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胡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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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姓胡，全名尚不得知，是学院里性格最古怪的一位先生。
不同于辰霄的大多数为师者，胡先生不在朝中任职，只领着在官家教书的这份俸禄。
她学术造诣很深，经算俱佳，能武能医。周殊跟随她学习时总感到压力倍增，就好像高考生面对出题人。
说回来，这位先生为了避嫌，并未参与过科举相关的工作。
胡先生的学生不止周殊一人，平日里他们一众人如果没被安排任务，都会在潮汐院学习。然而今天推开门，周殊却没在一众学子间看到那位年过花甲的老先生；在众人之中，白色襦裙的少女拿着规尺，带着她的伴读，专注地和学弟学妹们讲解着什么，甚至没注意到周殊推门而入。
胡先生门下研习学问，不讲繁文缛节。周殊等少女的讲解告一段落，清清嗓子，迎着她的视线一拱手，“见过五殿下。胡先生呢？”
“周师兄。”白灵川对他点头，且做还礼，“胡先生有事不在，你有急事吗？”
“不着急，我是想着，回了书院，得和她知会一声。”
白灵川理了理耳边散落的碎发，“先生大约午时过后就会回来。师兄你自便？”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师兄你忙自己的就好。”白灵川温和地笑着摆手，看了眼正围着图纸做研究的师弟师妹们。
周殊眨了眨眼。
她好像有点紧张？
“对了，师妹，先生今早是干什么去了？”周殊不经意般提起。
他看见白灵川的瞳孔忽然放大了些许。
果然有事。
“这……不好说啊……哎，算了。”白灵川露出纠结之色。她吩咐同砚们继续研究，自己拉着周殊往一边走了走，“先生平日里一举一动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今日，父皇的特使来找她了。”
“特使？”周殊拧着眉头重复道。
“就是‘那位’。”
周殊一听，当即想起了那个“大楚伏地魔”。
戴着怪异的面具，难觅踪迹的处刑人。
“胡先生走时有对你吩咐什么吗？”
“有。她说不必担心——‘没事，我每隔三五年都要被他问上这么一遭。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白灵川模仿着老师的样子，笑吟吟地、摇头晃脑地说，说罢，又露出了很累的模样，“但我着实放心不下。”
“别担心，既然是她这么说了，那大概是真的没事。”周殊安慰道。
“先生还说了，别把这事告诉你们……”白灵川低下头，一手无力支撑似的扶住身后的桌子，另一手掩在额前。
原来如此。周殊哭笑不得，“没关系，先生那边我可以解释，你也是关心她才会告诉我。”
“唉，只希望先生是真的没事吧。”她摊手，“不过你可别再告诉更多人，皇兄和阿潇也不行。说不定先生会生气呢。”
周殊看不懂胡先生的一举一动，也摸不透她的脾气，自然不会再做什么去触她的霉头。
“放心，我口风很紧。既然先生不在，那我上午就随便看看吧。”
“嗯，我回去继续指导师弟妹们了。倒是周师兄你，府试不必乡试那般容易，现今已迫在眉睫，你也应该认真准备一下。”
周殊捂住了额头，“哎呀，不是我不想努力，只是这伤着实凑巧，现在一想问题我就头疼啊……”
白灵川担忧地凑近些许，“师兄可需要我仔细瞧瞧？虽说比不了先生——”
“不必，家中长辈请人看过了，好生休息即可。不多聊，你先去忙吧。”周殊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出了门，走出几步，却听见背后关闭的房门内隐隐一声长叹——似是……松了口气？
白灵川不知道他武艺不输张巽，防备有限。
“有意思……”
要不要去老师那边凑凑热闹？
周殊内心的天平开始摇摆。一一衡量，无论是那位“伏地魔”还是胡先生，都值得一看；但他们两人俱非简单角色，他的武功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可姜还是老的辣……如果被发现了，老师不会对他下狠手，而“伏地魔”……
犹疑半晌，周殊遗憾作罢。没必要为了看热闹把自己搭进去。
于是，他拿出了六皇子倾情推荐的《碧血沉玉录》。
——复习是不可能复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复习的，府试又不想认真考，只能当一条咸鱼这样子。
看了一上午的小说，若不是郁尧年路过潮汐院时喊他吃饭，他恐怕要一直看到胡先生回来。小说写得当真不错，若说先前他百分百肯定六皇子是担忧他而熬了夜，现在则对白宇潇的说法信了两分。
餐桌前，周殊和郁尧年谈起了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作者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在出版界掀起一场滔天巨浪。”周殊跃跃欲试。
