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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说好话(15) ...


  •   朝廷与沧景开战,朝中这边底气不算很足,毕竟文宗初上位,敬宗又死得不明不白,朝野有宦官作威作福,再加上战事一拖再拖,其中耗费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唯一足的或许就是裴度同李昂的决心,裴度是一心为朝廷着想,决意借李同捷反叛一事按下其他藩镇浮动的小心思,而李昂则是渴望作出一番业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相较朝廷这里决心有余底气不足,李同捷这边就是决心不足底气也不足了,先前还有史宪诚给他暗中提供粮饷,可几个月前突然就老实不动了,衬着他这个抛媚眼的好像抛给了瞎子看,他不难想象,史宪诚定是对朝廷怂了。

      三月初八,在经过十几次试探交手之后,两军对垒,未及李同捷这边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将,对面忽然拍马走出个小将,张弓一射,瞬间射断李同捷这边的旗杆,李同捷眼睁睁看他迤迤然走回阵中,而自己这边瞬间军心大乱。

      本来李同捷的军队在与李听的人马鏖战几月之后已经士气涣散,眼见自家将旗的旗杆都被人射下来了,哪还有心思再战。李听这边还未有什么动作,李同捷便要鸣金收兵。

      钟芙看着对面士卒各个神思不属的模样,心想,这场战事只怕很快就要结束了。

      果然,未几月,钟芙一马当先在乱军之中斩杀敌将,拿下李同捷的人头,沧景叛乱就此结束。

      消息传到长安,李昂大喜:“李听有功该赏,那个斩杀李同捷的小将更该赏!”

      钟芙这时的名字是姚金鳞,当她的名字出现在战报上的时候,饶是举荐他的裴度也颇觉诧异。

      李昂喜笑颜开:“听闻那姚金鳞还是你举荐给李听的,裴度啊裴度,你果真有识人之能啊!”

      裴度心中惭愧,他充其量就是搭了一把梯子,甚至连搭梯子的机会都是人家自己找来的。

      他适时向李昂禀报了番薯育种一事,他之前已经叫人去考察了,甚至他自己都种了一块试验田,确认产量无误后,才向李昂提及。

      李昂大喜过望:“竟有此等神仙之物,裴公的意思是这会让百姓家中多出一口粮食来。”

      裴度道:“若是调配得当,再遇上大旱天气也不用怕了。”

      李昂一听说这也是“姚金鳞”献上的,直呼他是自己的福将。

      于是在家中打理自家生意的刘三好,便接到了朝廷赐予的“百善夫人”的名号。

      刘三好有些懵,稀里糊涂地接受了朝廷的封赏,甚至当地的官员都来恭贺,一时间沿海浙江一带的贵妇圈子好像一下子向她打开了。

      等送走了人,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是钟芙将那番薯苗的功劳都推到她身上来了,之前在与裴度谈及育种育苗时,她便说这是自家夫人意外发现的,眼下裴度又上表了李昂,李昂自然不吝啬授予一个名号给有功之臣。

      搞明白了是这么回事,刘三好立马写信叫来各地的珍宝阁的掌柜。她脑子转得快,立时想到了这层身份以后可能出现的隐患,首先便是做生意一事。

      珍宝阁再赚钱,东家也是不入流的商人,叫别人瞧不起,如今她和金玲的身份都变了一边,那就要小心行事,免得日后被人拿来生事端。

      她召集来各地的掌柜:“老爷在外面搏出身,咱们不能拖她的后腿。”

      掌柜们面面相觑:“夫人的意思是……这珍宝阁的声音不能继续做了?”

      可不要这样啊。

      掌柜们心里发冷,好不容易找到了不压榨人、做的生意又赚钱的主家,他们可不想这店铺就此关门大吉。

      刘三好呷口茶:“生意自然是要继续做的,只是眼下要变一变样子了。”

      隔天,浙江等地的高官夫人就收到了新入圈子的刘三好的邀帖,邀她们赏梅。

      席间,三好不经意说起自己在南昌国的宝石矿,在众夫人好奇地追问下,笑言:“不如诸位都来入我的铺子好了,这些时兴的宝石合该配在诸位身上。”,

      有人犹疑:“这会不会说我们从商啊。”

      未及三好开口,便有人说起道:“这算什么从商啊,咱们在座的谁人手上没一两个铺子,难道我们就成了商人了不成。”

      “正是这个道理,”三好就笑,“不过是打发时间玩玩,开源节流,正好我也爱倒腾收拾,这两下里不就合着了吗,你们瞧瞧我这梅园的摆件,是不是同真的一样,你们能瞧出吗?这种璀璨的东西正该推广出去才是。”

