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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章节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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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种提问,崔雁竹完全能够轻松应对。
毕竟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性格喜好,包括恐惧的事物都是会改变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现在害怕了嘛……”
崔二哥无情嘲笑了她两秒,接着趁崔雁竹不注意,拿过她的筷子夹了一块石蛙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嘴里一塞。
紧接着用手把住崔雁竹的下巴抬了两下:“吃。”
被迫咀嚼的人忍住反胃的冲动,舌头感知了一下蛙肉的鲜甜和配料的香气,牙齿碰撞间还能感受到细小的骨头,存在感很弱,几乎都能咬碎吞下去。
没多久,崔雁竹睁开刚才因为紧张而闭上的双眼,咂吧了一下口中的余香,“好吃唉。”
“是不是跟鸡肉味道差不多?”崔二哥看到她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他就说没有人能拒绝石蛙的美味。
家里饭桌上肉食本就不多,她要是怕这个怕那个的,只喝西北风,饮露水,那不得饿死啊!
“比鸡肉嫩滑,脆骨也好吃。”
崔父用了八角增香,石蛙肉质细嫩,比之烹饪不好就容易发柴的鸡肉好做不少,入口滑润,“既然你们都爱吃,那爹下次再去抓一点,给你们做熏蛙吃。”
熏蛙肉滋味独特,用点燃的果木慢慢在烘干的过程中熏熟蛙肉,这样做出来的石蛙自带一股果木的清香。
用烟熏烤的焦感更会让最外层的肉质紧实耐嚼,两只便能消磨整个傍晚的时间,坐在门槛上,慢啃慢咽品滋味,是崔二哥最喜欢的。
他听后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
裴夫人素手捏起一块点心,抬眼看向下首坐着的人,“你是咱们家的小少爷,怎么能做照顾人的事情呢?下人们若是伺候不周,你要及时过来与我说。”
裴小公子坐立不安,时不时瞥两眼旁边小案上的果子,“阿扶病、病重,不好起……身。”
“你现在是我的儿子,他既然不能伺候你,尽可以再挑一个跟着,我这儿新买了一个孩子,”裴夫人一个眼色,就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被推了进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裴小公子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他比自己还小,都不一定能够得着那晾衣裳的竹竿,如何照顾自己?
但他说话不利索,旁人几句能说明白的事情,他需要花费成倍的时间,只好说:“谢,多谢舅母。”
父母的丧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口吃的毛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裴夫人嫌弃地将略显油腻的点心搁下,向右边伸手,立刻有女使用热帕子把她的手擦干净。
“你年岁还小,日日去尹夫子那里读书身体怕是吃不消,也不用如此勤勉,能识文断字就已经很好了,待成年后去你哥哥那里帮忙,轻轻松松过一辈子。”
裴夫人眼中划过愠怒的神色,她得早点哄骗这孩子将半份家产双手奉上,免得以后通了道理,懂得利用律法前来讨要。
这通家的财帛祖产,只能是她唯一亲生儿子的。
已经好几日没尝到新鲜水果的裴小公子终于忍不住拿起一个果子放到嘴边,却在咬下之前犹豫了,阿扶现在比他更需要营养。
“放心,舅……母,我不、不累的。”
多拿一个的话,舅母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想罢,他悄悄伸手,把之前拿的那个塞进袖子里,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
一共两个,阿扶一个他一个。
裴夫人眉毛竖起,她越看越觉得,这个继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像在无声抗议裴家苛待他的行为。
有些心虚地挥了挥手:“好了,这种果子多吃无益,你都十二岁了,要懂得克制才是。”
“是,舅、舅母。”裴小公子领着新得的下人退了出去。
出门后他捂着自己的脸,都说外甥肖舅,舅母从前也常说自己的长相比表哥更像舅舅,所以每次看到自己,都会勾起她的伤心事。
所以从那时起,他们就连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平日里他就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出来。
二人是名义上的继母和继子,但是感情并没有多好,他对她的称呼仍旧停留在舅母上。
把新得的下人带回去后,裴小公子一时之间找不到能供给他居住的地方,小小一个院落只有两间卧房,一间他自己住,一间阿扶住,再没有多余的了。
月例银子只够勉强养他和阿扶,匀不出多的养另一个十岁的孩子,裴小公子狠狠心,说:“你、你走吧。”
“多谢主子!”那下人机灵,环顾了一圈萧瑟的院落,便知这儿不是个福窝,忙不迭行了个礼跑回了下人房,生怕这临时的主子下一刻反悔。
裴小公子松开攥紧果子的手,坐在台阶上撩开下摆,揉了揉发紫的膝盖,前日雨急,他拎着对现在的身形来说略显庞大的书箱,不慎被绊了一跤。
膝盖只是瘀伤,可是手掌在撑地的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再加上雨水的浸泡,现在还肿胀着。
他把一个果子囫囵吃进嘴里,今天还有三页纸没有抄,他好累啊。
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动作牵动手上的伤口,裴小公子被痛得呼吸一窒。
如果爹爹和娘亲都还在,就好了。
*
今天是白姐儿封棺下葬的日子,崔雁竹如期把几个小陶件送到冯家,希望这个命薄的小妹妹在死后的世界能够快乐一些。
“我哥说,怕白姐儿想娘亲,于是做了这个。”崔雁竹指着木屋下的两个小陶人,跟冯秀莲解释道。
冯秀莲用手指轻轻抚摸小一点的那个陶人的脸,两个小人依偎在一起,就好像她和女儿永远也不会分开,“你们有心了。”
一场丧仪在众人的哭号声中完成,待崔家准备离开的时候,冯秀莲拉住崔母,递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去:“崔家嫂子,你收下吧。”
崔母自然是不愿意收的,可是冯秀莲肿着一双眼睛坚持:“白姐儿去了,我也没有再嫁的打算,以后攒再多的银子又能有什么用呢?”
