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逃计划》渡冷汀

15、chap 15.

　　“你们感情不错嘛。”
　　其中一位阿婆打趣道。

　　柏乔笑而不语。

　　而林挽，骤然一个头两个头。
　　这话没错，但凡感情差一点，都不会睡在一张床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挽总觉得这个时候自己顺着阿婆的话往下说，氛围会更加奇怪。

　　——如果现在的自己回到高中的时候，和十七岁的林挽说，你会在二十五岁这一年和霸占成绩单第一名的那个人“私奔”到一个叫日栖村的地方，不禁为了取暖挤在一张床上，并且还试图说服她成为博主。
　　十七岁的林挽大概率会用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再转头问她具体细节。

　　想到这，林挽笑出了声。

　　柏乔望向她，想到了什么，郑重重申了一遍：“你放弃吧，我宁死不从。”

　　“不是。”
　　林挽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讲给了柏乔，柏乔声音里噙着略显无可奈何的笑意：“我们回不去那个时候，理论上讲，就算我们回去了，也不一定会……”

　　“打住！”林挽打断她，认真道：“柏乔，你真的是文科生吗？”

　　柏乔耸了耸肩：“如假包换，需要我给你出示一下高考成绩截图吗？”

　　林挽：“那你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我能不知道现在的科技没法让我实现这个梦想吗？”

　　柏乔目移：“说不定。”

　　林挽：“……”

　　反正已经尴尬了一次了，林挽也不怕第二次：“你考虑一下嘛，剪辑手法，拍摄角度，分镜脚本，我来！”

　　柏乔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考虑。”

　　林挽死心了，在心里默默惋惜。

　　柏乔的身材很好。
　　相比同类型视频博主的身材，她更有力量感——
　　腰腹平坦，只穿黑色打底衫的时候，隐隐看了看到马甲线的轮廓。清瘦，但有劲儿。

　　手臂上的肌肉在她除草做菜的时候，林挽便注意到了，线条利落而漂亮——最漂亮的是那双手。
　　十指修长，指甲修剪齐整圆润，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手控博主好像也不错。

　　不等林挽转变战术，围观了全程的两位阿婆感叹到：“你们这个年纪还真是好年纪啊。”

　　林挽粲然，柏乔眼眸却顿了下，平淡道：“阿婆，你们这个年纪才是好时候。”

　　“已经退休，木厂的工作算是一份消遣，朝九晚五，有钱有闲。”柏乔舒了口气，语气十分诚恳道，“阿婆，您可能不清楚，我现在有多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快进到您这个年纪。”

　　林挽想说什么，不等她开口，阿婆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似是喟叹：“我们这个年纪有什么好快进的，你们早晚都会到这个岁数儿。”
　　“你们现在多好，做什么都很漂亮。还能讨论讨论拍什么短视频，我们跟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那有这些东西嘞！白天在外面忙完，回家还得忙家里，结婚了也不得安生，娘家婆家自己家，三头都得顾着，你们现在就特别好！”

　　林挽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结婚生子是所有中老年人最喜欢和年轻人谈论的话题。
　　她正想要怎么转移话题的时候，阿婆的目光悠悠地落到了她身上，温和问道：“小挽，你没对象儿吧？”

　　林挽尬笑了声，一边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柏乔，一边回阿婆：“是的嘞，没谈过。”

　　阿婆不解道：“一次都没有过吗？不能啊，你个子也高，长得也漂亮，不应该啊，”
　　不等林挽开口，阿婆便自己回答了自己的疑惑：“是不是没碰到配得上的啊？这样就对了！”

　　另一位阿婆也开口道：“就是。这种事儿啊，可不能随便对付对付，去菜市场买个菜尚且都货比三家，谨慎点好，这可是找大活人！”

　　林挽被阿婆的奇妙比喻逗笑了，柏乔的唇角也微微上扬。

　　“阿婆，”林挽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其实不想结婚。”

　　“不想结婚啊。”阿婆有些意外。

　　林挽点了点头，打包装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

　　不等阿婆开口，赵阿婆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聊什么呢，到点了都还不吃饭？”

　　林挽循声望去——
　　赵阿婆手上拿着两个餐盒，对着她和柏乔笑了下，神态轻松道：“结不结婚能不能过好不好说，但到饭点儿了还不吃饭，肯定会饿！”

　　赵阿婆朝她们两个招了招手：“快来吃饭吧。”
　　穆大叔上午去了镇上，中午来不及赶回来，所以才拜托赵阿婆过来帮忙做个饭——中午回留在厂里吃饭的只有柏乔和林挽，赵阿婆乐得帮这个忙。

