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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崇圆山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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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商挨着赵氏坐着,拦住赵氏的肩:“我就知道母亲不会害我。只是到底商户女身份低了些。”
程商见江意寒容貌惊人,唯独不满意江意寒的身世。商户之女罢了。
士农工商,这是绕不开的话题。赵氏自己的儿子当然心疼,抚着他的鬓发道:“你要是有本事,让江家小雪对你死心塌地,那也不必在乎什么名分不名分的不是?”
赵氏这么一点拨,程商的眼睛立刻亮了。
“若不是你爹他在外面胡混欠了人钱,我们一房何至于此?”赵氏没好气看向程商,拳头虚虚地打在程商身上:
“还有你!和你爹去赌!但凡拿这个心思去读书呢?”
程商忙避开,一边喊疼一边道:“我读书又读不过程徵,再者说,他们多少偏心?大伯父和三叔可劲把好东西给程徵,哪里给过我半分?”
赵氏自然也觉得程家偏心,可到底不能当着儿子的面说出来,不得已道:“人程徵会读书,你看看你。罢了,如今咱们房这般情形,还是得寻个好媳妇才是。”
说罢,斜睨程商一眼:“你可得把江小雪攥紧了,若是运气好,还能再得个背景强的妻室,咱们读书不行,可当官未必只靠读书,不然你三叔那探花为何赋闲在家?”
说起程三叔,程清芷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带着江意寒去三房的路上,程清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咱们三叔,别的不行,读书很行。他二十岁不到便高中探花,入翰林,惹得多少人羡慕,可谁知,不过短短两年便被贬了。”
“这是为何?”翰林院清贵,但也很难惹事。都说非翰林不入阁,可见天子器重。
程清芷无奈道:“第一回,是因着为先帝编书,三叔属实爱留下些批注,在先帝功绩旁品评一番,写了首诗。”
“若是放在别朝,恐怕是要砍头的,我爹真是被三叔整的心惊胆战。不过陛下也只是笑笑,说先帝曾说过,自己这一身,本就是留待后人评说。”
但惩罚还是有的,在给先帝的纪事上批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故而,程三叔被免职了。
程清芷笑道:“别说我爹,便是祖母都为此松一口气。可这还不算完。毕竟三叔是有真才华,而三叔是有真本事,不久起复,当了个朝官。”
“这下我爹和祖母都睡不着了。”程清芷不禁摇头,想起祖母和她父亲长吁短叹的模样,道:
“果不其然,三叔议政时把首辅大人孔大人驳斥得满脸通红,差点没触柱而亡!以前有人说言语能杀人,我本是不信的,如今我才算是信了。孔大人执掌吏部,又一次让三叔赋闲在家了。”
江意寒没曾想程三叔如此本事:“这也太厉害了。”
“总之,我哥没让我爹操的心,全都给三叔了。”
江意寒不禁笑出声:“万幸陛下开明,并非一味打杀之人。”
程清芷心有戚戚焉:“也不知道是三叔就是因此才会有恃无恐。总之我父亲一个头两个大。”
“所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外如是。”
两人说着话,便走到了程家三房的书房。因程清芷昨日便命人来告知,故而程家三夫人金氏在书房呆着,见二人前来,忙挽着江意寒的手道:
“你们来的正好,今日我做了点荷花酥,你们可得尝尝。”
程三叔的声音从书房中传来:“那荷花酥忒压肚子,吃多了容易吃不下饭。”
金氏无奈含笑看向书房:“快进去罢,我去厨房给你们准备茶点。”
“劳烦舅母。”江意寒谢过,迈开腿进书房,程清芷紧随其后。
程三叔安安稳稳地坐在圈椅上:“侄女,外甥女快坐。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求到我这里来?我最近闲的很,想找点事情做。”
还不等江意寒开口,程三叔便连珠炮一般絮叨许多。
于是江意寒将自己想在崇圆山修路的事情与程三叔分说清楚。
程三叔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听到最后,踌躇片刻,道:“这可是光溜溜的峭壁,高约二三十丈,直起直落,不比旁的地方。”
陡然一听,程三叔觉得江意寒在瞎胡闹,但听到江意寒说到已经找好的人手,又觉得恐怕只是一个大小姐的异想天开。
江意寒心中明白修路的难度,道:“这条路确实难修,但一旦修成功了,以后的路便好走许多。”
程三叔看向江意寒,见她眼中那坚定的光,心中猝然有一股热流涌动:“为你引荐并非难事,崇圆山的县令季希与我们程家有师生之谊。而且,这路修得成,他会因此分功劳,修不成,便与他分毫不相干,你可明白?”