郁尧年戳破了他的幻想：“大楚现在是非常时期，写东西的，唱曲的，作字画的都很赚钱，鸣先生家里恐怕比周府阔绰多了。”
周殊摸摸下巴，“那，你觉得我也去写小说怎么样？钱总是不嫌多的。”
“就你？”郁尧年一句隐含笑意的、干脆利落的反问，把周殊的心血来潮浇成一团寒气。
“行吧，我知道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周殊怏怏地回答。
郁尧年家里讲究颇多，吃饭没聊几句，他便草草解决了午饭，赶回他的百川院继续苦读准备会试了。
“晚上咱们几个再好好聚一聚，庆祝一下你大难不死？”郁尧年临走时说。
这就不必了吧……周殊想，郁尧年连吃个午饭都争分夺秒的。回想一下他昏迷之前两人见面的频率，这次专程找他一起吃饭，估计郁尧年心里隐约仍在担心他伤重逞强。
而且——什么大难不死啊！只不过是小小地昏迷了那么三天……
“不必了，我是想着和你们聚一聚，不过晚上恰好有个任务。”周殊随便找了个借口，双手合十，不那么正经地对着郁尧年拜了一下，笑道，“等府试过去吧。下次一定。”
“成。说好了，下次一定。”郁尧年步履匆忙地离开。
周殊慢悠悠地吃着书院供应的不甚精细的午饭，琢磨着下午和老师见过面之后，该干点什么、找什么乐子比较好消磨时间。
可他刚一回到潮汐院，迎面与一位等在小院门口的老妇人相遇时，周殊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自炘，你回来了。”
胡先生坐在院门口的荷花池边，表情看上去和平常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是，先生，我回来了。您是在这里等我？”
“唔，或许吧。我突然有了几个好点子，所以在这里等个有缘人来给我打下手。”
周殊听她说的意思，似乎话里话外都是随便抓一个小朋友帮她干活。只是这个随便，是在所有人里“随机”抽取，还是对他一个人随机“抽取”，就说不准了。
长痛不如短痛，多想不如不想。周殊索性认命开摆了，对着胡先生拱手，“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呵呵，小伙子放松一点，我没什么重活。适逢春寒至末，要到开花的时节了，眼见着天潮起来，我那些藏书与字画，得出来晒晒太阳而已。”胡先生笑呵呵地说，“近日学子们忙于备考，你那些不备考的学弟学妹也有要事在身，就辛苦你了。”
“先生言重了，晒书而已，有什么辛苦的。”
他可是有武功傍身的，搬东西算什么事。开玩笑，他超勇的好吧！
“嗯，也好。跟我来吧。”
胡先生带着周殊往小院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单手抛着钥匙，走到藏书的地方，胡先生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所有的书都要晒，一直到府试开始的三天前，每天晒一部分。里面如果有什么你感兴趣的，随便看。
“有些字画文章，许久未能拿出来，以后估计也不会有机会拿出来，不看也是可惜了。”
周殊拿着钥匙，有些手足无措——胡先生转身竟是要走的姿态。
“您不问我……？”
“问不问的，有什么用？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殊愣了愣，笑着应：“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好事呀……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多些人知道。”胡先生似是感慨，谁也不知道她在感慨些什么。
先生的背影越走越远。周殊拎起钥匙，盯着它思索片刻，打开了存满了书本卷轴的库房。
陈旧而浓重的书墨气息扑面而来，又阴又潮的感觉让人怀疑，书的主人压根没打算好好对待它们，只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堆放；书架里标记着的分门别类的小字与环境的恶劣相反，看得出胡先生对它们还是很认真的。
“先生是想我从这些书籍中知道些什么？”周殊胡乱猜测着，“该不会有什么看到了就要杀头的东西吧……不，老师没这么狠心。或许，她确实只是希望有人帮忙晒书，而品鉴字画是报酬？”
想归想，答应下来的活不能不干。
毕竟他闲着也是闲着。周殊按着分区，把一摞摞的书卷从里往外搬，胡先生收藏的学生作品打开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得一片雪色，白茫茫映得周殊脑袋发晕。
他忽地想起了那二十六年人生，“周老师”稳中带皮地和他的学生们打作一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周殊想着，随手捡起了一份“学生手工作业”。
《辰霄倾奇录》——似乎是什么小说，不看可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胡先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