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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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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轻衣不愿再谈,周殊没有办法,离开豪纵间回了那家餐馆。进去一问,那位名为曹菲菲的书舍员工还在店里,只是位置换到了最角落。
她抓着酒杯趴在桌上,身体舒缓地随着呼吸起伏,身上披着一件不知谁的外套。
周殊走过去推了推她的肩膀,柔声呼唤道:“曹菲菲?”
没反应。
“醒醒,别睡了。曹千金!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啊——醒醒!”
“唔……”曹菲菲动了动,疑惑地微微抬头,看见面前一片漆黑,还有个陌生的男人,惊恐地弹了起来,身子拼尽全力地往后缩。
“噫!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周殊怕店小二过来自己解释不清,连忙说:“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不对!
“呸!我受轻衣先生所托来找你,我是好人,不是什么坏人。”
想要最快速度改变对方的想法,摆出熟人肯定比他空口的辩解要好很多。
说着,周殊急忙把半封闭的小包厢里的烛灯点起来,曹菲菲所见的、因为布局与座位而一片黑暗的半边包厢被暖融融的光照亮。
“你现在还在餐馆里,我之前看你喝醉了嘟囔轻衣先生的事,就去和她问了情况,她拜托我照看你。”
曹菲菲的酒还没醒透,脑子发麻,“轻衣先生……对,我是想再找她来着……你是谁?”
“我是周自炘,以前给她写过唱词。”
“是嘛。”曹菲菲没说信不信,她继续问下去:“轻衣先生找我有事吗?”
“她没找你,只是听说你在这里喝得烂醉,有些担心。还有,她和我说了她最近的想法。如果你不知道,她也同意我和你说明了。”
曹菲菲“哦”了一声算是应答,迷迷糊糊地拿了桌上的小壶过来。
她拿酱油干什么?莫非是要和我说什么,画个思维导图方便理解?
在周殊奇怪的眼神中,曹菲菲拿着小壶,使劲摇了摇头,然后抬手便灌了一口——
“哎——”
“噗!咳咳……”曹菲菲把小壶重重落在桌上,“咳……不是水啊……可恶,嘴里更干了……”
被一大口酱油齁到的女人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捂着嘴对周殊挤出一个字:“水……”
手足无措不敢帮忙的周殊立刻扭头对外喊:“小二——来壶茶水。”
店小二动作利落,很快把茶端了过来,临走时还不忘把桌上曹菲菲喷的那一口酱油擦干净。
曹菲菲漱了口,把酱油茶吐到空碗里,揉了揉脸,“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及时叫住你,我也有错。”
“不。不能这么算。而且,让你去找轻衣先生,特意跑了一趟,给你添了麻烦,实属不该。”曹菲菲客气道,“至于事件的说明,就不必了。我这几天也找过她了解情况,豪纵间发生了什么,轻衣又为何不愿意继续写下去,我心里清楚。今晚的事,辛苦你了。”
周殊会帮忙也不全是一时好心,轻衣先生写的书在京城炙手可热,甚至外地还有商人特意来和书局谈生意、在外地印发她的书。这么好的作品,如果突然断更或烂尾,他肯定不愿意。
更不用说,白宇潇那个榆木脑子鲜少对什么起兴趣,他既然知道他看了这本书,无论那人口中的喜欢是真是假,总该做些什么,让他别连这点小爱好都留不下。
“我既然与轻衣先生相识,既然刚好在那个时候注意到你,便是上天认为我今日该有这一场缘分,该帮这个忙。”
曹菲菲客气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说谢了。周公子,眼下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家了,咱们不如就此别过?”
