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谓仙》麓息

24、翡翠城

　　翡翠城灵芷自然是很熟悉的，这里寻芳斋的掌柜的还未开店卖糕点的时候，曾是行走于翡翠城和隔壁诸县的行脚商，于东丘之中遇到凡间的山匪打劫，恰逢灵芷路过便出手帮了下他，一家老小都很是感激她，更是知道她并非凡人。

　　城中繁花似锦热闹如初，灵芷跟着火玹走在进城的人流之中，有些迷茫的左顾右盼，“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话音刚刚落下，便见到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一脸悲愤的迎面朝他们走来，于眼前站定，看着火玹委屈嚎道，“尊上，我可算等到你了！”

　　这场景多少有些怪异，身边路过的行人频频悄眼瞥向他们，灵芷有些嫌弃的后退了两步，瞧着这么大的块头，怎么张口就和小媳妇一样，她努着嘴小声问火玹，“这谁啊？”

　　“燕辞。”他简单回答了一番。

　　燕辞依旧站在那里抱怨，“一走就是月余，也没个音信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灵芷犹犹豫豫的开口问，“你的……？”这看起来关系并不简单。

　　火玹抬起黑扇画了个圈，燕辞的嘴立刻被强行合上瞪着眼看着他，这才注意到站在火玹身边的灵芷，圆圆的眼里有大大的疑惑，灵芷挤出一个笑来眨眨眼，便听到火玹淡声道，“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来到一处客人稀少的茶棚，茶棚老板殷勤的端上了馒头和热茶水，燕辞的嘴才重新获得了自由，忙不迭的凑过来问，“这位仙子好生奇异，尊上她是谁啊？”

　　“她就是灵芷。”

　　“她就是那个你找了万……唔！”燕辞话还未说完，便被火玹塞了一个馒头堵住了后面的话。

　　灵芷喝着茶吃起了馒头，觉得馒头的滋味还是淡了些，不如寻芳斋里的糕点，她寻思着等下找了借口去买点，好带去鬼界充饥也成。这样想着便听得燕辞又咕哝起来，“您明明已经找到了，还将我留在这儿这么久不管不问，累的我整日在街上打听都没曾歇息过。”

　　火玹这才悠悠开口，“本座忘了。”

　　“忘……”燕辞险些被嘴里的馒头噎到，他如此活生生的一个妖，兢兢业业的跟在妖尊的身边数千年，竟然被他说忘就忘。

　　都是为了眼前的女仙，燕辞恨恨的咬着馒头，很是狐疑的打量着灵芷，一个和臧天邪中之人同名的女仙，嗯，长相还算过得去，可若匹配他们的妖尊还是差了些，实力看上去也不怎么样，怪不得妖尊一口认定她同臧天邪中的灵芷不是同一个人。

　　灵芷不过是瞟了燕辞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心中下了结论，此妖甚怪。不过方才火玹说忘了，这倒是提醒了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眼下实在是想不起来，她拧着手里的馒头苦苦思索，越是思索越是想不起来。火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神情懒而散漫，他眉眼间的妖冶之色被一身黑衣衬出几分尊贵，在这小小茶棚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派风流写意，翡翠城中民风甚是开放，已有不少路过的少女看见茶棚中的黑衣妖尊时移不开眼来，接着便三五成群的落座在他们的茶座旁边。

　　本还算冷情的小茶棚里，顷刻间坐满了人，茶棚老板也未曾想到今日生意如此兴隆，不知是哪位财神爷降了福祉给他了，乐呵呵的忙前忙后顾不上给灵芷这一桌最是奇怪的客人添上热水。

　　“那个……”想不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事的灵芷，决定先去买糕点，正要同火玹报备一声时，“啪”的一声，一束娇艳欲滴，还带着水露的鲜花落在了桌上。

　　“嗯？”她拿起花束看了看，又看向旁边正在嬉笑的一桌少女们，正要开口时，又是“啪”的一声，又一束花从另一个方向砸了过来，显然这扔花的人准头不太行，险些那束花就砸在了火玹的脑袋上，他抿着茶水，头微微一偏，堪堪躲过。

