最得力之妖。”等溢美之词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开始拆那油纸,觉得光闻这气味便已经口舌生津了。

      燕辞是个耳根子极软的,被她如此夸赞了两句,脸上便已是晴空万里,还颇有些得意。

      火玹静静看着灵芷大快朵颐,便想到,若是万年之前,他匆匆离开青要山,给她留一个口信或者同她仔细嘱咐一番后再走,只消耽搁个片刻的功夫,此时的一切便大不相同。这一切都怪他,那时他心系妖界安危,得知魔族内乱时便未曾多想径直离开了青要山,私心想着灵芷不会为了他离开青要山,等他安定了妖族众妖之心,帮夏翊平了魔族内乱之后,再来同她说明一切,却没想到,只一念犹豫,就生生同她离散了一万年,让她落入神族的手中,被离夭和左青渊如此利用。

      越想的久,心底便越是悔怒难抑。

      灵芷吃了一块糖糕,心底很是满足,拿起一块递到火玹的面前,见他眸色中有些微的低落,正望着她发愣,疑惑的拿着糖糕在他眼前一晃,“有点甜,你吃吗?”

      他恍然回过神来,低低的说了句,“我不吃。”说罢,抬手拇指轻擦过她的唇角,停留了一瞬后收回去轻吮,“我尝过便好,是很甜。”

      燕辞在一旁飞速眨着眼愣愣的左看看右看看,方才,方才尊上是吃了这小仙灵嘴边的渣滓吗?!还是自己亲自动手的??

      灵芷抿抿唇不以为意,将所有的糕点都收了起来,笑的嫣然如画,如弯月般的眸子亮起星芒望着火玹,“成了,快到子时了,我们有什么计划?”

      “有,有什么计划?”燕辞不明所以的问,他在这翡翠城空耗了一个月,也不知道为何今日火玹会同灵芷一起来到此处,尚未有机会问出口来。

      火玹这才收敛心神,望向人声渐熄,灯火燃尽的翡翠城街道,已有凡间的打更人行走于街道之中,“子时更响,无常黑白便会来到此处,到时让他们带我们入鬼界。”

      “鬼界?!”燕辞惊讶的险些破了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他又缩起了肩膀凑过来小声问,“尊上,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何我们要去那鬼界。”鬼界可不是个好地方,倒不是说其中有多么危险,可鬼界之众皆是死者生魂,多的是凡世轮回之人,要知道这凡世之中,人的死状千奇百怪,那鬼界行走的,也皆是这些千奇百怪的生魂,瞧着是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饶是他这种见惯了恶妖凶兽的妖族,都有些吃不消,陪着火玹去过几次鬼界,每次回来都要连续做好几个月的噩梦。

      火玹未曾理会于他,瞟了一眼燕辞后接着说,“那茶棚的老板,怕是过不了今夜了。”

      “为何?”灵芷心中不忍,白日里瞧着那老板还很是精神矍铄的样子,“你总不会亲自去要了那凡人的命吧……”她也觉得火玹不该是如此轻忽性命之辈,

      见她神色有些犹豫,火玹失笑反问,“你怎知我不会?若我亲自动手,那便是他命中该有此死劫。”燕辞在一旁抱臂耸了耸肩,于他们这些妖族来说,凡人的性命的确没有那么重要,反正还是可以轮回转世,修行之辈最怕的不是轮回,而是魂灭。

      灵芷沉着眸子望着他,并不反驳他的话。火玹说的没错,于他们这种寿数久长的仙妖来说,凡人的短短几十年,弹指瞬息处处是劫,六界之中,神界妖界仙界和魔界皆看透了生死,寿命最是长久的神族,更是将死看做另一种生。可这些凡世之中弱小的生灵,他们将生死看的极其重要,生时高朋欢饮炮鼓震天,死时泪满杯盏十里哀幔,活的如此昂扬蓬勃,才不枉来此世间一遭,她如此想,昀麓也如此想。

      火玹拿起黑扇敲了敲灵芷的头,“你可知若伤了凡人的性命,我等修行之辈会受如何刑罚?”

      她揉着脑袋瞪着他,“混沌之墟?”