“我送你回去吧。”周殊说。
现在已经过了戌时,街上还有行人,但已零零落落,屈指可数。大晚上,一个刚刚从醉酒中清醒过来的人,难免身体虚弱;加上城西刚刚出过命案,周殊怕她回去的路上遇到什么不测。
“不必了,你一个书生,大晚上的跟着我,就不怕你我名声有损?”曹菲菲言辞中透着几分委婉的拒绝。
“是我唐突了。”周殊无奈地说。
“没什么唐突的,只是我晚上刚刚有过一番失态之举,眼下难免事事更谨慎一些,免得落人口舌。若换做平日里的我,还是很愿意接受这一番好意的。”
和曹菲菲一并出了餐馆,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周殊思量着今晚遇到的这一堆琐事,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出门时就该卜上一卦。出门散心,散出了这么多麻烦事,今天可能是不宜出行。
先是看到曹菲菲醉酒,好心关切却被店小二当成坏人打量了好一阵子,然后是找轻衣先生时听到的诗稿纠纷,以及听闻她不再继续写书的坏消息,最后又被清醒的曹菲菲再三拒绝和提防。
周殊转身再次返回餐馆大堂,店内仍有四五桌在用餐。他招呼店小二,给他打一两桃花酒。他打算回家做点零食配酒当夜宵吃。
店小二带着他走到柜台附近的大酒坛,掀开酒封,用木质长勺从里面舀酒。
“您不送送您的朋友?”装酒称量的空档里,店小二顺口和他闲聊。
“用不着我送——她的酒醒得差不多了。”
“我也听闻过,掌柜的说曹千金酒量很好。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她虽然常来我们香满楼吃饭,在这儿非年非节地喝酒,却是头一遭。”
周殊随便回答道:“她心中苦闷嘛。唉,一个人喝闷酒,也不找个朋友说说话……”
可能是今日连着知道了三个,这种自个儿关起来生闷气的人,周殊这话说起来真是感慨万千。那位死去的黎寻着实可惜,希望曹菲菲别钻牛角尖,也多信一信别人。
然而,出他意料地,店小二理所当然般地反问:“啊?没有啊。”
“什么?”周殊从思绪中回神,感到奇怪,追问他,“什么‘没有’?”
“曹千金她不是自己来的啊。”
周殊一怔,立刻紧张地抓住店小二的手腕,“等等,你再仔细和我说一下,曹千金她晚上是怎么喝醉的?”
被周殊的情绪感染,店小二也紧张起来,把自己知道的事倒豆子似的全洒了出来:下午,曹菲菲和一对男女一起来到香满楼,曹菲菲被那两人敬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开始说胡话。店小二对她没办法,想着能和她一起喝酒,应该是她很能信得过的朋友,去找人时,却发现那两人不知何时,一并消失了。
店小二说完,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殊,急切地问:“曹千金她不会出事吧?她可和我们掌柜的是熟人!要是她出了事,我该不会被东家赶走吧!”
“没事。”周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我保证没事。我的酒准备好了?”
“哎……可是……行吧!都装好了,您小心别洒了。”
“好了。”周殊付了钱,颠了颠手里的酒壶,嘱咐道,“别担心,我大概知道那两个朋友是谁,没事,我们都挺熟的。”
“那就好。”店小二松了口气。
“哦,对了,菲菲姐姐现在还是住在瀚海亭那边?”——瀚海亭,出版轻衣先生的书的书舍。
“哈哈,您这都是哪辈子的消息了,从我五年前来的时候,曹千金她便一直住在怀玉街那儿,她没告诉您吗?”
“我上次见她还是在上次。这不是断了联系,今天才重逢嘛。你也知道,有的人来去如风;我平时行走江湖,她寄信我十封收到一封都算走运的。”周殊睁眼说瞎话,“行了,我改日再仔细问她。”
周殊拎着酒离开餐馆,面上轻松,心里却知道他摊上大事了。
曹菲菲遇见的多半是探子,专门来看她对豪纵间的事知道多少、做了什么。轻衣先生的供稿者身份从未公开,对外界的人来说是个秘密,谁也不知道“鸣先生”真身为何人。于是在黎家和官府看来,她一个普通琴师,却一直神神秘秘地和别人通信;这在一起死亡案中,很容易招来各方势力的怀疑。
要不要再仔细了解一下情况?万一轻衣先生被人误会成凶手……或者万一中的万一,她真的是凶手……
周殊旋身上房,把酒揣进怀里,朝曹菲菲家所在的怀玉街疾驰而去。
怀玉街离香满楼稍远,曹菲菲走得不快,周殊到街上刚好看见她推门进院。脚步不停,他轻快地加速到了院落附近,想着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他直接跳进了曹菲菲家的院子里。
“曹千——”
话未说完,周殊忽然觉得脑后一阵强风!他想也不想便朝前方一滚,翻身单膝蹲跪在地上,警惕地看向方才落地时身后的方向,那里地上已经有了几枚暗器,小刀深深地插入地面。
若是不躲,他恐怕要当场毙命。
“啊——”曹菲菲闻声看了过来,惊惧之下竟昏迷过去。
为何有人能一路跟随自己,他却毫无所觉?
周殊想不明白也来不及想。偷袭不中,那人不知为何,竟果断放弃了身在暗处这一大好的优势,直接从暗中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明晃晃一柄长刀,刀锋直指周殊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