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语迟语》港口抓不到鱼

31、心之链（2）

　　□□家族内乱，外戚夺权，但权力不稳，警方卧底多年趁着一举收网，新家主仓皇逃走，留下了挚友，也就是原□□主人的孙女，森口语。
　　Chain接手森口语，向上级保证肯定给她做思想改造，一番教育下来绝对变成爱国民主正义积极向上好青年。
　　森口语，森口语，像个小动物，给地方睡，给东西吃，就够了。
　　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也不爱出门。Chain喜欢看森口语睡午觉，也喜欢看她跑步累得气喘吁吁得样子。看着她看剧时专注的神态，她听课时出神的模样，看着她忽然沉默不知为何悲伤的样子，看着她吃饱喝足后的满足。

　　Chain忘带钥匙了，敲了好久的门，森口语才回应。
　　门好久才开，森口语穿着白睡衣，光着脚，黑发翘起，一脸睡意朦胧。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卧底的那些年月，她也经常看到森口语总是睡不醒的样子。而这时她眼中更多的是戒备，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没办法，毕竟才恢复自由，从虎口落狼窝。
　　Chain耸了耸肩：“忘带钥匙。”
　　森口语没精神：“你可以直接翻窗户。”
　　那天森口语梦到了爷爷，然后被chain吵醒，梦里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吃饭的时候又想起来，说：“我梦见我爷爷了。”
　　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的缘故，就连记忆中在她面前割掉别人脑袋的爷爷都变得慈祥了起来，自记事起，父母总是很担忧她，森口语想父母的忧虑也许会伴随她的一生吧。而爷爷对她很宽容，小时候，爷爷摸着她的头，“她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年轻人总是这样，不用担心，迟早有一天她会步入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
　　然而直到家破人亡，森口语也没找到自己。
　　而chain忧虑的却和森口语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今天她才上完警方组织的犯罪心理学的课，论述父母犯罪对小孩的影响。
　　“爷爷？”chain拍了拍森口语睡得迷迷糊糊的脸：“不要想你爷爷了！你爷爷是□□你不一定也要踏上这条路！原生家庭什么都决定不了！追根溯源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真的自我分析让自己走的更远的话也就算了！你这样简直是本末倒置又把自己困在原地！”
　　森口语不知道chain说的哪是哪，首先森口语并没有继承爷爷位置的打算，就算将来家族想让她往这个方向发展，也来不及了。
　　Chain看森口语平静的脸以为她为家人的事难过，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乐观点，虽然你死了全家，但你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你杀了我爸妈，我清剿你全家，我们平了。这么说的话，chain觉得自己是个傻逼，说不出口，于是看了森口语半天，最后说：“想开点，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卢娜这个因素，警方也要收网了，你引不引卢娜这匹狼入室，都不会改变结局。我也死了全家。而且你家里人也给你留了不少遗产，这部分合法警察收不走，够你下半辈子平安无事衣食无忧了。”
　　森口语：“那你爸妈留给了你什么？”
　　“烈士高考加分。”
　　森口语：“……”

　　森口语有时会梦到自己的家人，醒来的时候她问chain，“他们都死了吗？”
　　Chain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没关系，我会让你活着的。”她拍拍她的肩膀，“在死亡带走我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我的人生由你的家族开始，也理应由你结束。”后来chain的确为了森口语死了。

　　森口语一直都很好奇chain到底是怎么和她心平气和的相处的，“你真的不介意我爷爷把你爸妈给杀了？”
　　其实chain没森口语想象的那么苦大仇深，父母死的早，她几乎没什么记忆，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下，然后继续打游戏，后来想了想这样不太好，还是去了趟东瀛子承父业了一下，会去主要还是因为不太喜欢上学，卧底了几年，终于收网迎来了来之不易的假期，高兴还来不及。
　　森口语看到Chain笑着说：“不会，他们做出了他们的选择，我也作出了我的选择，他们不会怪我的。”