　　燕辞“哈哈”一笑，“尊上……！”话还未说完，又是一株花，这次准确的砸到了燕辞的脑袋上，引起了茶棚内的一阵莺莺笑声。灵芷也“噗”的笑出了声，因为砸在燕辞脑袋上的那束花分明的穿心玫瑰，花茎上长满了刺。接着灵芷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啪”“啪”“啪”的声音伴随着从四面八方扔过来的花束砸向他们这一处，花瓣漫天飞舞，灵芷从茶棚内跳出一手猛烈的在鼻前扇着，就连她这种在仙山之中长大的仙灵都要被这花粉呛的打喷嚏了。

　　她刚刚站在茶棚外，便看到燕辞也躲了出来，站在她身边一个劲儿的弯着腰打喷嚏，边打还边指着仍然坐在棚里的火玹，“尊……阿嚏……尊……阿嚏……！”

　　灵芷难为的看着燕辞，揉了揉鼻子，火玹可不是不出来，他是出不来，灵芷和燕辞刚刚出来，周遭的少女们都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公子”长“公子”短，她大概能分辨出来，这些女孩子都是被火玹这副皮囊给迷惑了，的确，狐狸的皮囊向来是六界各族类之中最好的，火玹嘛……灵芷仰头望天思索了下自己见过的各类男子，勉强在她这里可以拔得头筹，那也是因为她见识太少，统共也就认识这么几个男仙妖罢了。

　　打完喷嚏的燕辞倒是一脸骄傲，叉腰点头，“这论容貌六界第一，非我们尊上莫属。”

　　“六界第一？”灵芷斜睨向燕辞，“我倒是听说离夭上神被天上的女神们称作是天界翘楚，凤歌嘛，也姑且不相上下，火玹这个，你怕是私心太重了吧。”离夭那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却被追捧为仙逸高华，实在令她匪夷所思了许久，凤歌就更是离谱了，他上九重天闯祸的次数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竟也被那些女神仙们，安了个潇洒超然的名头。

　　燕辞说着便要来劲，“那我且要和你好好比一比……”

　　“有什么好比的，”灵芷对他莫名崛起的胜负欲视而不见，摇着手指大言不惭分析道，“火玹容貌是不错可到底失了些威严，你瞧瞧，那古书当中的但凡是恶名远播之辈，谁不是宽面阔耳力能搬山，他可是你们的妖尊，要好看做什么，当然要够吓人才行，能震慑的住其他恶煞……”

　　“哦？你倒是说来听听我镇不住哪些恶煞？”清冽悠然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来自本应该在那女人堆里的妖尊。

　　灵芷和燕辞利索的同时转身，便见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一手抱臂一手握着黑扇一下一下的向后敲着肩膀，眉骨微抬，似等着她的回答。

　　她眨了眨眼，看向茶棚里依然闹哄哄的女子们，明明被她们围在其中若隐若现的黑发就是火玹啊，她又转身疑惑的问，“你，你不是……？”

　　“区区障眼法而已。”他看了一眼茶棚内，神色有些许的不耐烦，“本想等在这里，看来只有子时再来了。”

　　“子时？”灵芷和燕辞一同开口问。

　　“嗯。”火玹率先走向人烟更是稀少的城西，他们也紧紧跟了上去。

　　被此事打了岔，灵芷更是忘记了要去买糖糕一事，天色将晚时，肚子有些饿。他们三个人坐在翡翠城最高的城楼之上，等着夜色变深。由这里望向整个翡翠城时，便能看到灯火勾勒成明暖的光线，纵横交织，一道一道皆是人间烟火。

　　灵芷浅浅一笑，颇有些神往的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行人，“你们看，这景色真好看。”

　　其余两人皆循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良久，燕辞才不以为然的耸肩，“哪里好看了。”

　　灵芷瞪了他一眼，“凡人有一句话讲你最合适不过。”

　　“什么话？”燕辞虽知道定不是好话但还是好奇的问了句。

　　灵芷摇头晃脑道，“夏虫不可语冰。”

　　身边的火玹一腿曲起半仰着身子坐在瓦片上，听到此处低笑一声，燕辞看了看他又瞪着灵芷问，“什么意思？”

　　便听到妖尊缓缓言之，“夏虫寿命很短，所以不应该和它讲冬天的冰。”

　　燕辞本就长了一对很是锋利的剑眉，此时蹙起眉来更显的形容严厉，可却仍然是满脸的疑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

　　灵芷翻了个白眼，躺倒在城楼的屋瓦上，喃喃道，“没成想世间竟然有比我还见识短浅的家伙。”她揉着空落落的肚子，眸光有些散的飘在夜空中叹了口气。

　　火玹在身边似是漫不经心的自语着，“听闻这翡翠城之中不仅花有名，糕点更是有名……”

