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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指头长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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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小丫鬟真的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程府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伺候的人,江意寒居然能够认出她是二房的人!
就在这时,杭白领了八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江意寒伸手指向前往小院的洞门:“去里面看看吧。”
婆子们领了命,气势汹汹地冲入小院。
没一会儿,擒住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她们就守在洞门后,握着两根木棒,想要做什么一看便知。
随后,领头的婆子颇为尴尬地冲江意寒拱手:
“小院的房间里,睡着二房酒醉的商少爷。”
不仅如此,从那两个婆子身上搜出的迷香还带着点催情的效用。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的那一刻江意寒依旧觉得心寒。
她缓缓开口看向眼前众人:
“把这个丫鬟和那两个婆子悄悄关去柴房。今日是清湘姐姐出嫁,断没有现在把事情闹大的道理,你们可明白?”
江意寒语气冰寒肃杀,目光坚定且不容置疑。
杭白找来的这几个婆子都是大房的,哪里不明白其中的分寸。
麻溜地将人塞住嘴,沿着僻静的小道关去柴房,领头的婆子却不敢走,光是江意寒冷着的脸,便让她后背止不住冒冷汗。
表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有气势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事该怎么了结。
另一头,赵氏正在和娘家妯娌说着话,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们家商儿读书虽然不大好,可架不住人仪表堂堂,多少女孩子见之不忘呢。”
赵氏娘家人自然是一番捧场,将程商夸了又夸,直把赵氏夸得眉眼俱笑。
赵氏惦记着什么时候出去看看程商那边的情况,谁知才一抬眼便看见江意寒和程清芷携手踏入前厅,脸上是江意寒一贯的浅笑,赵氏握住酒杯的手猛地一紧。
怎么可能?江意寒怎么会出现在前厅?
这下,赵氏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可不知为何,每当她想去后院一探究竟时,总有丫鬟婆子找过来,让她无法离开前厅。
赵氏心急如焚。
程清芷携着江意寒走到祖母跟前,不少人家的老夫人都围坐在一起说话,江意寒的母亲也在。
江意寒上上下下把母亲看了一遍,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甫一看到江意寒,程老夫人忙冲江意寒伸手,江意寒握住程老夫人的手,却又立马走到母亲身边,一只手搭在她身上,这才生出一种踏实感。
程老夫人笑道:“小雪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照样离不开母亲哩。“
程氏拉着江意寒的手不放,笑语道:“哪个女儿能离开母亲呢?除非母亲不慈,若不然再没有女儿舍得母亲的道理。“
程老夫人抬首看向自己的女儿,当初她嫁去江家,程家上上下下没一个答应的,可劝也劝了,骂也骂了,还不是拗不过?
不知道多少次,背地里都有人说程家清贵不再,和商贾成了姻亲。
程老夫人心里怨,可每每看到自己女儿看起来依然不像已经生了一儿一女的模样,她又觉得当初自己站在女儿这边,值得。
于是,程老夫人接了一句:“哪有母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儿女呢。你当初,为娘我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程氏却少有地不依不饶:“虽然都疼爱,但五个指头有长短,总归还是有偏疼一些的罢。“
江意寒心头一暖,伸手握住程氏的手,程氏温温柔柔地看向她,眼中满是宠溺心疼,江意寒觉得鼻头酸涩的不行。
程清芷一听就知道姑姑和祖母应该都知晓了二房搞出来的事,只现在还在陪客人,不能挑明,故而暗地里打机锋。
周围的老夫人们不明所以,纷纷说起家里儿女的事,程老夫人和江意寒的母亲才没有继续针锋相对。
恐怕今儿这事没法善了,程清芷也不希望善了。
二房打量着江家好欺负,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程清芷悄悄抬眼看向八风不动的祖母,又看了一眼眉眼浅笑,眼底却一片幽暗的江意寒。
二房真是作死!
宾客散尽,程家大夫人谢氏正拉着自己娘家妹妹的手,一路顺着连廊将人送到二门。
小谢氏止不住地夸赞:
“我瞧着你这辈子也没什么烦心事,儿子女儿个顶个的有出息,且说徵哥儿,今年乡试,明年会试,必定都会金榜题名,再者说,有我们程谢两家保驾护航,前程似锦说得可不就是咱们徵哥?”
