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川与傅玉致》袄米

16、第 16 章

　　那之后洪锐没再去棚户区找唐奕川，不是他不想，是因为没时间。他爸爸给他找了个英语老师，原来放假就要去好几个课外班，现在这个英语老师更是全天候的，只要他放假，有空的时间都用来学英语了。
　　洪兆龙知道自己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他无所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没文化的人想发达选择少。
　　但他的儿子没必要和他一样，他的儿子要走在光明的大道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一直想法子达成的目标。
　　他之前资助过一个学生叫路楠，拿到了美国绿卡，联系他要报恩。要把洪锐送出国洪兆龙当然舍不得，但这是最好的安排。
　　洪兆龙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深知命数天定，他这种人能寿终正寝是奢望。而洪锐在国内，人身安全是一方面，名声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现在年龄小，同学们都不懂事，以后呢，老师同学都知道他是黑老大的儿子，洪锐在国内还怎么正常上学？
　　在国外就不一样了，远离国内的圈子纷扰，洪锐可以自由长大，堂堂正正走康庄坦途。
　　洪兆龙做了决定就不会婆婆妈妈，先给孩子请了老师教英语，然后让路楠在美国选学校找房子，钱不是问题。
　　只是洪兆龙还没想好怎么和儿子说，毕竟，洪锐年龄还小，要他自己去国外生活他不一定愿意呢。
　　暑假时候，他送洪锐参加去美国的夏令营，洪锐在美国玩得挺开心的，回来后一直说在外面的见闻，洪兆龙顺着他的话提了两句去留学的事，洪锐一听要离开家直接气的撂筷子。洪兆龙不愿意强迫儿子，便想等洪锐大点再送他出去。
　　然而，道上发生一件事，让洪兆龙不得不尽快安排洪锐出国。
　　一个做了8年牢的弟兄出狱复仇，直接放火烧了对方的家，救护车到的时候一家四口全熏死了，里面有两个孩子。
　　怒火攻心或者走投无路的人都是亡命徒，哪里会管道上的规矩。
　　这事让洪兆龙想起当初几个混子闯进家里□□烧，把洪锐妈妈吓流产的事。洪兆龙不想等了，美国那边路楠都安排好了，他决定尽快送洪锐出去。
　　洪锐听说爸爸要立刻送他出国，差点崩溃。但这次爸爸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洪锐怎么哭闹都不管用。
　　他不想出国啊，国外没有爸爸，没有叔叔们，没有同学，没有···没有唐奕川。其实在学校里洪锐和唐奕川说过两次话，都是普通的没什么意义的话，但是洪锐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还有同学想和唐奕川说话都说不上呢，比如他同桌张姣姣。
　　路楠听说洪锐不愿意出国，给洪兆龙出主意，说有个伴儿会好些，问有没有小锐熟悉的同学的家长想送孩子出国，或者帮派里有没有想把孩子送出去的。
　　洪兆龙有自己的打算，不想洪锐以后和帮派里的孩子有关系，所以只考虑洪锐和同学一起出去。
　　那时候国内家长只要有途径，大部分都愿意送孩子出国，找个伴也不太难。
　　所以晚上回去，洪兆龙便跟洪锐说可以和朋友一起去美国，宋子涵或者杨晨都行，这都是和洪锐关系比较好的。洪锐想了想，说：“我要和唐奕川一起去。”如果非出去不可，那他就要和唐奕川一起，洪锐可想和唐奕川做朋友一起学习一起玩呢。洪兆龙问唐奕川是谁，洪锐说：“就是那个住棚户区的同学，电话里告诉你地址的那个。”洪兆龙想起那次通话，小孩子挺有条理的，便说可以，让路楠和孩子父母商量一下。