      梅园中除了有真梅,还有几只做成梅枝的摆件,各色都有,一时分不出真假,叫众人瞧得稀奇。

      等到宴会结束时,这里大半的高官夫人都成了珍宝阁的股东了。

      没法解决问题的时候那就加入它,这句话反够来也依然好用,没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那就拉那个提出问题的人下水,当他自己也在的话那就不好提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说回眼下。

      李听带兵拿下沧景,被朝廷授予了凉国公,只待回长安受赏。这一仗前期虽然拖拖拉拉,但开战之后便有兵贵神速之感,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李同捷。史宪诚还未做好准备呢,这下子战争就结束,他此刻深深地后怕起来。大军还未离开沧州,眼下距离魏博正近,若朝廷此时下命令来抄他的老家,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史宪诚愁白了头发,痛恨自己当初不该与那李同捷勾勾搭搭,只是此刻早已是悔之晚矣,他立马上表一份予朝廷,表示自己的忠心,将自己的儿子送入长安为质。

      李昂见他识趣,也不欲与魏博再开战,便接受了他的投诚,只是降下命令,将他调去河中,任河中节度使,而使还未离开的李听接任魏博节度使一职。

      李听接到命令,便欲赶往魏博与史宪诚做交接。

      钟芙对其道:“史宪诚这人是个墙头草两边倒,软弱无能还胆小怕事,此次将军大获全胜,定是将他吓住了,唯恐陛下会调转枪头来清算他,即便他已将儿子送往长安,只怕是心中仍有顾虑,我听闻魏博军中早有人对其不满,将军,此去咱们要早做准备啊。”

      李听微微一惊,忙问:“做什么准备?”

      他可不想等魏博出了乱子,到时候全部栽倒了自己的头上,什么好处没捞着,还惹了一身腥。

      什么准备?

      自然是史宪诚要被杀的准备,是魏博的兵马使何进趁乱杀了史宪诚自封留后的准备,是这新留后攻击李听不欲叫他接手节度使的准备。

      钟芙盘算着马上就要到来的事,心道这何进滔倒像是来给她送业绩的,业绩已经到眼前了,怎么能不好好刷一刷呢?

      六月,史宪诚携金银珠宝等物欲弃城而去一事引起军中震怒,军士作乱,将史宪诚杀死。史宪诚再不好,他是朝廷任命的河中节度使,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杀了,这算怎么回事呢?

      众军士十分混乱,共同推举了何进滔为留后,不管何进滔心里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这留后的帽子他是被带上了。

      既然已经被推举成了留后,那在外的李听就别想赶来了。

      六月的某一天深夜,李听在城外的军队被何进滔攻击,这时在河中史宪诚被杀一事还未传到外面去,面对魏博方面来的敌军,李听当然是一头雾水啊,不过好在他们早有了打算。

      初时的混乱过后,钟芙单枪匹马将来人的最高首领一举拿下,此后无论魏博如何来人,李听都能抗住。

      不过也仅仅是抗住,他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钟芙初时不解,片刻后又想通,朝廷那边的态度还未可知呢,谁知道他们对这个新任留后是个什么态度呢?

      李听不想出力,毕竟从河中调到魏博他也要面临着一群不相熟又桀骜不逊的一批将领,那又何必换呢?

      只是他还是如实上报了此战中钟芙的机敏和能力。

      嗐,朝中有人好做官,他也没办法抿去人家的功劳。

      十一月左右,沧景之战落下尾声,李同捷、史宪诚身死,李听获封凉国公,又册封千乘郡公,而钟芙也由副尉一跃变成一地县令,不得不说这是裴度在其中起了作用。何进滔自任留后后,朝廷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钟芙成了一地县令,所在地点甚至还在浙江,三好欢天喜地地将她迎回来,恭贺她得偿所愿,如今终于脱了一层皮换上一身官皮了。

      钟芙蹙眉:“这层官皮真是费尽我的心机啊。”

      她所任职的县令就在天台山脚下。天台山是宪宗时养着他那群“得道高人”的地方,当时那道人对宪宗说要去一极清静的地方为宪宗炼药,宪宗为求长生不老便应下了。

      只是这世上从来也不存在什么长生不老,宪宗越吃越是性情大变,处死宫女太监不计其数。最后道人被处死,天台山却留了下来。

      早年被赶出宫的光王李怡正住在天台山,美名其曰为先帝守丧,展现自己的一番孝心。

      钟芙自然知道这天台山的来历,更知道这里面是闲人免进,一层层守卫护着,谁也便想离开。

      她也不管这山,只老老实实地当她的县令,老老实实地准备育苗造福大众。

      帮助百姓多得百万斤数的粮食谁说她不是好人呢?

