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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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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副将望着那车帘里伸出的手:“阁下便是山主?”
马车里的人没下来,半开的车帘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那双抓着车帘骨节分明的手。
便听门帘里慢慢悠悠的传来声响:“将军不都听到了,何故多此一问。”
李副将的手慢慢移向腰侧的佩刀,眯起眉眼道:“本将在此,何故不下马?莫不是看不起本将。”
门帘里慢慢传来:“在下携家带口,都染了寒疾,不敢传染将军。”
谢斥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将军,此人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还去找了知县,明明我们都没碰到过,特意绕开那段路找救兵,一定是想在此骗过我们,等到我们听信他们谗言走了,他便带着自己的逃走。”
李副将沉吟片刻:“你说得对,差点被他们骗了,宵小鼠辈,胆敢骗我!”
李副将提刀飞身过去,将马车劈成两瓣。
谢隐舟淡然的护着沈裘,飞身旋转落地。
沈裘戴着面纱,一脸害怕的模样,轻咳了两声。谢隐舟则非常顺畅的,揽住她的肩膀,在她后背轻拍了两下。
“李副将何故如此急躁,在下确实动用了一些手段请知县过来,但是若非如此,你又如何能信使臣不在在下这呢?东山西山矛盾已久,那帮人一定是用了手段换了地图,将军不立刻派人去查东山,而是在我这浪费时间,若是使臣等久有什么不测,将军这责任可负担得起?”
话语落下。
沈裘轻咳了两声。
谢隐舟轻叹了口气,将外衣脱于她。
谢斥将放在谢隐舟脸上深思的眸子转到沈裘身上。
风卷纱帘下的半张脸,极为美艳。
他眯了眯眼。
此二人为何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李副将果然沉默下来,这事情重大他耽搁不起。
谢斥看着李副将的反应蹙眉,眼下顾不得其他,侧眸望向混在人群中穿着粗布衣的男人。
那男人点头,提着刀飞快的冲出人群,朝李副将刺去:“大王我保护你们,你们快走...”
最后的话戛然而止。
那男人看着被石子刺穿的胸口,震惊的望着远处云淡风轻拍了拍手上灰尘的男人,闭上眼睛重重倒地。
谢隐舟轻笑:“我的人行事莽撞了些,将军别同我们山匪计较,耽搁你们的大事就不好了。”
谢斥咬牙,狠狠盯着谢隐舟。
谢隐舟的目光就这么从李副将的脸上,移到了他身上,双眸对上,愣住的是谢斥。
乌雀绕山,恰在他们头顶盘旋,将两人分割成两边。
在这道目光之下,谢隐舟轻轻弯起唇角,是毫不遮掩的嘲讽。
谢斥不明其意,却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这是一种来源于未知的恐惧,就好像他乔装的很好,所有人都看不出,但突然有一道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并且告诉自己,他看穿了自己所有的乔装,知道了自己底色的黑暗,自己却对这个人丝毫不了解。
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卷起飞扬的尘土,一人脚步匆匆跃马而下,走到李副将身前。
“李副将接旨!”
那太监眼神无意看了一眼谢斥,谢斥跪着感觉到目光,立刻低头。
裴家人闻言意图出马车,但被暗影按住,摇了摇头。
此事与他们无关,不需要出面。
谢隐舟仍站在那里,桀骜的抬着头,沈裘意图跪下,被谢隐舟揽住腰身,不让她跪下。
沈裘蹙眉,用肩膀耸了耸他:“你疯了?”
谢隐舟轻笑:“除了我之外,姑娘无需给任何人下跪。”
太监眼下并未注意他们,将圣旨递给李副将军,俯视他道:“李副将,使臣密信传回京城,说援军迟迟未到,若非从山匪嗤笑中得知你们寻错了山头,他们还不知朝廷已经派下援军,此番你让朝廷颜面尽失,陛下让你速速将人救出,回京领罚。”
李副将磕头,沉重的收下圣旨:“臣领旨。”
太监望着李副将道:“还望李副将即刻启程,倘若使臣耽搁了去东夷的宴席,东夷或许要借此事引起生事,若旧事重起,又要质子或又要分地,我朝又是颜面扫地,国人如何看待我朝,如何看待陛下。”
“公公放心,我即刻启程!万不会有失!”他飞身上马,朝后道,“所有人!跟上!即刻启程!”