　　可是洪锐问唐奕川的时候却碰了钉子。爸爸同意之后第二天课间，洪锐跟着唐奕川去了厕所，小便的时候在旁边问唐奕川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美国留学，唐奕川因为小姑留学抛下他心理有阴影，便直接说不要，然后就提裤子洗手走了。洪锐呆在那里，不知道再怎么说。
　　路楠到棚户区打听了唐奕川，发现这孩子无父无母，自己一个人住，邻居大婶说孩子是被家里的远房亲戚领养，但是人家又不愿意管他，把他自己丢到棚户区。
　　洪兆龙听说了这个情况，便让洪锐选别的同学。他是□□，不是慈善家，为了给洪锐找个伴，他可以适当帮些忙，但生活费和学费自然要对方家庭承担。唐奕川没有父母，所以没办法承担这样的花费。洪兆龙当年资助路楠是有缘由的，可没想过去资助其他的可怜孩子。可怜孩子多了去了，他哪里管的过来。
　　可是洪锐不干了。
　　洪锐说就要唐奕川，不要别人，甚至说气话：“除非是唐奕川，不然我就是死在国内，也不出去。”
　　每天都有爸爸的手下跟着他，他多少也知道爸爸是干什么的，也知道爸爸的顾虑，这时候偏拿这个刺激洪兆龙。
　　洪兆龙不爱听这话，也不舍得打孩子，耐着性子问为什么。说到这个，洪锐有点脸红，扭捏起来，吱唔说：“我就喜欢他，我…我就是喜欢唐奕川嘛。”
　　洪兆龙觉得有些奇怪，洪锐不是害羞的孩子，怎么突然害起羞来，孩子年龄小，他也不能往其他方面去想。但他不能立刻答应洪锐，毕竟这事有更好的选择，所以他也撂了狠话：“要么你选别的同学，要么你自己出去，小路哥会照顾你，你好好想想，下次见面给爸爸一个最终决定。”
　　那时候洪兆龙手头有件棘手的事，胡石银竞标一块地皮，有难缠的竞争对手需要解决，对方不简单，是有背景的人，手下也有些手段。洪兆龙处理这事当然是见不得人的手段，惹急了对方，花钱找人要弄死他。所以那段时间洪兆龙不敢住在家里，每晚去不同的住处，只是每周抽空让人带洪锐来见他。
　　再见面的时候，洪锐还是那个说法，要和唐奕川一起出国。这次洪锐变了个方法，他列举了和唐奕川出国的好处。
　　他说唐奕川学习好，英语成绩一直是满分，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名，两个人在学习上可以互相帮助。还说唐奕川自立，生活能力强。又说唐奕川人很好，乐于助人，那天带他找电话亭还特意带着硬币。
　　洪兆龙同意了，不是因为儿子说的这些话，他是想起洪锐跟踪同学那事，觉得洪锐对这个同学有种说不上来的执着，想着反正孩子适应环境的能力强，先顺着洪锐把他送出国再说，之后洪锐怎么想还不一定呢，怎么来说对姓唐的小孩都不是坏事，顶多再出些钱安置他。
　　爸爸同意了，洪锐却对唐奕川开不了口。他试着在课间叫住唐奕川，唐奕川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他想说的话就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洪锐愁的不行，爸爸说过完年就走，可是唐奕川还不知道这事呢。他跟路楠说：“小路哥，你帮我去说吧，你跟唐奕川说我爸爸要送我们出国读书。”路楠笑了，问：“那不是你的好朋友吗，这多好的事，怎么还不好意思说啊？”洪锐说：“我跟他说了，他好像不知道这是好事，不愿意，大人跟他说会不会他就答应了啊。”路楠想得多，说：“那得先问他的监护人啊，一个小孩也决定不了这些事，我看着处理吧。”
　　路楠不是□□，相反，他是个高知分子。
　　他个子矮，其貌不扬，五官没有记忆点，是个一转身就会淹没在人堆里让你忘记的人。
　　但是路楠非常聪明，极其聪明。
　　对于路楠来说，洪兆龙是他和弟弟一辈子的恩人，洪兆龙为路家两小子做的可不仅仅是资助上学这么简单。
　　如果没有洪兆龙，他可能在监狱度过余生，可能被枪毙，可能一辈子逃亡，而他弟弟路踵会被送到福利院，背着“杀人犯弟弟”的罪名，过着不知怎样辛酸畏缩的日子。