程家大夫人脸上笑意加深:“恐怕得去京城定居,又是一番折腾。”
程家大爷就在京城,为着儿子读书的缘故,程家大夫人并未随着程大爷去京城,如今程清湘嫁去京城,程徵乡试后恐怕也得启程,如此,程家大房回去京城定居。
小谢氏指着程家大夫人道:“这又算什么烦恼?恐怕旁人想有这福气都难。”
谢家如今人丁不丰,这一年乡试竟然没有家中子弟能够参加,同为书香世家,相较于程家便矮了一头。
再者说,谢家老太爷前年告老还乡,在朝廷之中只余下些许名声,权势却渐渐如潮水退去。
无怪乎谢家如此殷勤,阖家来给程清湘送嫁。
程家大夫人看破不说破,她自然巴望着自己娘家好。
二人说说笑笑着,如此便走到了二门处,小谢氏握了握程清芷的手:“如今你姐姐出嫁,你们母亲管家辛苦,你可得多关心关心她。”
程清芷自然是满口答应,谢家小姑心道如今程清芷也长大了,往日里在她面前提起管家事宜,她表面答应,却明显有一丝不耐,今日倒是答得情真意切。
可见自家这个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当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待小谢氏走后,谢氏猛地一转身,笑容仿佛被暖阳照射的残冰,转瞬消散:
“赵氏当真是会挑日子。”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女儿的婚事这日出乱子,谢氏千辛万苦准备的亲事,差点就被赵氏毁了,谢氏怎么能不怨?
程清芷自然恼火:“今天这事,恐怕不会善了。“
谢氏却摇头:“今日这事,恐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又是什么说法?“
谢氏轻叹一声:“赵氏虽然算计了,但这事她没成!”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难不成,非得小雪清白受损,才能让二房付出代价不成?”程清芷眉头紧皱。
谢氏冷笑:“这就是内宅的阴损之道了。若是小雪清白真的受损,江家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你祖母为了补偿小雪,也不能拿二房怎么样,毕竟,投鼠忌器。”
赵氏这招不少见,可缺德就缺德在,无论事情成与不成,她都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你祖父在过世时未免你祖母对二房不好,还特意写下家和万事兴,为的就是压住你祖母,让她为了面子也得照应着二房。”
谢氏对这内里的弯弯绕门清。
程清芷道一声:“难怪,难怪姑姑在宴上就说什么五根手指头有长短之类的。母亲可不能偏帮二房!咱们帮姑姑!”
谢氏无奈地点了点程清芷的额头,道:“还用你说?光是凭着小雪没有把事情闹大,我也会让二房出点血。”
“再者说,你姑姑看起来游山玩水,万事不管,那是因为她没有烦心事,也不必管,但并不代表她不会。”
当年程昕嫁去江府为何程家众人全都反对?一来官商有别,二来,程昕是嫡女,当初程家老太爷在世时可说过她可堪宗妇,结果呢?
嫁给了江家。
内宅干净,家财万贯,如今女儿也立住了。要说羡慕,谢氏当真羡慕程昕。
她可以一辈子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一辈子貌美如豆蔻年华的少女。
就在这时,程氏也拉着江意寒在说话。
“这事,你打算让二房付出什么代价?”程氏没有说其中艰难,便是再艰难又如何?
程昕是一个母亲,为母则强,她不允许江意寒在自己面前受一丝委屈,更何况还是在她娘家!
无论程老夫人打算怎么和稀泥,程昕都不打算放过二房。
江意寒在程氏身后,轻轻替她捏着肩,语调平和:“哪里就要母亲出手,这等小事,我来便是。”
程昕道:“程家规矩又多又繁重,恐怕……”一不小心就着了他们的道。
“那我先上,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母亲再为我找补就行。”江意寒哪里不懂母亲眼中的关切,忙道。
程昕脸上的郁愤之气这才渐渐散去,随后问:“你让你爹和哥哥去林州城的铺子,可是要打探什么消息?”