江意寒自然明白,但是比起在朝廷上的功劳,还是百姓实打实的实惠更让她在意。
江意寒颔首:“不过些许功劳,无妨。而且我也并非一无所获。”
程三叔不禁有些佩服眼前这位外甥女。虽说修山路一事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江意寒愿意出钱出力,甚至愿意开始去做,已经远胜其他人。
如此想着,程三叔快步走到书案前,提笔,正准备落墨,又揉皱纸张:“罢,我同你一道去看看先。“
总不能真让江意寒一个人去那崇圆山。
“如此最好,只是有劳三叔路上辛苦。“
程三叔摆摆手:“反正我也无事,就当是去游山玩水罢。“
二人约好明日启程前往崇圆山后,江意寒和程清芷便一道去金氏房中吃点心,随后便回了院子。
第二日一早,程三叔和江意寒一人一辆马车,正准备启程,身后传来喊声:“三叔,表妹这是去哪儿?“
程商的声音传来,江意寒不免有些头疼。
且不说她并没有嫁入程家的意思,单说近亲结婚的种种坏处,江意寒便不可能对程家人有半分想法。
“商表哥起这么早,可见读书勤奋。”江意寒先夸程商一句。
程商接下来的话顿时被梗住,他总不能说自己不去读书,于是程商表情讪讪:“今日休息,表妹去哪儿,我和你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江意寒只得道:“我与三叔并非游山玩水,其中艰难恐怕为难表哥,表哥不若在城中逛逛。“
程商哪里肯应?忙道:“我不怕吃苦,咱们一道去,我也好照应你不是?“
程三叔上下打量眼程商,到嘴边的劝阻又憋回去,忍得难受,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接下来程商就知道什么叫吃苦头了。
崇圆山双峰并立,拔地而起,似一个山字形,只左手边的一竖略短一些,而右手边的竖长一些。
因为山顶平整的缘故,倒是出现了村落,可上下极为不便。
站在崇圆山脚昂头,江意寒这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山脚下还有些许台阶,仅能双脚并立,甫一看到这情形,程商率先问:“表妹,你这是打算干嘛?“
江意寒指了指山顶:“去山上,表哥不是说照应我,咱们一道上去吧。“
对于程商这种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人,江意寒不介意让他吃吃苦头,总归崇圆山边都挂了绳索,空隙虽大,成年人却能拦住,安全无虞。
江意寒率先踏上台阶,程商哪里甘心示弱,随后走到台阶上,程三叔考虑到程商的体力,勉为其难劝上一句:
“程商,你常年书斋苦读,不若在山下等着。“
程商立马道:“表妹一介女子都可以上山,我自然不在话下。“
程三叔轻嗤,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事实证明,话不要说太早。
这崇圆山的台阶越往上越是崎岖不平,爬到一半时,程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山壁上,不仅如此,视线往下时,一种坠落感袭上心头,程商猛地攥紧手中的绳子,喉头干涩,心脏狂跳不止。
恐慌的情绪从头蔓延到脚,程商顿觉自己的脚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还,还有多少?“程商故作镇定地问,但是发出的声音都在抖。
江意寒邀请吴放给他们带路,吴放道:“不远,还有一半。“
程商觉得在考试不中时,他都没有经历过这般绝望的心境。
“表哥若是累了自可下山去。“江意寒微微喘着气,她手指抓着绳索,深吸几口气。
程商一时间犹豫不决,若是再跟着上去恐怕有性命之忧,可若是这时候放弃,江意寒一个女子可都没有放弃!
程三叔白了程商一眼:“不知道在山下大放什么厥词。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人贵在自知,可见有些东西连人都不如。”
这一通不分敌我的阴阳怪气直把程商气得满脸通红,江意寒没想到程三叔居然还是无差别攻击,连自家小辈都不放过。
吴放见场面尴尬,有些小声地提议:“要不,我背程少爷上去?”
程商真的恨不得一口答应,却看见江意寒那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时间程商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进退不得。
这都叫什么事儿?