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谓仙》麓息

11、夜探魔宫（一）

　　灵芷回到休憩的魔宫客居时，神情颇有些萎靡，推开门，凤歌正翘着腿躺在床榻上翻着一本不知从何处顺来的书，闻声侧了脑袋看向门口，讶异问道，“怎么无精打采的？”

　　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下去，又指了指身后的大门，凤歌会意弹指在门上下了禁制，坐直了身子问，“有什么发现了吗？”

　　灵芷摇了摇头，将再灭魂崖上夏翊所说之事同他叙述了一番，当年先魔尊身死后，夏翊的母亲坐镇魔宫之中，这位魔后生性嗜血好战，于那般境地还想堵上全族性命与天族拼命，魔宫之中但凡有魔提出异议来，或被她投入灭魂崖，或被她吸食魔气而亡，魔域被笼罩在血腥暴虐之下百姓惶惶不安，夏翊归来后便将魔后的暴政推翻，并亲手将自己的母亲，推下了灭魂崖。

　　凤歌听完后，眉心微蹙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可却不知道，原来是夏翊亲自动的手。”

　　“我之前还以为……”

　　“以为她如我们所见那般爽快飒然？”凤歌闻言一笑，了然的看向灵芷，“能掌管这一大片魔域，必不会简单，只是不知道她对你我是否有所隐藏。”

　　灵芷心有戚戚道，“你说她是否已然知道我们是谁？”

　　“也未可知。”凤歌耸耸肩，倒似是对此毫不在意，却转而眯了凤眸，沉声道，“重要的是，若她知道我们是谁，又佯装不知反而是引狼入室，那这位魔尊究竟有什么目的反倒是需要我们警惕了。”

　　屋外的园子静谧的听不到一丝声响，魔域同人界不同的是，这里植被稀少动物更是难以生存，所以夜间若是无人在外面走动，便是一片死寂，夜风无声吹过地面，也没有丝毫的动静。灵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今日夏翊带她上灭魂崖时全凭一双腿，那山路崎岖皆是峭石，上山下山着实走的令她脚痛腿酸。

　　“那你呢，这几日可有发现？”

　　凤歌点点头，摇了摇手上的书，“我借了本记载历代魔尊事迹的史书来，里面找到了昀麓和沼武的一些记载，有提到通天鉴。”

　　灵芷闻言起了兴致，搬了一张凳子凑到了他身边，借着头顶幽夜虫隐隐的蓝光在那些古老的记载之中寻找通天鉴存在的蛛丝马迹。鼻端蓦然闯入她身上的幽若花香，凤歌微微一怔，忽然开口道，“我记得，你的幽若古箫在京芒山的时候没了。”

　　灵芷抬头同他对视，点了点头，“是啊，你的苍穹剑太厉害，幽若古箫连块碎片都未留下。”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轻咳了一声，“离开魔域后，我便去寻一棵幽若树来，再给你制一柄武器。”

　　“好啊。”她微笑应了声，又低了头去看那些文字，忽然发现了什么，黑眸一亮，素指落在泛黄的页册上，“凤歌，看这里。”

　　凤歌这才低下头去细细辨认她所指的那处，“同藏苦厄？”他念了一遍，不明所以。

　　灵芷又往上指了指，“‘武逝而后殉之，同藏苦厄’，武指的该是沼武，后殉之，指的是昀麓为他殉情而死，”她喃喃自语，颦眉困惑道，“‘同藏苦厄’？这是一句禅语吗？”

　　“苦厄兴许是一个地方。”凤歌推测道，“你这几日可有听夏翊提到过苦厄这样的词？”

　　她摇了摇头，“历代魔尊葬在何处？”

　　“血池地宫。”

　　“那为何，偏偏沼武和昀麓去了这个叫苦厄什么的地方？”

　　凤歌抬头看向灵芷，两人皆看到对方脸上恍然的神色，他们定是想到同一处去了，通天鉴本就是昀麓的神兵，而昀麓乃是天族上神，她死之后魔宫无魔可以掌控此等神器，很可能这神器做了何等危害魔族之事，他们便以她的仙身和沼武魔身镇压通天鉴于这苦厄之地，此等推论再合适不过，也可以解释为何魔族有此等神器，却未在上次六界大战时拿出来用。

　　凤歌舒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若这通天鉴真被镇在苦厄什么地处，想必是魔族最为禁忌所在，只有夏翊才知道。”

　　“那怎么办？”灵芷泄了气，夏翊再对他们不设防，一旦他们打听这个地方，那也必定会怀疑他们动机不纯，她幽幽抬眸看向凤歌，“我看她对你不像是假的感兴趣，不如你发挥一下……”

　　话刚说了一半，凤歌便卷起书册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未免太没义气了。”

　　灵芷撇嘴，要义气有什么用，她要通天鉴，忽然她灵机一动，“方才下山时，有魔卫报夏翊说是贵客来访，眼下魔宫之中重要之辈皆在墨霜殿内为那贵客接风，不如我们俩在这魔宫之中探查一下？”

　　凤歌早就有此想法不过是担心若被抓以后灵芷恐落险境所以未曾提出，此刻她这样一说，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毕竟在魔宫之中，处处皆是高手，他们不敢妄动仙法，一不小心便会被发现。