江意寒轻笑:“二房算计我的原因是欠了万两银子,可到底怎么欠的,那两个贴身婆子却说不出个大概来,我让哥哥去商铺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适才哥哥传信过来,程家,恐怕惹了大麻烦。”江意寒神色冷厉:“程家,恐怕要分家。”
自古父母在堂,极少分家。本以为母亲会不认可,可谁知程昕把手覆盖住江意寒的手:“你自去做。”
说罢,又感慨:“我总盼着你长大,可如今你长大了,我又舍不得。”
此时,程家太夫人身边的贴身婆子恭敬地立在门口,道:“小姐,表小姐,老夫人请你们去延寿堂。”
程昕站起身,替江意寒理了理裙摆,母女俩挽着手一道前往延寿堂。
程家,延春堂。
程太夫人双目微微阖起,拨弄着手中祖母绿的珠串,程三叔已站在她身后,面容冷凝。
江家母女和程家大房恰好在门口遇见,互相见礼后,依次进屋。
程太夫人见人来,睁开眼,和蔼道:“小雪来了,来祖母身边坐。”
江意寒摇头:“我与母亲一道便可。”
程太夫人见状,不再强求:“既然人都到了,那便去请赵氏来吧。”
赵氏一下席便被老夫人命人困着,总不能江意寒没把事情闹到外人面前去,赵氏却捅破这层窗户纸。
赵氏衣裳有些凌乱,可她再顾不得这许多,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冲程老夫人道:
“婆母,媳妇委屈!”
程老夫人被气笑了:“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赵氏四下扫了眼,见程家大房母女在场,江家母女在场,三房虽然夫妻二人都在,但到底管事的还是程老夫人,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我千不该万不该,猪油蒙了心,想打外甥女的主意,可婆母也得听一听我为何要这么做不是?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得有个申辩的机会啊。”
程老夫人眼皮子微微一掀,见自己女儿程昕和江意寒皆是满脸冷然,心中掂量着方才和老三说的话,道:
“那你说罢,你为何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的外孙女?!”
赵氏泪盈于睫:“我这不是被老爷和商儿逼得没有办法?他们不知道去哪儿赌得欠了一大笔的债,我实在是没法子,才想着,江家总归是还的起……”
程昕猛地一拍桌案,道:“没法子?都是亲戚,你便是来找我们借钱呢?难道我们还会不借?”
赵氏嗫嚅,眼眶中含泪:“那可是上万两银子,我们要还到什么时候?我虽然不管家,可是也晓得,家里大的进项都拿去办学堂,上下打点关系,可这和我们二房又有什么关系?”
话说到这儿,谢氏便不得不开口:“二弟妹,做人说话得凭良心。难道二弟做官我们没有上下打点吗?怎么就和你们二房没有关系?因着你说你们夫妻二人情深意重,甚至我们老爷还特地给他谋了个林州的官职!”
赵氏却混像是听不进去一般,又道:“就公中给的银子和咱们老爷那点俸禄,便是一辈子也还不完这一万两啊。”
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才想了这一劳永逸的法子?”
赵氏哭泣不止:“媳妇知道错了,这事确实是媳妇一时心急,猪油蒙了心,实在是对不住外甥女和小姑子,可……”
赵氏一抬眼,眼中的张狂清晰可见:“可外甥女这不是好好的么?”
程清芷心里直犯恶心,她居然得和这样没有礼义廉耻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眼看江家母女没说话,赵氏继续道:“都是一家人,今儿个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商儿在旁的院子里睡一觉罢了。如此,对大家都好,婆母,大嫂,您说,是还是不是呢?”
程老夫人猛地将手边的茶盏扔到赵氏身上,怒道:“到底该如何,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说罢,她快速地拨弄着手中的珠串,随后下定决心一般道:“赵氏心思歹毒,算计亲戚,罚去奉安山祠堂静心思过三年!”
赵氏难以置信地看向程老夫人,泪珠滚落如雨:“婆母,您不能因为我们老爷是庶子就如此苛待我们一房!您这样,我将来还怎么出去见人?商儿就要议亲,我作为母亲怎么能去祠堂?”
“现在你知道商儿要议亲了,那么你今日所作所为可有半点顾及程商的名声?”
赵氏委屈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凭什么要罚我?”
程清芷再看不下去,怒道:“难道你进了别人家偷东西,没偷到就不用报官吗?难道你拿起刀子杀人,没杀死就不用受罚吗?”
赵氏横程清芷一眼:“长辈们说话,你一个小辈不要插嘴。”
这时候,江意寒终于开口说了她进延寿堂的第一句话:“莫非,这世上的规矩孝道都是用来保护加害者的吗?”
程老夫人忙劝道:“小雪,我会罚她去祠堂,断然不会饶了她让你平白无故受委屈。但有些事情,过犹不及,你还小,以后外祖母慢慢教你。”
程昕轻笑一声,声线颤抖:“程老夫人大抵是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吧。”
程老夫人心头猛地一跳,眉头皱起:“昕儿你在说什么!你可是我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