　　捣毁□□这一任务完成，项目组解散，chain开始忧虑自己的未来了，“捣毁□□，超大功呢，这个奖金够我活一段时间了，但还是不太够用。我打算回国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你还没去过中国吧，我带你玩，我老家在中州，你知道中州吗？中州古时候叫东京，景点很多，我家附近有个公园，花草乱长，春天的时候，迎春花爬阿爬，春天的时候，桃花开一整个园区，我们那里秋天会有满街的菊花，不是那个菊花，植物的那个菊花——还有专门的展览，摆成各种形状，我妈手特别巧，她要是还活着我肯定催她去参赛。”
　　陈链的絮絮叨叨让训练了一天的森口语越来越困，她口中的菊花像是从黑暗的地面钻出来，她沉睡在花心，就像葬礼一样。
　　陈链依然在叨叨：“满城尽带黄金甲知道不？有个电影，回去我带你看看，菊花有好多种类型呢，虽然它们外表看不出来，但其实里面很有门道。”chain看森口语眼睛都睁不开了，拍了一下森口语的手臂，“你别睡，我带你回我家吧，我爷爷前几天给我说她单位发了几盒菊花茶，回去泡给你喝。”
　　菊花茶，菊花茶，遍地的菊花。
　　陈链的声音依然在耳边：“我高中写作文老是写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素材都用烂了。你们语文课都学什么？你写作文吗？要不要我提供给你些素材。你看看你这么年轻，怎么能天天宅着呢？多晒太阳，产生多巴胺，你就不会难过了。你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整个世界都留给你探索呢，你要去触碰这个世界，发现成千上万你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她望着她的眼，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她的内双眼皮。喂喂……你睡着了？”chain抓住森口语晃了晃，给森口语晃醒了，“和我回中州吧，小吃好多呢，我请你吃糕点。”
　　森口语打了个哈欠：“讨厌甜的。”
　　“为什么？”
　　“口味问题。”
　　“那你喜欢吃什么？”
　　“不咸不淡的，没什么味道的。”
　　“中庸的？”
　　“嗯。”
　　“那太好了！你肯定会喜欢豫菜，口味适中，酸甜苦辣咸平衡的很好。我V你3000买机票，带你回中州吃，注册个微信吧！我扫你！”
　　森口语：“……”还是好奇，于是问：“有什么吃的？”
　　“灌汤包，桶子鸡，黄河大鲤鱼，烩面，鲤鱼焙面，羊肉炕馍，好多呢，够我们吃到高中毕业。”
　　森口语想象不出来。
　　Chain继续说：“我还能带你看菊花。”
　　森口语沉默了会儿，“……菊花？”
　　“字面意义，一种植物。”
　　“哦。”
　　“你在想什么？！你的癖好好奇怪啊。菊花是我们市花。”
　　“市花？死亡之城？”
　　Chain：“……”
　　“不是，菊花是高洁，高洁懂不？是长寿，是傲岸，是我花开尽百花杀。”
　　森口语好奇：“那你们省会的位置都没有了，是太清高了吗？”
　　Chain惊讶森口语居然记得她和她说过的事，心里高兴，于是一本正经的说：“不，是因为我们失去了火车之神的眷顾。”
　　“……？”
　　森口语一脸困倦：“你让我去我就去，我这么乖的吗？”
　　Chain默默她的头：“你是我的小乖。”
　　“……”
　　森口语好奇：“你不怕我骗你半路把你嘎了跑路？”
　　“防诈骗APP也没提醒我，虽然身在东瀛，心却在中州，我相信政府的判断。”
　　“……”

　　那段时间森口语也算是过了正常的日子，上思想教育课，课上走神摸鱼，和chain训练，追剧，睡觉，卢娜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和chain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的确是开心的，有人陪伴的让许晨语感到很安全。
　　Chain是个话多的人，话多的让森口语怀疑这人应该没朋友，只能一股脑地向她倾诉，chain告诉她有关于她的一切，告诉她她出生在一座缓慢的城市，那城市坐落中原大地，名叫中州，历史上曾风光一时，可惜风水轮流转。她告诉她她喜欢那些伫立的城门，皇帝的行宫。她也向她吐槽那里经济落后，文化竞争力有但没资金宣传，她告诉她城市的景点经过现代的修葺沧桑感变淡。当然最要说的是那个城市的固执，那种千年如一日，没什么改变的固执。晚上说得晚了，就干脆睡在一起，好多时候森口语睁眼是她，闭眼是她，上课是她，训练是她，摸鱼网上聊天还是她。
　　她像是居住在一座名为chain的城市里。

　　Chain坚信森口语肯定会活下去的。
　　在chain看来，森口语就是一只好养又可爱的小猫，而身为半个饲主，chain也养成了每天都在兜里放零食的习惯，她吃饱喝足懒懒的时候，chain抬手摸她的头，森口语没有躲开，于是chain更进一步。
　　森口语低头躲开她的手，跑掉了。
　　Chain很开心。
　　一开始的时候，森口语总是沉默寡言，chain很难判断她的情绪，就算演技再好的人，长期相处下去，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喜悦愤怒或悲伤，而她什么都没有，好像没有情感似的，后来chain发现原来那是一种独属于森口语的懒和傲气。
　　那时森口语已经无所谓人生，就任凭chain摆布，将命运交于她手里。而chain负责任的承担了森口语的命运。
　　森口语以为一切风平浪静。直到有一天，她咳出了血，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