　　“走吧，再犹豫就要错过今日这时机了，外面如此安静定是魔卫皆被调去墨霜殿了。”

　　凤歌这才松了口道，“也罢，若有不测，我们只能先行离开魔域了。”

　　打开门，屋外果然空无一魔，连带着通往此处的回廊都是一片寂静，只余下幽夜虫发出的幽蓝之光隐约照亮了些许夜色。

　　他们想的很清楚，既然是禁地必然是魔尊或者资历颇深的长老才能涉足的地方，那魔尊所居之司夜宫定然是最有可能通往那苦厄之地的，两人换了一身魔卫的服饰，一前一后微低了头向着司夜宫的方向走去。

　　他们这处院落很是僻静，位置在魔宫最远的西角，要去位于东边的司夜宫必定要走上许久，灵芷精神高度集中警惕四面的动静，一边紧紧跟在凤歌的身后，好在那墨霜殿的贵客显然很受重视，一路走来竟也没遇到什么魔卫，眼见着墨霜殿就在前方，凤歌停下了步子同她一起站在一处虚夷树的阴影之下，就算旁边有人走过若不细看，定也是发现不了这数后还藏了两个人。

　　灵芷低声道，“墨霜殿的守卫很是森严，若我们经过必然会被拦下，得想法子将这些魔卫都引开。”

　　她说着还环顾了一下四周，似是想找个石头什么的扔出去试试。

　　凤歌同样压着嗓子道，“等等，你看看那殿内的气息似有不同。”

　　她闻言望向灯火通明的墨霜殿，可身上佩戴着那枚天铁魔魂，压制了她体内的清气，此刻除了听见那殿中鼎沸的歌舞声之外，什么也发觉不了，她摇了摇头还想去寻个法子吸引守卫的注意力，忽然惊讶的看到，朝露蹦蹦跳跳自墨霜殿之中跑了出来，在殿前的一片枭羽草丛里在鼓捣什么东西。

　　灵芷“啊”了一声，凤歌也是奇道，“他何时有了个女儿？”

　　那殿中坐的贵客，无疑便是妖尊火玹。

　　灵芷拽了拽凤歌袖子，低声说，“想个办法，把她引过来。”话刚说完，不用凤歌动手，朝露便握着一把枭羽草举过头顶看了看，又好奇的扑棱着一双大眼睛看到这一处的虚夷树“咦”了一声边跑边跳的靠近了过来。

　　等朝露到了树下，仰着小脑袋看这奇形怪状的虚夷树时，凤歌一伸手将她捂住嘴拉到了他和灵芷所藏的角落里。朝露不惊不慌连挣扎都未挣扎，眨巴着眼看两个偷偷摸摸的人，待看清了灵芷的脸之后，晶亮的眸子里顿时焕出欣喜的神采。

　　灵芷示意凤歌松手，朝露想要张口喊她时，她赶忙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小丫头也很是机灵，缩着脑袋学着灵芷的样子也“嘘”了一声，她蓦然一笑，拍了拍朝露的头，“你和妖尊来的这里？”

　　朝露点点头，“灵芷姐姐是来找我的吗？”

　　“唔，姐姐是来办事的，”灵芷坦然告之，便看到朝露神情很是失落，有些愧疚问道，“妖尊他对你好吗？”

　　显然朝露很是不情愿但却也是不得不勉强点头，便知道火玹对朝露照顾的还是不错，凤歌瞧着这一幕不无困惑，但也不着急在此关头去问个清楚，便在一旁提醒道，“她同火玹一起来，若消失的久了必会引起殿中的关注。”

　　灵芷点点头，蹲下身子同朝露低声道，“朝露，可以帮姐姐一个忙吗？”

　　小朝露很是欣然的点头，圆溜溜的眼中尽是喜色。

　　“姐姐要穿过这里去那边，不能叫这些守卫发现，”她指了指墨霜殿前偌大的空地，“你有法子引开他们吗？”

　　“有。”朝露小声应了一句。

　　灵芷微笑，“好，引开他们之后你要尽快回到妖尊的身边，记得不要同任何人讲起在这里遇到我的事。”

　　“好。”她乖巧点头，转身便轻盈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西面一声嘶吼响彻在寂静的夜空之下，震动了半个魔宫，连脚下的土地似都有几分震颤，凤歌惊讶的问灵芷，“狐狸能叫的这么凶狠吗？”

　　灵芷一心只关注着墨霜殿里的动静，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当然了。”

　　朝露引起的骚乱果然起效，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从殿内走出，急匆匆的赶往西面，走在最前头的，无疑便是夏翊和火玹。他身上的玄色羽绸金光流转，墨发半束垂于身后，行走时发丝撩起一缕在风间，给妖冶的容貌平添了几分温雅尊贵，同身边穿着黑色鲛鮹裙挽起云鬓的夏翊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

　　妖尊魔尊都是灵芷还算熟悉的两位上尊，可这时他们两个的模样她倒是从未瞧见过，一时也是怔愣了一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火玹侧了侧头，眸光幽幽落在了凤歌和灵芷藏身的这一处虚夷树，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倒是他们俩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蹲下身子躲避。

　　这墨霜殿的守卫都赶往了西面，总算是空落了下来，灵芷和凤歌猫着身子一溜烟就穿过了墨霜殿，来到殿东后方的司夜宫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