待谢斥要翻身上马的时候时候,太监望着他的背影道:“殿下,陛下在宫里等你。”
谢斥身体僵住,拽住马绳的手骤然一紧。
太监往前走,朝他行礼:“此番陛下让我来,便是特意带殿下回去的。”
谢斥望着远行的队伍,放在马绳上的手仍旧未松,笑道:“公公知道的,父皇一向疼我,你便同他说一声,本王想同副将军一起见见世面。”
太监看着他,笑了一声。
谢斥松了口气,以为此事了了,正打算翻身上马,刚抬脚。
太监慢慢道:“殿下这般急着跟随,是那边有在意的人...”他的声音慢下来,接着道,“还是说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谢斥抬起的脚慢慢放下,风吹动他背影上的发丝,萧瑟带着冷意,转身时谢斥却是带着笑意。
“自是没有,公公怎么突然这么说。”谢斥道。
太监审视着他的眸色,也笑:“在下只是提醒,今日有密信传给圣上,说此地有个私库,是个兵器库,怀疑有人想要起兵谋反,地方恰好在东山头附近,朝廷已经派了一队人马去查,殿下若强行跟去,难免会让陛下怀疑。”
谢斥此刻,却是格外镇静,几乎看不到脸上的慌乱,只表现出几分震惊:“兵器库?没想到边疆此地竟有如此狼子野心的人窝藏,可有查到什么?”
太监轻笑:“什么都没查到。”
谢斥刚欲释然。
太监接着道:“因为那个地方似乎是废弃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个兵器,看起来应当是此人提前预知,转换了地方。”
谢斥瞳孔骤然一缩,思绪似乎有一段在崩裂,但他的面上仍然乔装的很好只是短暂的停顿,在极为静的环境中,道:“是吗。”他轻轻摇头,“看来此人心机颇为深沉,倒是搞得本王有些胆寒了。”
他扶额:“今日还是多谢公公提醒了,本王只是禁闭久了想出来透透风,若与此事扯上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刻走吧。”
太监点头:“奴婢在门口等殿下。”
知县正欲起身偷偷离开,谢斥声音冷冷的喊住他:“慢着。”
知县猛地一停,啪嗒一声又跪下,头磕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真不知道您大驾光临啊,方才对您说的话不过是一番戏言,还望您别放在心上。”
谢斥走到他身边,冷色的眸,在瞬间弯起,又变成弯弯的笑颜:“本王本就是微服私访,你也并非有意得罪,方才的事,本王不会同你计较,但是本王要你办一件事。”
知县赶紧磕头:“您且说!属下一定尽快去办!”
谢斥望着远处太监突然停下的身影,轻笑着低眸望着知县,慢慢道:“本王看方才这帮山匪实力不菲,甚至竟能与副将能力媲美,还望知县细查这帮人底细,边境是两国之间要地,可别让一些钻进来。”
知县重重磕头:“殿下...这帮人与我们打交道已久,属下对他们知根知底,早几年便在做山匪...”
谢斥打断他,声音藏着几分狠戾:“本王让你细查,听懂了吗?”
知县赶忙磕头:“是!是,属下知道!”
太监翻身上马,看着谢斥,淡淡道:“殿下,我们该走了。”
谢斥和善的笑了笑,翻身上马。
待马蹄声远去。
知县起身,拍了拍胸脯:“可吓死我了。”
他突然愣住,望了一眼那群山匪,都是生面孔,再看那揽住姑娘的男子,仪表堂堂。
知县身边的仆从上前,小声凑过去道:“大人,好像有点不对,这些都是生面孔,我们没见过山大王,但是底下的人都见过,好像不是这批人吧...”
知县飞快转身,往外招手跑去:“慢着!殿下!慢着!”