　　路踵和洪锐一样大，路楠留学的时候一直是洪兆龙找人照顾。
　　路楠把洪兆龙看得如再生父母，把洪锐当亲弟弟。洪锐到了美国会由路楠照顾，洪兆龙那段时间不回家，所以路楠在家陪着洪锐，也正好提前和他熟悉一下。因为知晓如何和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相处，所以他很快成了洪锐小朋友的好朋友，好哥哥，他当然知道洪锐多想带唐奕川出国，但是这个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路楠查到唐奕川监护人的住址之后，就对唐奕川的处境猜到了□□成。路楠还查到那对夫妻这两年开的饭店刚转让，还欠人一笔钱。他知道如果他们现在找上门提出要带唐奕川出国，那贪心的夫妇可能会趁机敲他们一笔。所以路楠没有去找他们，也没有去找唐奕川，他不会让洪兆龙多花一分钱。
　　钱是很多事情的催化剂，为了钱，很多团结的家庭都会发生一些变化，何况本就没有情感牵扯的家庭。
　　路楠静静地在等待唐奕川的“家”的变化。
　　果然如路楠所料，唐奕川的“养”父母在唐奕川放寒假的第一天就采取了措施。
　　那天上午是家长会，孩子们也在，老师讲了孩子们这学期的表现以及成绩，做了年终的总结并且叮嘱了孩子们寒假注意安全。
　　唐奕川又是年级第一，但是没有人作为他的家长出席。老师也习惯了，这个孩子的监护人形同虚设，从未来过学校，电话也是直接挂断的，好在唐奕川很乖，从来没有让老师操心过。
　　洪兆龙也是从来不参加洪锐的家长会的，每次都会找不那么痞气的弟兄好好打扮一番，作为洪锐叔叔出席。
　　这次是路楠作为洪锐哥哥出席的。洪锐下学期要出国的事情老师也知道，所以路楠没和老师交流太多，家长会一结束就带着洪锐走了。还没出校园，洪锐就拉住路楠的胳膊指着前面的一个男孩的背影说：“小路哥小路哥，那就是唐奕川，那就是！”唐奕川还是去公交车站等车，洪锐不知道唐奕川家的情况，怕放假之后唐奕川被家人带出去玩，非要路楠现在就开车跟着，到唐奕川家劝他和自己一块出国。
　　车子开不进棚户区，路楠找了地方停车。还没来得及带洪锐下车，就看到唐奕川跟在一个男人身后出来了，男人还拿了一个行李箱。路楠劝住要下车的洪锐，视线紧跟着他们。路楠想这男人难不成良心发现要带唐奕川回家住。他看着男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便跟了上去。
　　等到出租车停下之后，路楠笑了。儿童福利院，那个男人竟然把唐奕川送到福利院了。
　　路楠开车就走，洪锐急得要哭了，拼命拍车窗，他这个年龄也知道小孩子被送到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他想下车把唐奕川带上来。
　　但是路楠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唐奕川现在成了孤儿，他没有血缘的监护人要抛弃他，以后不止生活中，在法律层面也没人再对他进行监护。洪兆龙需要知晓这件事，并且做出是否要监护收养这个孤儿的决定。这不是两三句话的事，他需要和洪兆龙面谈。
　　洪兆龙不愿意收养唐奕川。
　　资助一个孩子的学习生活没问题，但是收养一个孩子就不一样了。除了洪锐，洪兆龙没有兴趣给任何其他人当爹。
　　洪锐眼泪当场就下来了，路楠耐心地给洪锐讲解那些孩子们还不太理解的事情，告诉他收养的孩子也是有继承权的，而你爸爸的一切都只属于你，不会给别人；告诉他收养一个孩子之后要对这个孩子负责，吃穿住行用学习生活情感方方面面都要管，不止是出钱资助的事情。
　　洪锐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用他儿童的思维理解了一下小路哥的话，然后擦干眼泪抬头，看着爸爸认真说：“我来收养唐奕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