      他笑了笑,似是嘲讽,“区区天族……”末了又转了话头,“若伤了凡人之命,下次历劫必会历死劫,我虽不惧怕这些,却也嫌麻烦。”

      燕辞恰是时候的插嘴道,“我们尊上神妖大战时,不知误伤了多少无辜者的性命呢,眉头都没皱过一下。”他说着还很是不屑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棚。

      “好像多骄傲似的。”灵芷轻哂一句,凉凉的扫了对面的两个妖。

      火玹垂了眸,良久,才重新开口,“那次大战所造成的损伤,是本座此生都无法弥补的,唯一能称之为幸事的,便是落在青要山上。”他语气悠远不像是虚与委蛇之词。灵芷扬眉想,那可不是你逢了大运,遇到了她这个六界妙手。

      见她会错了意,火玹也未曾开口解释,来日方长他并不急于眼前一时春秋,转眸看向茶棚处闪烁的灯火,轻轻启唇,“来了。”

      “什么?”灵芷和燕辞同时问着,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茶棚处。“当”的一声,打更人的更漏声恰好在此时响起,于寂静的夜里轻易便远远传开,便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自长街的一头悠悠荡荡向着茶棚的方向移动,似是裙下无足一般游离于地面之上,同打更人擦身而过时,只掀起一阵微凉夜风,他并无所觉继续敲着更漏向前走着。

      他们三个在城楼之上遥遥望着那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黑白无常似也是有所察觉,猛然抬头,视线如电一般看向这一处。蓦地对上那两道视线,灵芷和燕辞几乎是同时,忙不迭的凑近了火玹,挤在他的背后。她只觉得好似有人端了一盆满是冰碴的水自她头顶倾倒而下,脊背上的汗毛都根根分明的竖了起来。黑白无常的脸色很白,不同于正常生灵的白中透亮,而是似是涂了墙灰一般的惨白,一双眼则更是没有瞳仁,泛着死寂的白,看不清那眼中的视线投向何处,但不知为何,灵芷就是能感觉到他们在看向这一处,看的她头皮发麻。

      “他他他他们就是……?”她嘴唇哆嗦着抬起火玹的左臂挡在脸前,小声问。

      燕辞不敢像她一样使唤火玹,他知道只要自己敢把手伸过去那下一秒被扔出去的肯定是自己,便缩着脖子蹲在火玹的背后,看也不看街上的黑白无常,面色发白道,“就是他们。”

      火玹神色夷然,侧头看向灵芷,“下去打个招呼?”

      她惊恐又坚定的摇着头,便瞧见他扬眉问,“那我独自去鬼界?”

      “那不太好吧……”灵芷犹犹豫豫的说着,又飞速的瞧了一眼街上,好在那黑白无常已经不再看他们了,而是静立在茶棚外面等着,便好奇问,“他们在等什么?”

      “等他死。”

      此话实在是不中听的很,可的确是没什么更好的说法了,黑白无常索命来,不是等你死还能等什么?灵芷看向尚在茶棚内忙碌的老板,头发半数花白,略佝偻着身子,坐在一桌案前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在算着什么,她意识到眼下的情形奇怪又悲凉。有新的声音自长街的另一端传来,混合着带有醉意的喧闹和叫骂声,她循声望去,是五个人高马大的中年汉子,醉醺醺的脚步都打着滑,路过打更人的边上还将那瘦弱的打更人也推推搡搡了好半天才笑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走掉。

      她似是能猜到为何,精神尚好的茶棚老板会殒命于今夜。

      “火玹……”静谧的夜色之中,她的声音还发着颤。

      火玹“嗯”了一声,很是平静的望着下面的茶棚,毫无波澜的等着之后的事情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下去。

      灵芷咬唇紧紧的盯着那五个人离茶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其中一人发现了正在茶棚内坐着的老板,呼喝了一声歪歪扭扭的走了上去,五个人立刻齐齐围了过去,那头发花白的老板死死的护住桌子就好像抱住自己的性命一般,很快便有拳打脚踢伴随着痛楚的求救声自茶棚里传出,立在一旁的黑白无常百无聊赖的端详着手里的敛魂器,似对此已是习以为常。她忽然松开了下唇,樱色的唇瓣上还留着泛白的齿痕,闭上眼摇了摇头,“不行,我做不到。”

      还未等燕辞回过神来,便见身边的女仙化作一缕翠色轻烟咻然飞向茶棚。“哎?这?”他自火玹的背后抬起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灵芷飞去茶棚救人,张着嘴看向火玹,“尊上,这不是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他漫不经心问了句,目光紧紧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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