　　她立即双眸闪亮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火玹，很是殷切的怂恿道，“是了，尤其是那寻芳斋的糕点，最是闻名，”说着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个时间了还有的卖没有，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错过了。”

　　“燕辞。”火玹似是被她说的心动了，淡声叫了一旁百无聊赖玩着瓦片上小虫的燕辞。

　　他没精打采的抬起头来，“啊？尊上不是真的喜欢这人间的玩意儿吧！”

　　“你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灵芷不想听他继续找茬，弹指飞出一片绿叶将他推了起来。他们坐在这城楼的屋顶上，刚好是下坡，燕辞被这般一推，顺势滚了下去，他只来得及发出“你——！”的一声惊叫，便带着陡然变了声的尾音消失在城墙下的黑暗夜色当中。

　　灵芷依旧若无其事的躺在瓦片上，手里不知何时变出的一根草叶微微打着转，轻哼了会歌才良心发现的问，“他不会摔死吧？”

　　火玹侧了脸看向她，眉梢微微挑起，“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

　　她饶是心虚却也知道，燕辞既然能跟在火玹身边，必定也该是有点身手的，堂堂妖尊亲侍，若是从城楼上摔下去摔死了，那真得要让神界的神仙们足够笑上个几百年了。于是连忙起身盘腿坐好，抿嘴笑的很是讨巧，“其实你不喜欢吃糖糕吧。”

　　火玹似笑非笑，眸光凝在她的脸上，“你怎么知道？”

　　“之前京芒山上我送了你一块，可你动都没动，后来你给我疗伤时候，我看到它还在。”灵芷说的很是肯定，清眸望进他的眸底，笑容微微滞愣了一瞬，她似是有些困惑又有些怅然，“火玹，你是妖尊，若是顺利，更可能成为六界之主，为何对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仙偏偏不同？”曼珠曾猜测他若再次夺六界之主又或是重演万年前的神妖之战，或会需要用到灵芷的力量，可她却觉得也许不是。

　　银月如华采潋滟落于他的身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他明明一身黑衣却因这月光似身披清冷幽云。漆黑的瞳仁闪了闪，眉目漾开温雅笑意，“你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仙。”

　　她沉了眉，一瞬不瞬的望着火玹，脸上的神情已是有几分狐疑，难不成真的叫曼珠说中了？

　　“你可知那颗星是什么？”他蓦然扬手，指向月边高悬的一颗赤色星辰，正夺目的亮着，预示着此星所护佑之人的生机勃勃。

　　灵芷点头，“妖星，这是你的……”她自然知道，便是因为这颗星，他被压在天池下三万年，被天帝以阵法羁押。

　　他淡淡开口，“那次四界战乱之后，魔尊身死，六界之所以知道我还活着，便是因为这星还未落，可那时我很虚弱，比一只寻常的野狐还不如。”

　　她虽不知为何火玹忽然讲这些给她听，可还是恨专注的听他讲述，“我运气好，落在了一处仙山上，那座仙山没有神族修道，只有一个不谙世事刚刚化形的小仙灵。”灵芷微微一愣，想那时四界之战她尚且在青要山中，可是，她并不记得有救过他。

　　“虽是刚刚化形，可她运转四时天地之力，能造成的威力不亚于任何一个上神，是她救了我，养护了我三百年，终于恢复了妖力。”

　　火玹静静说完，看着灵芷越发迷惑的神情，似有些无奈的嗤了一声，“你不记得了。”他只说了前半部分的故事，后半部分的一百年光阴还未告诉她，可她连前面的三百年都不记得了，又如何记得后面的一百年。

　　“其实我在青要山中时，常常搭救一些受了伤的小动物，所以，”她讪讪一笑，有些抱歉道，“所以可能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是吗，”火玹轻轻反问，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可若是……”若是她曾与他在天地之间立誓成亲呢？他动了动嘴唇，将后半句话默默咽下。眼下告诉她这些，可能会适得其反，甚至会吓走她。

　　“嗯？”灵芷歪了头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便见火玹敛了眉眼，摇了摇头，若无其事的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便是你不记得了，我也欠了你一条命，就该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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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首章有大修，补充了一些内容在里面~有看更新的宝子回头翻翻哈~谢谢支持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