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仙》风吹林安

8、宴席

　　高台上缓缓出现一道人影，来人面慈祥和，周身通灵之气，他杵着拐杖，伛偻着身子，步伐缓慢，像是凡间年事已高的老人家。

　　就连那牙口都已经掉光光，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让人见之忍不住心下喜悦，放下心防，毫无防备的信任他，认为他是无害的。

　　“诸位远道而来赴宴，老朽便长话短说，我请诸位前来是想诸位助我渡劫，”沧桑沙哑的声音响起，声音温和极为友善。

　　除了在场的大妖和薛岫外，小妖们皆紧绷着身子，就连薛岫旁边的虎妖，都紧张得吞咽着唾沫，因为他们知道，这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杀妖的主。

　　“嗯？”栗山老祖温和的视线扫荡着众人，停留在薛岫的脸上，慈祥的面容露出温和的笑意，仿佛唠家常般笑问：“这位小友甚是面生，不像是栗山的人，不知小友从何处而来。”

　　众妖顺着栗山老祖的目光回过头注视着薛岫，喜食肉者，眼底猩红的光一闪而过，露出兴奋又残忍的笑容。

　　也有清修的妖不忍心地皱皱眉，正要出头说些话时被身边的妖拦住。

　　场内一片静谧，无半点杂声，连带风吹树叶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当那落叶飘飘然落于地面之时，妖娆酥软媚骨，娇滴滴得似能掐出水来的声音响起：“呦，我们栗山何时出现这样的妙人，奴家怎未曾见过。”

　　狐妖以绣帕遮脸，一身的狐媚法术向薛岫使去，狭长的眉眼满是挑逗之色，看清薛岫的面容后，他心痒痒。

　　此人与他几百年遇到的凡间俗子相比，都将那群人比了下去。

　　“这臭狐狸，又浪起来了，”有妖不满地说道。

　　黄鼠狼双手拢在袖中放在胸前，细小的鼻梁上架着小巧玲珑金丝镶嵌的叆叇，他躲在群妖之间，没有冒然出声。

　　“老祖，他是人，何不拿下他，做成下酒菜，”熊妖粗糙着嗓子说道。

　　一言落下，虎妖憨厚的脸上满是错愕，怔愣在原地，瞧瞧他听到什么，他巴结的大人物居然是个人！

　　吓得他连连后退好几步，与薛岫拉开距离后摸摸自己的脑袋，幸好，脑袋还在，没丢。

　　再回想自己向薛岫透露了何事后，害怕被栗山老祖知道，将他剥了皮，四下张望一眼后偷偷隐匿进群妖里面。

　　其余妖族皆垂涎地看着中心的薛岫，那些清修的妖怪因不愿看见此场面，也偏过头不愿瞧见血腥的一幕。

　　“肃静，”栗山老祖仍是笑着，唯有那笑意不曾深入眼底，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闹哄哄的场景瞬间静止，那群妖不再开口说话，龇牙咧嘴，秀出自己凶猛的牙齿，一脸子凶相，企图吓破薛岫的胆。

　　薛岫淡漠回道：“封家村。”

　　封家村！

　　栗山老祖手里的拐杖吓得掉落在地，膝盖发软，砰的一下跪伏在地，“上仙恕罪，不知上仙道来，有失远迎，是老朽之过。”

　　这一出，闹得所有妖都傻愣在原地，半点动作都不敢有。

　　连那些龇牙咧嘴的妖都急忙收起自己的牙，上演变脸。他们心里门儿清，能让栗山老祖露出此等作态的人，定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至于那说要将薛岫做成下酒菜的熊妖则是面露惊恐，心知自己小命不保，即使那人不对他出手，栗山老祖也不会让他继续活下去。

　　果然，栗山老祖说完那番话后，立马拿得罪薛岫的小妖出气，说道：“都怪我御下不严，让上仙见笑了。”

　　出手狠辣，接二连三有小妖丧命。
　　等灭了十几只小妖后，栗山老祖才停手，他走下高台，走到薛岫的跟前客气地说道：“上仙请。”

　　薛岫在栗山老祖的带领下，坐上前排的位置。

　　方才已经有眼尖的小妖早早安排，而薛岫的位子安排在八大王的前面，薛岫坐下后，宴席算是真正的开始。

　　栗山老祖也不敢列坐于高台上，他的席位也被挪了下来，与众妖同在一处。

　　他讲究地席地而坐，手里高举着酒杯说道：“敬诸位一杯。”

　　酒液血红，散发着甘甜的香味，是由果子挤出来的汁水，至于血食，早在栗山老祖跪下的那一刻偷偷的换掉，换成生长在栗山山群内的果子。

　　这些果子都含有微弱的灵气，对于八大王那样的大妖而言不值一提，但对一些处于贫瘠之处的小妖而言，却是上好的佳肴，就连那群喜食血食却无缘品尝的小妖都无任何的不满。

　　有妖聚拢在虎妖的周围，小声问道：“虎子，你和那位大人物是怎么认识的。”