　　那一天Chain对她说：“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和你交朋友的吗？那天你以为会议室没人，推门走进来，身后一片夜色，月亮高悬，你像是从月亮掉下来一样，那会儿我就在想你肯定是辉夜姬吧。”
　　会议室……森口语在心里盘算着，这个卧底计划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吗？身体一阵阵的疼，陈链看她眉头紧皱，说：“我一直都在注视你，也许是因为……”chain想了想，像是终于把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口：“也许是因为我和你一样孤独。所以我找到了你，希望和你在一起，就能不再那么空虚。”
　　森口语很早以前就见过chain，那时chain还是卢娜的手下，森口语好奇：“你那么早就开始注视我，怎么从来都没和我搭过话呢？”记忆中，chain总是一副背景板沉默寡言好下属的印象。
　　chain：“哦，主要是那会儿不会说日语，只会说英语，工作太多导致语言学习进度比较慢。我的问题，我下班天天看动漫，还觉得自己是在学习，结果一个番下来也没记几个单词，更别说语法了。年轻时干过的众多傻逼事之一，我还喜欢在知识区假装学习，看很有文化实际信息量很低的文章显得自己是个读书人。遇到你的时候我才大彻大悟，我天天偷偷关注着你，你也不玩手机，天天看书，真是个文化人。与你相比，我从手机中得到的快乐都太虚假了，人说到底还是要诚实一点，娱乐就是娱乐，不要说学习，实际是在娱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决定戒掉手机，从现实生活寻找快乐。我把我手机里所有的娱乐软件全删完了，专注于工作，效率蹭蹭涨，没过多久我就把你家给捣毁了。”
　　森口语：“……”
　　Chain到一直很好奇：“你不看手机，也不看电视，你天天到底都在干什么，全都在看书吗？”
　　其实她是被卢娜断网了，但她并不想回忆这段事。森口语说：“还有睡觉。”
　　“睡觉？你怎么天天睡觉？”说罢chain才发现这个睡觉带有一种色.情意味，而森口语嘴角还挂着笑意，chain禁止自己胡思乱想，甩了甩头，将莫名其妙的画面甩出脑海。
　　Chain知道森口语一路走来不易，心中升起慈爱的光辉，“你是幸运的，命运会眷顾你。命运会将你带去你该去的地方。阳光会驱散月亮，我就是那个阳光。”
　　阳光？森口语心口忽然一疼，又强忍下疼痛，“你明明是锁链。”
　　她笑了：“好，我是锁链，不管到哪里，我都会绑着你。”
　　一阵疼痛过去，森口语缓了口气，没来由地问：“如果这就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你会怎么过呢？”
　　Chain早已习惯了她跳脱的思维，思考：“像往常一样吧，摸鱼，看看小说，然后等死？不对，最后一天还这样也太可惜了，可能会去找点新东西看看吧。”
　　森口语疑惑：“学习吗？”
　　“不是，就是找点以前没涉及过的领域看看，然后想想怎么死。”
　　“还要想吗？”
　　“不想和其他人一起死，太常规了。”
　　“那想怎么死？”
　　Chain很认真地看着她：“牡丹花下死。”
　　森口语：“……”
　　“那你的牡丹花在哪呢？”
　　“不知道，还没找呢，实在找不到最后一天找你凑合凑合也行。”
　　“我？”
　　“不行。”chain又否决了，“你还没十八呢，犯法。”
　　“其实法律意义上来说，十八岁并不犯法。”
　　Chain正义凛然：“我心里的法，我的道德感，我不能辜负九年义务教育。啧，我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虚伪，都是在这个虚伪的国家呆的时间长了染上了毛病，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见到妹妹都走不动路。不，我是个正人君子。”chain看到森口语表情愣得像只小猫咪，“怎么了，为我的魄力倾倒了吗？”
　　“不知道，也许是你君子的光辉吧。
　　“君子是我高山仰止的向往，我要修身养性，修炼中庸之道，我读孔孟的，孔孟知道吗？”
　　森口语略有耳闻，但也并不是什么了解，“讲讲？”
　　“比如说……”chain随便想了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个品行高尚的君子幸幸苦苦成就事业，留给后代的恩惠经过几代人就耗尽了。”