      就在钟芙勤勤恳恳打业务的时候,山上的李怡颇觉无聊,他自十岁来了这个不见人烟的高山上,无时无刻不想着下山走一走,可周边看管甚严,他又坚持当个傻子,无论如何那些人不会放他过去。

      可这日午间,他吃过饭食正准备休息,送饭的内侍收拾好碗筷后却并没有离去,反而言辞殷殷地说起山下的见闻。

      李怡虽然装成一个傻子,但他自己并不傻,尽管渴望下山去看一看,但他岂会看不出这小内侍笑意下隐藏的恶意?

      “喔,下山,下山有什么好玩的?有我的糖莲子好玩吗?你说是不是哦糖莲子。”李怡专注地拨弄着自己手上名叫糖莲子的小乌龟。

      内侍咬牙道:“山下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呢。”

      李怡目光渐渐变冷,神情却还是一派天真烂漫:“可是他们都不叫我下山。”

      “今日就行了。”

      李怡真是想不通,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忽然之间想要取他性命了?

      别无他法,他只能随内侍下山,心情蓦地好了起来,说不准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将这山下的景色观赏一番呢,只是要警惕不要真的被人端了。

      他随人下山,果然守卫没有拦着,只是他高估了这内侍的胆量,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于明目张胆地谋害一个亲王。

      他只是将李怡带下山,趁他左顾右盼假装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时候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抛下他走回了山上。

      李怡早有所觉,待那内侍消失,他又装了一个时辰的小孩,接着猜慢慢收敛神色。

      长街上人潮如织,四处都有叫卖声。

      李怡将乌龟收入怀中,走到街边看挑担卖东西的一个老农,指着人家框里的东西问:“老人家,请问这是何物呀?”

      这老农挑着的是一筐番薯,自钟芙来到这里之后便大力推广番薯种植,有朝廷背书,又有钟芙强权压着,百姓不敢不听,原以为今年的守成要泡汤,没想到姚县令给的种子相当好,这稀奇古怪的番薯既能磨面当储备粮吃,又能当做平时的口粮,甚至味道甜甜的,满足了百姓的口腹之欲。

      只是这东西吃多了烧心,钟芙总是叫他们多收这个上来当粮税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留家里自行处理,或卖或送,总归按照百姓的意思。

      “这是番薯,别看他奇奇怪怪肚子大,这东西很耐长的,产量也高,姚县令说收这个抵税,这比以前的日子好了不止一点。”

      “产量怎么个高法?”

      “以前一亩地能产二石的粮食算是了不得,如今可是翻了数倍啊。”

      “哦,”李怡大吃一惊,“这么厉害,听你一直在说姚县令,这物是姚县令带来的?”

      “好像是姚县令的夫人带来的,听说朝廷还表彰她了呢。”

      李怡心道,这几年在山上与外界不接触,完全脱轨,竟不知道这世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看来他还是得多往外面走走才是啊。

      “老人家,给我挑一个,不过这东西怎么吃啊?”

      “煮着吃,蒸熟了吃都行的。”

      老农挑了个个大儿的红薯给李怡,见他衣着整洁,临放到他手上时不好意思地用刀子刮刮上面的泥土,李怡装傻的时候什么地方没去过,再脏的地方他都不在乎,哪里会惧怕眼前的这一点点土。

      他接过来老农便露齿笑了:“不过这东西最好的吃法还是烤着吃,哎呀,被炉火一烤,宣宣软软甜滋滋的,别提味道多好了。”

      这一番说辞把李怡说得都快要饿了。

      老农指使他道:“您去那边的铺子,那边卖加工好的,我这个就送您了。”

      “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东西我家里很多的,所以才要出来卖一卖。”

      李怡拿着这个大番薯走在路上,颇有些哭笑不得,尽管感动于老者的心意,可他拿着个暂时不能吃的番薯又有什么用呢,这也太滑稽了。

      李怡拿着那番薯走进店里,小店里一股暖融融的香气,确实十分香甜。那小铺子的掌柜上来说:“客官不如把番薯放在这儿吧,你若要买一个烤番薯便不收您钱了。”

      李怡觉得这掌柜的生意做的挺有意思,竟然没有看人下菜碟,他衣饰整洁不错,但绝不会像什么大家族一样衣服上还有纹绣,这模样看着也就只是个富足一点的人家罢了,掌柜的见他呆愣愣地拿着带土的番薯进来竟然没有生气,实为难得。

      这掌柜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指了指旁边一块牌子说:“客官看这里。”

      “代加工?”

      “对喽,咱们这里还是县令大人指定的代加工店铺,一切为了百姓服务,别管您是过来干什么的,只要有需要,咱一定给您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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