　　两位阿婆和赵阿婆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也各自回家了。

　　“本来就是自家孩子，有什么好麻不麻烦的。”赵阿婆是这样说的。

　　赵阿婆带来的餐盒都是硬菜——
　　锅包肉，红烧小排，煲仔饭和一个汤。

　　林挽尝了一口汤，味道很熟悉。
　　她看到汤里的无花果干后，终于想起来：“阿婆，这是不是无花果麦冬排骨汤啊？”

　　“是嘞，”赵阿婆笑道，“舌头刁嘞。”

　　林挽盛出一碗煲仔饭递给柏乔，回道：“我小时候我外婆也常做。她是南城人，煲汤不分季节，但冬天到了一定会做煲仔饭。”

　　“无花果麦冬排骨汤，我小时候不爱喝，后来上大学了，有次回去看她，忽然就觉得好喝了。”林挽说。

　　柏乔想到了什么，说：“我记得我小时候也不爱喝这个汤，忘记什么时候，忽然就觉得好喝了。”

　　林挽喝了一口汤，语调老成地感叹道：“成长是从莫名奇妙觉得从前一点也不喜欢的食物好吃开始的。”

　　“恭喜你，”林挽拍了拍柏乔的肩，“长大成人了。”

　　柏乔浅笑：“同喜同喜。”

　　赵阿婆失笑，没有接话。

　　林挽想到了什么：“阿婆，咱们这边也好喝这种汤？”

　　阿婆摇了摇头，回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南城待过一段时间。”

　　林挽看向柏乔，柏乔也有些意外，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赵阿婆的故事不长。
　　她十五岁那年，年轻人都往外跑，她也加入了其中，只是她最早出去的一批人，也是最早回来的一批人。
　　回来的原因是奔丧，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

　　“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并不好，”赵阿婆说，“也算不上多糟糕。但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家的存在靠着母亲。我们母亲去世后，父亲也垮下去了，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各种糟心事儿也接踵而至，我就没有再走了。”

　　林挽试探地问：“阿婆，您那个时候，多大年纪啊？”

　　赵阿婆回忆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林挽的错觉，阿婆回答时的语气似是掺杂着些许苦涩：“记不清了，大概，十八九，二十岁左右吧。”

　　林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有些后悔自己挑起这个话题了。

　　柏乔看了林挽一眼，夹了一块锅包肉，点了点头，对阿婆说道：“这锅包肉不错，小赵女士，手艺依旧啊！”

　　“没大没小！”赵阿婆剜了柏乔一眼，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指责的意思。

　　林挽又喝了一口汤，赵阿婆注意到后，把汤挪到了她面前说：“小姑娘要多喝汤，祛湿补气血，对身体好的嘞！”

　　林挽笑了下，感叹一样道：“算不上小姑娘了，二十五了，家里都催婚了。”

　　赵阿婆的语气却认真了起来：“二十五，又不是五十二，就还是小姑娘。五十二了，只要你想，那也还是小姑娘。”

　　“什么按部就班，我老妈子活到现在，就没按部就班走过，不也挺好的。”赵阿婆说，“按照别人的想法去活，不管那个人是你什么人，那你这辈子都累挺。”

　　林挽眼眸微动，一层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像是一直走在浓雾中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后，发现太阳已经穿破云层——
　　是啊，人生没有定式。

　　她已经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如果还不能觉得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以一个怎样的状态死去，那未免太过可悲了。

　　所谓的什么时间、什么年纪，要去做什么事，本就没有什么道理——这些时间节点是谁规定的？
　　不那样去做，她似乎也毫无损失，甚至会受益良多。

　　父母给了她生命，她拥有了自由呼吸的机会，她活在了父母和她一样年纪时，全然不同的世界，而他们的期待，本就和这个世界错位。
　　她读过很多书，却在还没得及见识书中描述的精彩的时候，被催促着走上另一条路——这不公平，这没有道理。

　　直到此刻，林挽才明白了自己这次逃跑的根源——
　　不是逃婚，也不是厌烦了原本的工作。

　　而是自由。

　　她太热爱她的自由了，她是如此珍视她的自由，以至于她不想按照父母所说的那样，如此仓促的放弃它。

　　冬日的时间流逝似乎要比其他季节都要快一些，穆大叔镇上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但是及时来了电话，宣布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

　　林挽和柏乔并排走着。

　　她们没有商量，却默契地没有往家的方向走。

　　林挽抬起头，不由得顿了下——
　　“今天能看到日落了，柏乔。”

　　往常下班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柏乔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晚霞，随即下意识回头，看向林挽，却怔了一瞬——

　　林挽的身后是漫天粉紫的云霞，橙黄的光束隐藏在云层之后，尽数落到了她的眼眸中，亮灿灿的，那是白昼最后的安乐处——

　　“柏乔，”林挽把手机递给她，“我们要不试一下拍这类内容吧。”

　　新年快乐！2024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