白姐儿一走,冯秀莲与王金这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走到了结尾,她已经下了决心和王金和离,族中耆老虽不赞同,但她吃了秤砣铁了心,就算不和离,大不了让王金一纸休书,休弃了她算完。
娘家兄嫂不嫌弃,要不然也不会允许她带着孩子住在冯家这么久。
若是以后有什么闲言碎语对兄嫂造成影响,她可以剃了头发,去山上做尼姑,下半辈子不问凡尘。
见崔母沉默不语,她偏头看向崔雁竹,又接着道:“你做的东西白姐儿肯定很喜欢,就当婶子买的,让你娘收下吧。”
崔雁竹抬头看她,动摇了一瞬后还是摇摇头,“前阵子我去了市集,看到也有女子做管事,还有人行装齐备,看样子是打算去游历,或者……我听说带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去各地庙宇跪拜听经,可以求一个圆满的来世。
“我的意思是说,白姐儿去了,但是婶子,你还要活着。就当是为了白姐儿的下一世,您不想试试吗?”
冯秀莲感觉被人看穿了,得到白姐儿死讯的那个瞬间,她确实有想过一死了之。
她蹲下身把崔雁竹拥在怀里,营养不良的女孩抱起来比她的白姐儿高不了多少,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白姐儿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崔雁竹轻轻回抱泣不成声的人,低声教了冯秀莲几句经文,让她时不时可以念念。
回去的路上,崔二哥突然问了一句:“唉不对啊,妹妹你从哪里听说的带着生辰八字去参拜听经可以求来世的说法?”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谁跟崔雁竹说过这种话,平日里她都没有接触外人的机会,去市集的次数也寥寥。
这种说法究竟从何而来呢?
“编的,人活在世上,还是要带着点执念才行。”崔雁竹看向冯秀莲的时候,发现她好像存了死志,所以才会这么说,也算是一个心理安慰吧。
崔二哥:“虽然是谎话,但是我觉得挺好的。”
有欲望和目标的活着,总比浑浑噩噩,整日以泪洗面好。
是夜,繁星点点,蝉鸣声渐弱,绵长又燥热的夏日已经逐渐接近尾声,九月很快就要到来。
换衣服的时候,崔雁竹摸到口袋里好像鼓出来一块。
今天明明没在口袋里放任何东西啊?
心念微动,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走时冯秀莲给崔母,但他们都没有收下的那个荷包。
崔雁竹撑着床坐下,叹了口气,看来这是秀莲婶子趁拥抱的时候放在自己口袋里的。
现在还回去无异于驳了人家的好意,她想了一下后还是打算留下来,撑开荷包,崔雁竹发现里面装了几块碎银子,算下来足有八百多文。
崔雁竹起身走到床边,床板上有个被虫子蛀开的小洞,被她改造成了放钱的地方,既隐蔽又安全。
买完陶车后结余九十七文,摆摊卖陶罐的即时收入是六十六文,黄老五之后又来了两个摊主,各订购了五十个和三十个陶罐,同样是先支付一半定金。
这个时代一千个铜板串起来称为一贯,等同于一两白银。
小洞里的钱加起来共计五百二十三文,崔雁竹把白姐儿她娘给的银子也放到小洞里,这样的话她的存款已经有一两多了。
不知道修一个窑炉需要多少砖块,崔雁竹把小洞上的褥子盖回去,如果价格是在一两左右的话,完全可以早日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