门被两个守在门口的人关上,双手交叉抱臂看着他。
另一边,马车上,被绑住手脚,白帕塞住嘴的裴二丫,被暗影扔了出来。
裴家人赶忙也从马车里跑出来,心疼的扶起裴二丫,桃叶则在一旁并未言语。
裴二郎想扯开自家姑娘嘴里的帕子,但是被裴老爷眼神示意制止。
众人记起方才马车里的事,皆是沉默,方才裴二丫想要大喊引起注意,若非身边的人发现的快,恐怕他们就要被发现了,若是裴二丫说出什么来,当下那个情境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虽不知那山大王究竟什么意图,他们也不能搅乱他的计划。
暗影道:“公子,这帮人如何处置。”
知县指着谢隐舟,颤颤巍巍道:“天子脚下!你想对本官做什么!”
谢隐舟轻笑着转身:“知县大人,他们方才说兵器库的东西丢了对吧。”
知县闻言愣住,猛地意识到什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文弱模样的书生像是阎罗王一样恐怖,收回指出的指尖,吞吞吐吐道:“你...你...”
谢隐舟笑道:“你猜我把他放哪了?”
“你!是你的兵器库!是你要造反!”他一屁股跌在地上,周遭护卫也皆惊恐的缩在他身后不敢往前。
谢隐舟放开沈裘,轻声同她道:“去营帐里,别出来。”
沈裘有些预感到他要做什么,带着裴家人一同进了营帐。
谢隐舟走到胖子身边,在他鼻尖抚他鼻息,话却是对着那知县说:“知县大人还记得你们搜刮民脂民膏藏的私库在哪吗?”
知县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恐惧不来自于有人知道他的私库,而在于在这个时候,他提起了私库!话梗在喉咙,难以开口。
谢隐舟侧眸,笑着看向知县。
银箭从各个地方射向知县的方向,知县在地上乱爬,想要逃走。
那个地狱的声音却道:“别动,动了就死了。”
他立刻僵住,周遭溅开的血落在他身边,他慢慢抬手,看到了手上的血,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看周围,自己的人都在此刻死了。
谢隐舟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笑意更为浓:“放心,死掉的人我会补给你。”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视线又落回知县身上,“如今我们不为人知的东西放在同一个地方,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知县看着他,心中的猜想彻底应验,他吓得昏厥过去。
谢隐舟抬手:“将人抬下去,别让他轻易死了。”
知县被人架着胳膊拖走,谢隐舟则将视线落在了胖子身边的人身上,蹙眉。
暗影上前将人翻开。
“公子,这是曹家人。”
谢隐舟蹙眉,懒得多看此人一眼:“将他抬走扔出去。”
正在有人要上前时,曹池突然惊醒,在看到胖子的那瞬间,眼神微缩,眼神变得空洞,喃喃:“我害死人了,他为了救我死了,我害死人了,我害死人了...”
暗影蹙眉看着他,用手指在胖子的胸口飞快的按了几下,胖子轻咳两声醒过来:“你不会探鼻息吗?我们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死。”
"没死..."曹池眼神清醒过来,望着慢慢爬起来的人,眸色聚焦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周遭的人,最后眸色深深的定睛在谢隐舟身上,只一眼,挪开视线,两道泪在眼前滑下,"没死就好。"
死亡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无论快与慢。
他狼狈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暗影望着他:“公子,要拦他吗?”
谢隐舟收回目光,扫了扫身上的尘土,往营帐走去:“不用了,让他自己走,不必管他。”
暗影望着两边守门的人,抬手示意放行。
木门慢慢打开,那道人影就这么慢慢的消失在门口。
暗影收回目光,转身也往营帐的方向走。
他从前觉得殿下残酷,如今因为沈姑娘的出现,越发觉得殿下多了几分人情味。
至少,在生死这个问题上。
他现在只会落刀于该杀之人,曹家该死,但曹家这位公子,并非该死。
木门即将关上之时,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有人用刀柄拦住了往前走的曹池,曹池抬眸,一个粗布衣衫的人望着他,带着浅笑。
“曹公子,六殿下让我再此等你,带你入宫。”
曹池绕开他:“我不去。”
那人轻笑,银剑出鞘,架在他脖颈上,随即绕到他身前,“六殿下与曹家已经是老交情了,也不希望伤了和气,只要你交出剩下的花种,可饶你性命。”
曹池感受到脖颈处有鲜血留下来:“你们要花种做什么?”
那人摇头:“这便不是你该知道的了。”话落,他轻笑,“公子应当也不想曹老爷死后名节不保吧。”
曹池愣住:“你...”
那人轻笑:“公子随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