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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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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午开始就很闷热,直到现在还是没能落下雨水,房间里更是令人喘不过气来。
幼年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惨死,容慎就立志做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奈何资质有限,再努力也到不了容修宜的高度。
一方面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所以嫉妒容修宜,但另一方面容修宜对秦素的爱,对于他而言又像是一种补偿。
“我……真的对不起你。”容慎看容修宜没有反应,又再说了一遍。
其实他早就想对容修宜说这句话了,因为他也梦到容修宜死了。
虎毒尚不子,可心魔会……
“我早就心魔入体了,阿容。”容慎又说。
容修宜感觉脑子空白一片,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我……心魔……”容慎苦涩的笑了笑,低着头不想让儿子看见他的狼狈:“这辈子都不是你的榜样,我不期望你原谅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容修宜有些失控,他打断了容慎的话。
“阿容,如果你可以自由的话,就去飞翔吧,我不配做你的父亲。”容慎捂住胸口,脸色苍白。
“不是……”容修宜急切地说:“心魔也不是不能治。”
但是他一抬头,就看见容慎那双眼眸里的红色浮光。
半晌之后,容慎微微一笑:“就是这样,你看到了,我很卑鄙。”
“你……”容修宜说不出话来。
这不能叫做心魔入体,容慎是自愿的,因为眼中的红光意味着,容慎跟心魔签订了契约。
心魔会引诱修道之人,修士也能主动召唤心魔。
只需要献祭上修士在人世间所有的感情,就能跟心魔融合,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
但是这个人从此不再有共情能力,会变得邪恶嗜杀。
“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得到了如今的修为。”容慎颔首点头:“我的资质太差了,即便你用无数丹药供养我,我也不能有今天的修为。”
“你……你是主动舍弃亲情的吗?”容修宜咬着嘴唇,把眼睛里的酸涩感硬逼下去。
“是的,所以我活该,我也不需要同情。”容慎的身体很僵硬,他努力伸出一只手,放在容修宜的肩膀上。
“你,你……”容修宜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容慎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了背叛妻子,背叛儿子,不管什么理由,背叛就是背叛。
身为受害者,容修宜应该恨的,但身为修士却不可避免地对容慎产生同情。
天地之间万物生长,万物同宗同源,所以可以彼此共情,哪怕草木也会因为有所感而成精。
如果人舍弃感情,怎么修成大道?
而人活一世,又怎能违背于心……容慎走错路了。
“阿容……”正说着,容慎捂着胸口倒地不起。
容修宜吓得连忙扶他起来,不断往他身体里输送灵气。
心魔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融合的,短些十几年,长者可达上百年。
“我,我帮你想办法。”容修宜皱着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不用。”容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要不是梦见容修宜死了,他也不会有今天的违背契约。
容修宜知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可也想劝一劝:“父……父亲。”
“我是自愿的,你还不明白吗?即便没有心魔,我也不可能对你有多好。”容慎抬手轻轻捧住容修宜的脸。
“我知道……”容修宜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你是天才不会明白的。”容慎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抹愤恨。
当你付出无数个日日夜夜,取得前所未有的进步时,抬头一看,别人早已站在了山顶。
普通人汲汲营营一生,起早贪黑,为求温饱,忙忙碌碌,只想不受屈辱。
可他们仍然挣扎在人世间,需要花光所有的力气,才能求得生存的机会。
上天本来就不公平,所以有野心,想站在万人之上有什么错?
