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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恩恩怨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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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真是精彩!”看了半天戏没有说话的萧景丛,冷笑着拍手叫好。
柳真真被吓得才回过神来,急忙跑到萧景丛身旁,跪在他脚边低声啜泣着,尽显媚态,萧景丛安慰似的轻抚她的头顶,理顺她的头发。傅云姝冷眼瞧着,柳真真仿佛是萧景丛精心豢养的一只用来取乐的猫。
二人平白无故跑到她的宫里演上一出这样的戏码,她看的厌烦,神色不耐地说道:“陛下若是心疼,就回贵妃宫里好好安抚一阵吧。”
闻言,萧景丛扬手示意柳真真退下,偌大的凤阳宫正殿一时只剩下傅云姝与萧景丛两人。
“朕还以为皇后已经被磨平棱角,成了大齐皇宫中的笼中鸟。可今日这般教训贵妃,还真是让朕又看到了当年傅家大小姐的气派啊!”
萧景丛讥讽道,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玩味,“普天之下,能让心如止水的傅云姝如此大动肝火,也只有沈骊了吧。”
想当年他与傅云姝还浓情蜜意之时,傅云姝唯一一次和他翻脸,就是因为萧景丛在世家子弟面前,言语不当下了沈骊的面子。过去了这么多年,沈骊依旧是她的逆鳞和软肋。
傅云姝蹙着眉,呛声道:“说咱俩的事,你提沈骊做什么?”
萧景丛起身,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衫上的褶皱,不疾不徐的开口,“沈骊这毛头小子待你还真是好,他在西境私自屯兵,日日叫嚣着要回京见你,现如今竟还敢公开威胁朕!无旨不得回京,他这是要造反吗?”
言毕,将西境的一沓奏报甩到傅云姝眼前。
傅云姝抬眼看去,只一眼她就认出了那字迹,飘逸不羁,这些军报出自沈骊之手无疑。早些年,她便劝他好好练字,他一直不肯,字也写的越来越狂妄。
只是现如今这份不规矩的字迹,她看上去却格外顺眼。傅云姝贪恋的一份一份看过,数十份军报,寥寥数语,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如若皇后有难,沈家三十万骑兵,必不会坐视不理,誓要踏破汴京城!
傅云姝小心翼翼的将军报折好,望向萧景丛,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挑了挑眉,好以整暇地问道:“萧景丛,你当年诓骗我的感情,以拿捏傅沈两家的时候,可有想到会被反噬的一天?”
萧景丛听到这话,面容狰狞,怒喝道:“朕乃九五之尊,怕什么反噬?”
傅云姝冷眼瞧着萧景丛撕破温润如玉的伪装,暴露出自己奸佞小人的真面目,悲从心中来。
她十八岁那年在昌平郡主的生辰宴上,初次见到从蜀地回京的萧景丛,那时他还只是一个贱妾所生的不得宠的三皇子。她以为他是个温润有礼的端方君子,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将一整颗心都扑在了他身上。
尽管父兄阻拦,家里长辈劝诫,她也还是不管不顾,轰轰烈烈的爱了一遭。傅沈两家没了法子,只得耗尽全族之力助他登皇位,收失地。
最后傅云姝如愿以偿的凤袍加身,嫁与他为妻,却没有过上一天安生日子。萧景丛登基后,傅明靖和沈骊被迫远离京城,驻扎在北境与西境,而傅云姝也终在与各路宠妃的争斗中,耗尽了对萧景丛最后的真心与爱意。
念及往事,傅云姝难掩心中的厌恶,骂道:“萧景丛,我当时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了?”
看着傅云姝鄙夷的眼神,萧景丛似是让人戳到了痛处,他快步走上前去,捏住她的下巴,冷笑道:“怎么?后悔了?后悔也晚了!你终是嫁与我为妻,辜负了沈骊对你的一片真心!”
萧景丛不喜欢她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在打量一件看不上眼的物件。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他却是血统不明,不受待见的皇子?
在蜀地行宫里受尽奴才的白眼,他纵横谋划十余年才得到回京的机会,堂堂正正的做人。明明已经登上了皇位,却还是洗脱不了借女人上位的污点,甩不掉众臣的暗讽和讥笑。
萧景丛恨恨地看着傅云姝,只要她死了,这一切都可以结束,没有了举世无双的贤后,百姓与大臣才能看见他这个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
傅云姝觉得萧景丛就是那乱吠的疯狗,她本不愿多做分辩,可事关沈骊清誉,她还是皱着眉耐着性子解释,“我与沈骊青梅竹马不假,他比我小三岁,我一直视他如亲弟,你若要编排我也该换个人。”
“好一个青梅竹马,视如亲弟!”萧景丛讥笑。
萧景丛的无理取闹磨没了傅云姝对他的最后一点耐心,再多看他一眼她都嫌脏。
傅云姝拂开他的手,阖上眼,问道:“萧景丛,你今日来,不会就是想探讨我和沈骊是什么关系吧?”