　　森口语沉思：“我应该是我家第五代。”
　　Chain：“你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我道行这么深，你又不是顽石，我就不信我感化不了你。”
　　森口语：“……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找你的牡丹花上吧。”
　　“对，我要找个妹妹。”
　　“不应该找个帅哥吗？”
　　“帅哥没意思，我喜欢漂亮妹妹。”
　　说起漂亮妹妹，森口语想起最近经常刷到的明星：“那你应该会喜欢……”名字想不起来了，“那个什么鸟。”
　　Chain明白她说的是谁，思考了下：“明星不行，可行性差，还是先学学怎么撩身边的妹妹。不过明星的话，我还是喜欢那个什么优，我同事总是说我和她是一个风格，高高瘦瘦清淡款。”
　　的确，森口语想，可是……“她不都结婚了吗？你总不能介入别人的婚姻。”
　　“这怕什么？从□□手里抢人我都敢，我怕她老公？”
　　“那你喜欢她什么？”
　　“长得好看。”
　　森口语笑了，“那叫什么喜欢？你就是馋别人身子。”
　　“那确实，谁不喜欢漂亮妹妹，但也不仅仅于此，毕竟，人不光有好色需求，也有精神需求。”
　　“你的精神需求是什么？”
　　“拉拉小手，逛逛街，说说话，光馋人家身子？那不跟个动物一样？”chain伸出手压在脑后，抬头忘天花板，“我现在人生只剩下两个目标，第一，养只猫，再养只狗，没事的时候就在家训狗，转行当宠物UP，恰饭，实现财务自由，不比冒死当卧底强？”
　　森口语想：“猫狗一块养的话可以先养狗，猫有领地意识，先养猫的话，猫会觉得后来者侵占了她的领地。”
　　“我奶奶有只狗，我把你带回去做我的猫。”
　　森口语没有接她的话：“那你第二个目标是什么呢？”
　　“和找到的妹妹交朋友。”
　　“那你怎么不找？”她们在一起的那么久，chain天天在训练场训她。
　　Chain一脸正义：“有任务在身，我这刀里来枪里去的，指不定哪天就殉职了，不敢耽误人家。”
　　“都是借口。”森口语扯光她的遮羞布，“你是找不到吧。”
　　Chain嚯了一声：“我找不到妹妹？你可太小看我了。”
　　“哪你有朋友吗？”
　　Chain：“我的同事们都是我的朋友。”
　　“有下班还出来玩的朋友吗？”
　　Chain：“……”
　　森口语认真分析：“可能别人觉得你太直接了，不想和你交朋友。”
　　“不，我不直接，我是中国人，你知道中国精通中庸之道，含蓄才是我们民族的特色，我自幼熟读唐诗宋词，深得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熏陶，我虽然在有些方面很直接，但我从不表现出来。”
　　森口语笑了：“不表现出来，那为什么在我面前说这些？”
　　“你是自己人嘛。”
　　“你太不真诚了，妹妹都喜欢真诚的。”
　　“真的吗？”
　　“真的，以后你遇到你喜欢的漂亮妹妹，你就直接上去和她说，我馋你身子，我想和你耍朋友。”
　　“不会觉得我很猥琐吗？”
　　“不会，会觉得你很真诚，觉得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好多男人明明喜欢的是脸，却偏偏要说喜欢的是独一无二的品质，太虚伪，你就不一样了，你很真诚，别人看到你的真诚，就会不可自拔的爱上你，真诚是好品质，不信你试试。”
　　“你确定？”
　　“确定。”
　　“那……妹妹看看腿？”
　　“刚截的肢。”
　　“看看手。
　　“买完东西剁了。”
　　“看看锁骨。”
　　“胖的没有。”
　　“胖点挺好，肉肉的也很可爱。”
　　“我立马去减肥。”
　　“但并不代表我不喜欢瘦的，瘦的也很好看。”
　　“我死了算了，尸体留给你。”
　　“终于可以cos童话世界里的王子了。”
　　“我烧成灰了。”
　　“我把你做成钻石，谢谢你给我的真挚和永恒。”
　　森口语：“……”
　　Chain一脸和我斗你太嫩了的表情，而看着森口语的脸，chain还是不由得说道：“看看你的心。”
　　森口语笑了：“早就被你偷走了，就在你的心里，不信你刨开看看。”
　　Chain的心脏怦怦跳，像是有两个心脏一起跳。
　　“chain。”森口语忽然叫住她。
　　“嗯？”
　　“带我回你的祖国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