　　旁的妖竖起耳朵，他们也十分的好奇，毕竟那可是让栗山老祖都要尊敬的大人物，可不是一般人，定是扬名在外他们却不曾听过的大妖。

　　至于熊妖说是人，早已被众妖抛在脑后了，确定以及肯定，相信那位大人物是妖而不是人。

　　若是人，早已经对他们喊打喊杀，哪还能其乐融融。

　　虎妖尬笑两声，说道：“你们找错妖了，我只是一头碌碌无为的小妖，哪里能和那等大人物扯上交情，若我真的认识那位大人物，我修为岂会浅薄。”

　　“真不认识？”

　　“当然，”虎妖虽然憨厚了点，但他不是个傻的。

　　若他真的承认与那位相识，让栗山老祖知道是他把人带进来的，等席宴散去，就是他身死之时。

　　“我还以为你和那位大人物离得那般近，你们是认识的呢，”猴妖露出轻蔑的神情，端起酒连句话都不愿意再说，便走了。

　　虎妖啃着野果，吃得津津有味，浑然不放在心上。

　　栗山老祖隔着群妖与那猴妖的眼神对上，见那猴妖的眼珠子向右移动，他举起酒盅的手微微顿住，依旧是笑眯眯的神情。

　　眼底却有冷意一闪而过。

　　他举起酒盅朝向薛岫的方向，恭敬地说道：“敬上仙一杯。”

　　“不必，”薛岫回绝：“我不喜此物。”

　　栗山老祖依旧好脾气，他收回手，笑道：“倒是我唐突了。”

　　仰头，杯子的汁水一饮而尽，脸上露出沉醉于其中的表情，须臾，又恢复原样。

　　薛岫敲击桌面的手微顿。

　　空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果子的清香，常人不一定能嗅到那股已经被处理过的血味。

　　可薛岫鼻子灵敏，他冷眼瞄向栗山老祖，暗自将这笔记在心里。

　　等吃饱喝足后，栗山老祖才缓缓开口道：“这次，我即将渡劫，还请八大王替我护法。”

　　“好说好说，”八大王附和地开口。

　　黄鼠狼尖细的嗓音说道：“老祖，你身上的禁锢已经被打破了？”

　　栗山老祖笑容有所收敛，但还是笑道：“已经安排妥当，不必担忧，你们做好分内的事即可。”

　　“可是，”黄鼠狼话音一转：“老祖若是不透露一二，我们岂能放心掺和进来，我黄有财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黄有财拿出算盘，准备拨弄一二，想算算要从栗山老祖那要来多少好处才能利益最大化。

　　替栗山老祖护法，可是会付出代价的，若栗山老祖身上的禁锢未破解，他们也会受到天谴的株连，是桩赔本买卖。

　　而他黄有财，从不做赔本的生意。

　　更甚至是，黄有财有更大的野心，他偷偷瞄向薛岫，在场的诸位，哪有这位的来头大。

　　别人不清楚栗山老祖，他还不了解，此人定实力强大，强大到栗山老祖连五成赢的机会都无。

　　不然依那老头的性子，早早与人斗上一场，全然不带怕的。

　　“黄老板说笑了，”顾忌着薛岫，栗山老祖才未说起，他想要解决身上的禁锢，可是和封家村有关。

　　万一被破坏，那他千年的谋划可就要失败了。

　　在事情未成之前，他是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我比你们都想要渡过此劫难，没有十成的把握，老朽怎好开口，”栗山老组笑着说，脸上带着醉酒后的微醺。

　　薛岫静静旁观着这一切，当黄有财拿出算盘的那一刻，他也惦记上黄有财，虽然是只黄鼠狼，让薛岫对他有丝丝的不喜以外，也无多厌恶。

　　……

　　等宴会散去，薛岫双手拢在袖中站在一颗大树下。

　　看着迎面走来身穿青衫的男子，头上插着一只毛笔，青衫上留有笔墨，‘朝闻道，夕可死矣’。

　　“道友，可否前去我的小院一叙，”薛岫主动开口，隐匿住的身影渐渐浮现显露在青衫男子的面前。

　　青衫男子怔住，回过神后，躬身见礼说道：“见过这位兄台，不知请在下前去一叙是为了何事？”

　　“岩扉松径长寂寥。”

　　薛岫抛下这句后，毫不停留转身走人，没有片刻的犹豫。

　　唯独青衫男子愣在原地，后喃喃自语道：“岩扉松径长寂寥，岩扉松径……”

　　等他抬头时，只能看见薛岫渐渐远去的背影，急忙向薛岫的方向冲去，喊道：“等等，等等，下一句是什么？”

　　“你还未告知我。”

　　一人走，一妖追。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好似一颗白萝卜，一直吊在那青衫男子的面前，让他忽略一切，径直跟着薛岫走。

　　……

　　“道友，止步，”薛岫停在黄衣男子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黄衣男子也就是葫芦藤，他停下来疑惑不解道：“上仙这是为何？”
　　为何要拦住他的去路，莫非是要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