愤怒与难堪已经让萧景丛气红了眼,他嗓音嘶哑的喊道:“朕要你死!”
明明已经不爱了,可听到这句话,傅云姝还是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她清了清嗓子,将眼泪生生逼回去,一字一顿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大可以一道旨意下来,这般通知我是做什么?”
“傅云姝,你不必这般淡定,也不要指望傅明靖和沈骊会来救你,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算沈骊和你兄长手握重兵又如何?你以为我还和四年前一样,事事都需要仰仗傅家和沈家吗?”
萧景丛话音刚落,傅云姝就睁开了眼,即使再强装镇定,她的面容上也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在萧景丛的把控与监视下,她已许久不曾过问前朝之事,哥哥与沈骊现下如何,她的确不知。
看见傅云姝不似从前般冷静,萧景丛不免得意起来,世家贵族之女又如何?还不是沦为他案板上的鱼肉,棋盘上的棋子?
他如施舍一般,轻飘飘的说道:“傅云姝,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前日夜里,陈子策和于良已分别带了三十万兵马去往北境和西境,大约再有四五日也该到了。”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傅云姝,不舍得错过她每一个精彩的表情。
“这一次,朕不仅要你的命,还要他傅明靖和沈骊的命!”萧景丛俯身捡起柳真真方才遗落在地上的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揣回袖间,怜悯地望向傅云姝,“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就赐你们一家在阎王殿团聚吧!”
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傅云姝的歇斯底里,更没有等到她跪在他的脚边向他讨饶。她平静的注视着他,像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萧景丛最恨傅云姝这幅冷静的样子,好似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对手,布局谋划没有一点胜算。
这让他没来由的心慌。
“傅家和沈家各有三十万兵马,两军交战谁输谁赢也未可知吧?更何况陈于二人久居京城,练的也都是纸上谈兵,若真要真刀真枪的打起来,想必也不会是兄长和阿骊的对手。”傅云姝方才确实是有片刻的心慌,可短短一瞬,她便理清了头绪,决不能被萧景丛牵着鼻子走。
萧景丛沉着脸,没有答话。兵马数量上,京城禁军确实可以和傅沈二人抗衡,甚至会更胜一筹。但这二人久经沙场,他确实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大获全胜,不然也不会蛰伏到今日。
“西夏和北周虎视眈眈,若真灭了傅沈全族,没有傅家和沈家的驻守,只怕你的皇位也坐不了太久了吧?”傅云姝嘴角噙着笑,一板一眼的分析起来。
萧景丛的脸更加铁青,低沉着嗓子恶狠狠道:“那不如只送你一个人去阎王殿,然后再让傅明靖和沈骊继续为我大齐效力。”
傅云姝如释重负的眨了眨眼,内心感慨,好在萧景丛脑子好使,是个愿意权衡利弊的人,她才能三言两语阻止萧景丛对傅沈两家痛下杀手。
“这便对了,你不过是想要我死而已,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吓唬我呢?我傅云姝也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你不必拿生死这种事吓唬我。”
萧景丛冷哼一声,傅云姝的死对于他的朝堂来说是件刻不容缓的大事,至于傅明靖和沈骊,他大可以等日后料理好一切,再腾出手釜底抽薪。
傅云姝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慢悠悠的开口道:“你也不必想着日后如何对傅家和沈家赶尽杀绝。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同南楚长公主私交甚好,如今南楚皇帝没有可以承继大统的儿子,日后继位的也只能是长公主的长子。”
“那又如何?”萧景丛不解。
“当年长公主在大齐境内难产,是我和沈骊为她奔走找的郎中,才让她在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她对我有诺,若有一日,我到了生死攸关存亡之际,她必定举南楚全国上下之力来救。进宫之前,我已修书一封,告诉她若有一日大齐皇帝不仁,她可以率南楚百万精兵来取走这大齐江山!”
四年前,她的确是带着一颗真心嫁进皇城的,可她并没有被萧景丛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这是她留给傅家和沈家全族百十余人的保命符。
虽然她也没法保证长公主一定会信守承诺,但这终究可以拖住萧景丛一时半刻,给兄长和阿骊一个喘息的机会。
大齐近几年来一直与西夏,北周交战,已是筋疲力尽,可南楚十余年来一直养精蓄锐。若要交手,大齐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萧景丛面容松动,可还是咬着牙不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这空口白牙,三言两语的说辞?”
傅云姝为自己满上一杯茶,笑着开口,“你大可以不信,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赌的也不是我家的江山。”
萧景丛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现下我们是不是可以讨论一下,我是哪种死法了?”见萧景丛认同她的话,傅云姝缓缓开口,言毕,又将方才凉好的茶一饮而尽。
萧景丛笑的阴森,“为免群臣动怒,朝堂动荡,还请皇后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