容慎不觉得自己错了。
“好吧……”容修宜扶着桌腿,缓缓站起来。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是容慎主动抛弃了所有人,也包括容修宜。
“呵呵。”容修宜自嘲地笑了笑,好像自己被抛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走到门口的时候,容修宜回头,沉声说:“爹,忠孝不能两全。”
既然容慎已经入了魔,若是他日为祸人间,容修宜必须为了大义把手中的剑刺入容慎的身体。
怎么走回来房间的,容修宜都不知道,他趴在桌子上,眼睛里毫无神采。
心魔啊……人真是可悲。
“阿容,你回来了。”叶寒一身泥泞,脸上都是泥巴,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池水还将他的衣服都浸透了。
“……”看见叶寒,容修宜才勉强从情绪的漩涡中抽身出来。
“我挖好了莲藕,已经拿去给厨房了。”叶寒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手上全是泥巴,于是更脏了。
“是吗?那你给我做莲藕排骨汤吧。”容修宜故意为难叶寒。
在这样下去,他都要扭曲发疯了……
实在不行,大家就一起疯吧。
晚饭的时候,叶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卷起袖子给容修宜舀汤。
这是叶寒煮的第三锅莲藕排骨汤,第一锅理所应当的糊了。
第二锅炖出来盐搁多了,这第三锅,味道有点淡,不过还算能入口。
“阿容,我争取下次做好点。”叶寒没有进过厨房,材火都不知道怎么烧。
手背上还有黑色的炭灰没有擦干净,他连忙用袖子盖住,害怕让容修宜看到。
“手拿来。”容修宜握住叶寒的手腕,按了一下叶寒被炭灰覆盖的地方,上面全是一个个的燎泡。
“嘶——”叶寒疼得想要抽回手,又想起容修宜的话,只能咬着忍着。
“不想让我看见?”容修宜勾起嘴角问。
“我惹你生气了,该罚。”叶寒低下头,不敢去看容修宜的眼睛。
容修宜松开叶寒的手,并没有为其治疗:“汤有点凉了。”
“我去热一下。”叶寒端起莲藕汤立刻跑了出去。
等叶寒兴冲冲回来,容修宜又说淡了,前前后后让叶寒好几趟。
终于把人折腾够了,容修宜这才开始喝汤。
老实说味道真的不怎么样,有点像洗锅水,喝了两口容修宜就不吃了,起身往床上一躺。
“对不起阿容。”叶寒内疚地走过来道歉。
“你一直道歉,对不起我什么呀?”容修宜故意发出惊讶的声音。
“不知道。”叶寒低头,手指绞着自己的要带:“但阿容脾气那么好,心那么软,要是生气了,肯定就是我的不对。”
“是嘛……”容修宜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目光晦暗不明:“那你记住了有错的永远都是你们。”
“嗯……”叶寒亲手收拾完房间,就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放。
容修宜懒得理会,凭什么他得管所有人的事,爱坐什么地方就坐什么地方,反正他不伺候了。
后半夜,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翻身过去,看到自己对面坐着一个人,容修宜立刻睡意全无。
他支起上半身,看着叶寒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叶寒坐在椅子上,手撑着右边的脸,闭着眼睛,就连呼吸都尽量收敛,生怕惹容修宜不高兴。
容修宜却看着叶寒身后的窗户发呆,外面一轮残月挂在无边的夜空,云层希薄,不见星踪。
寂寥,孤独。
一只黄符叠成的纸鹤,从窗外飞进来,容修宜站起来,没有注意,差点撞到膝盖。
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了叶寒。
容修宜打开纸鹤,里面是容慎的笔迹:你母亲不肯交出压阵珠子。
看完之后,黄符自动烧了起来,变成一小撮灰烬。
“阿容,有什么事吗?”叶寒被巨大的不安席卷全身,这是容修宜第一次没有顾及他是否正在睡觉。
容修宜冷冰冰地回答:“没什么事,你给我过去,去贵妃塌上睡,不准靠近我的床。”
“哦。”叶寒乖巧地点点头,下一秒就咳了起来。
咳咳好一会,也不见容修宜过来,叶寒这才惊觉容修宜变了。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有任何不满,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对容修宜的感情已经到了卑微的地步。
叶寒蜷缩在贵妃塌上,还没等他伤心,脑子里就浮现出另一张脸。
容修宜不着边际地看了一眼叶寒,不屑地勾起嘴角。
……他到要看看,口口声声说爱的人,最后会怎么做。
真是可笑。
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秦素到底干了什么?
会不会危及全城百姓。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修宜才有了睡意,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